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伯望着那间木楼像是陷入了一段回忆之中:“等你以后要有机会看到大小姐,只要记得管住的眼珠子就行了。”
蒋伯开始给丘同棺介绍起这花圃中的花来,刚说了几种花的名字,丘同棺就打断了他:“蒋伯,我见这些好看的花,大都多都是随便种在土里,那边显眼的台子上,却放着好些大的花盆不用,你看,荒久了,都长出草来了。”
蒋伯道:“那些花盆,本来就是装草的。”
丘同棺道:“拿花盆来装草?我看这些草大多都一个颜色,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有什么好看的?”
蒋伯笑道:“大小姐以前常人,世人所喜,吾贱之;世人所贱,吾喜之,所以这园子里的草,大多地位都比花要高,你看这盆草,因为草叶是圆的,所以叫圆仙,对修行就有很大的功用,可提升元力,增进修为,这一盆叫尾生,大小姐最喜欢这一盆了,常说这草若是得灵成人,必然是个痴情至深的男子。”
丘同棺道:“那这样看来,大小姐岂不是很讨厌花?”
蒋伯道:“若是真讨厌花,也就不会修这些园子了,你知道咱们的主人姓什么吗?”
丘同棺摇了摇:“我以前在这周围流浪的时候,只听人说起起江刀楼的主人,武功非常了得,虽然常年不露面,但那些手脚不干净的,都不敢靠近江刀楼一里之地。”
蒋伯道:“如今你也进了江刀楼做工,有些事,你还是要知道的,免得以后莽撞犯错。咱们江刀楼的主人,姓花,所以大小姐非但不讨厌,反而噬花成性,这园子也是主人花了很大功夫,特意为大小姐建的。”
丘同棺道:“那江刀楼的主人是不是在江湖上很厉害?”
蒋伯道:“主人一生痴刀绝情,但凡在江湖行走用刀的,没人不知道他的名字的。咱们江刀楼里有一座刀坟,年年都有不少武林高手前来挑战,只有真正闯过了刀坟的人,才能看见到主人的真容。”
丘同棺道:“刀坟,这名字听着好阴森鬼气。”
蒋伯道:“虽然听着像个坟的名字,其实,刀坟一间高越百尺的老旧阁楼,阁楼上插满各种各样的兵器,因为闯刀坟的规矩就是败者留下兵器和所学的武功心法,赢了可以从主人那里任取一本绝世武功秘籍。”
听到这里的时候,丘同棺立时吓得牙齿打起颤,原来那不是梦,那间阁楼也是真实存在的。
蒋伯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新衣服不合身,穿着有些冷?”
丘同棺立时换了脸色,笑着道:“没事没事,蒋伯你还是教我一些花匠的能耐吧,能早早帮上你的忙,你也少些辛苦。”
蒋伯本以为小孩子会对这些江湖故事感兴趣多一些,看着丘同棺这么懂事,蒋伯也是甚是欣慰。
“这养花的第一要素就选土,这里面的花都是灵性的,跟寻常花可是不一样,日光和雨水,因为有阵法的原因,所以这都不用咱们担心,第一步选土一定要选好,不然以后就出很多的麻烦,这里所有用的土都来自山里,一种叫做五色土的土壤,切记要定时给它们换上新的土壤,这花吃土吃得很快,一尺见方的土,很快就吃得没了灵性了,这里的花,不能当花来养,要像养动物一样的细心。平日里修叶剪枝都是一些平常功夫,还有一点很重要,这花有灵性,也就有脾气,若是看见两株花之间闹了别扭,一定要及时移开,不然两件都会气死。”
丘同棺一脸惊讶地说道:“花?还能生机?”
蒋伯道:“外面的花,