“并无大碍,稍做休息即可。”赵东行的锐利的双眼如同勾子一般将她吊在了半空,往上是行不通的天际,往下是会粉身碎骨的深渊,这个眼神之中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子竟然在帮她圆谎,着实让林未染心中一震,连忙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都说了吃了药休息一会儿便好了。”林未染苦笑着往刚刚收拾完毕的林未染的位置处走去,见林碟绣想发脾气却只好忍着的模样倒是扔她心中一乐,倒是赵东行,在山洞之时还在警告她不要将他的事情抖出来,想必他刚才是在警告她了。可为何她总觉得自从被赵东行把脉之后,众人向她投来的目光会如此热切呢?
“赫连辞,你们为何这般看着我?”虽然她知晓赵东行的人缘不怎么样,可他们传递过来的目光未免也太过关注了吧。
经过赫连辞的一番八卦,她总算是知晓了原因,拍着赫连辞的肩膀道了谢便乖乖地回到了赵闻语身后的位置处,将自己手中的物品一一摆了上去。
这赵东行为人行事太过我行我素,再加上他阴郁又锐利的眼睛,在水接天山的弟子之中几乎没有人愿意接近这个全身都散发着危险信号的男子。所以,尽管他深得四长老的真传,甚至在一次试炼当中治好了一个被妖兽之毒侵入肺腑的乡民,就算他的医术仅在四长老之下,可他也是空有一身好医术,众弟子受伤皆无一人敢前去找他医治,然而,他今日竟然主动给她把脉,这般特殊对待还真的是不亚于那个赵家的郡主赵闻语了,这哪里算是给她解围呀,对术法低微的她来说简直就是拉仇恨来着,难道,赵东行他改变主意了?
刚愤愤不平地坐在后面角落的林碟绣,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妹妹,在见到林未染与赫连辞举止亲密之时,气得她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恨不能将这个惹事精赶出水接天山。
不时,叶轻尘和三长老便赶来了,众弟子立马乖乖入位坐好,“啪”地一声,林未染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人将椅子坐了个粉碎。
“哎呦。”林未染大喊了一声,课堂之中顿时笑声四起,她咬牙切齿地看着林碟绣,见师父已经走来她也不好发难,只是在为自己术法低微的事情而懊恼,现下最为重要的还是提升术法,这一时之气她定然会找机会还给她的。
后面的林碟绣更是嘴角一扬,心中颇为欣喜,她就知道这个废物妹妹定然会中计的,果然,废物就是废物,就算是赢了嘴皮子也终究是看不穿这点小小的障眼法。
三长老的手腕轻轻地转动了一下手中的竹柄毛笔,踢着青色的衣角只顾往前走去,而叶轻尘手中拖着东西跟在三长老的身后。
“小染儿,你一见为师便这般激动,待会可得好好表现哦。”三长老嘴角带笑,眼睛的余光却落在了角落头戴蝶恋花簪子的水蓝色衣衫的得意女子的身上。手中的毛笔对着那把七零八落的椅子画了几笔,笔端的光芒落入了地下被隔断得整整齐齐的木头上边,顿时恢复如新,“好了,我们言归正传,叶轻尘接下来便劳烦你了。”
“是,三长老。”叶轻尘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三长老的案前,然后将上边盖住的布往外一扯,座下众人都被托盘里面的东西惊得吓了一跳,有些未曾见过杀戮的女弟子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敢再看上边一眼。
“就连手都这般折磨,害人者究竟与这只断手的主人有多大的仇恨呀。”底下有弟子率先发出了疑问。
三长老也不回答,只是似有若无地观察着底下弟子脸上的表情,林未染虽然皱眉却也还是大着胆子仔细地瞧着那托盘之中的东西,一只手沾染着凝结了的血色在那托盘之中,指节处接有九枚钉子穿节而过,粗糙的手背上明显可见的伤痕都已被渗出的鲜血凝结在外,显得特别地血腥和残忍,等等,这只手她为何看着这么地鲜艳呢?
“师傅,你这只手雕刻得倒是栩栩如生呀。”尽管逼真,却也瞒不过亲自教会三长老雕塑技艺的她呀,这样看来这个坑货师傅还是挺有雕塑天分的,不愧是瑞光大陆名声响当当的画灵师呀,“连我都差点就相信了。”
“什么?难道这只手还是假的不成?”底下有人发出了疑问,分辨不出是真是假的众人在面面相窥,期待台上斜依在一旁的青衣女子可以给他们一个正确的答案。
“哎呦,不愧是我的徒弟,小染儿你还真是观察入微呀,这只断手确实是我做的。所以,今日我们便来探讨一下,画灵师目前最引人争议的话题吧,究竟是要往精益求精追求更加接近事物本身的模样前去描绘呢,还是将所见物体加入个人的理解去描绘。更加追求个人情绪的表达为主呢?”青衣女子手腕一转,将毛笔的笔端“砰”地一声立在了案上,而后缓缓地放开了夹住毛笔笔杆的双指,撑着那张笑得魅惑无边的脸,眼神却无比严厉地看着众弟子,“众弟子们都得仔细想想这个问题,稍后,我的笔倒下指向谁谁便要回答这个问题。”
若不是三长老眼中的严肃神情,林未染都差点怀疑眼前的坑货师傅是刘掌柜呢,倒是这个问题不就是美术圈子里讨论了许久都未曾有定论的最大难题吗?究竟是推崇写实主义的绘画还是抽象主义的绘画,这个问题都可以写一篇三十多万字的论文了吧,如此超前的问题确定在这个修炼为主的瑞光大陆会有答案?
她这个坑货师傅倒也是脑子转得快,那日她教雕塑知识时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写实主义存在的意义大概就是为了记录事物最真实的模样吧,可这些在以后都会被照相机所取代呀,所以我还是觉得抽象主义和超现实主义的作品会比较地又温度一些。”
“照相机?他为何能取得这么逼真的技法呢?还有,抽象主义和超现实主义又是何意?为何小染儿你会觉得他们的作品更有温度呢?”一旁专心致志的三长老突然一脸认真地看着旁边抱怨的徒弟,一口气将自己的疑问都问了出来。
“哦,没什么,这些不过是徒弟我随便瞎编的,师傅你这里若再发呆这泥就要干掉了。”然而,她那时只是胡乱地忽悠过去了,毕竟,这些理论都是现代才有的,她用在这个不知算是古代的修仙大陆也未见得准确,就不打算误导师傅了。
哎,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师傅不仅仅是一个坑货还是一个求知欲特别强的学霸,这节课摆明了就是特地让她回答那个问题的。
然而,那笔端显然没有指着她,林未染的心中不禁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她诧异地看着台上的青衣女子,竟然有些捉摸不透了。
“苏冷枚,你说吧。”青衣女子用指腹轻轻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双细长魅惑的丹凤眼看着最后排中间的女子,魅惑一笑。
“弟子以为,应当以真实为主,毕竟画灵师乃是以画为招,在对决之中唯有像才可布置更加精准的阵法。”向来追求快速对决的苏冷枚说完后便坐下了。
林未染心中却不甚认可,然而,当台上那个青衣女子手中的笔再次开始指人之时,她已经将自己的理论略微地用他们能够听得懂的方式理了一下,正当她以为这一回师傅一定会指向她之时,那笔端在欲停之时突然顿了顿,指着她前面的赵闻语。
“闻语身为符咒师,只当会认为心之所向会更加具有悟性,”正当众人以为她已经要下定论之时,她温和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但是,若真能有可以将事物真实刻画出来的绘画技法,自然应当极力推崇,如此一来,能令画灵重显瑞光大陆或许也就指日可待了。”
赵闻语显然是在和稀泥嘛,既没有说写意或者是抽象主义一无是处,也没有将他们最为惊讶的写实主义夸上天去,很明显的中间人呀。倒是她说的最后那句颇有深意,难道她觉得画灵会藏在绘画技法厉害到能表现得如同照片一样的画家体内吗?若真是如此,她还真是对这个画灵没啥期待了。
“好了,我也知晓了个大概,接下来……”青衣女子显然没有打算让林未染发言,拿起那只毛笔眼看着便要转开话题了。
“慢着,弟子有不一样的看法。”林未染站了起来,也不等那青衣女子答应便开始口若悬河地讲起了自己对于绘画的理解,“在我看来,绘画本就是表达情感的另外一种寄托,所以,追求更加接近事物本身的模样大多用在人物肖像画上边,除了让后人看到自己张什么样子之外,对于绘画之人却是不需要知晓太多的。然而,写意或者抽象等……哦,我是说,就如同晚霞的色彩,如果只是追求真实的一幕,看到的只能是一堆的色彩,若是将所见物体加入个人的理解去描绘,更加追求个人情绪的表达为主的作品就不一样了,这些作品大多都融入了绘画之人的个人情感,观看画作之人能从线条、位置布置以及色彩和物体的形状上边感受得到这些情绪。你所看到的可能就是我当时感叹时光易逝的无奈之情,说不定站在这幅画前面的你会突然之间也感叹一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也是我们为何追求写意画比工笔画来得多的原因了。”
完蛋,说得太激动,还是忍不住用了一些现代的词。然而,底下的众人顿时被她的这一番精彩的言论所震撼到了,他们多多少少都懂得绘画,可却没有一个人能将其说得这般让人似懂非懂的模样,叶轻尘不禁看着一眼那个此时还站着的水蓝色衣衫的少女,她大概也只有说到绘画的时候才会这般熠熠生辉吧。
“原来如此,看来大家今日都非常积极,我深感欣慰。但是,我要告诉各位弟子的是……”三长老虽然依旧不知那个抽象主义和超现实主义是什么意思,可她终归是知晓了她那倔脾气的徒弟那番话的大意了,她收敛了玩世不恭的表情,一脸严肃地将手中的毛笔指向了那只断手,“这只手是我看着锦鲤湾的岛主的断手做的,上边的钉子就是当时从他的断手上边拔下来的。”
赵东行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别样的神情,继续若无其事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伤痕,心中情绪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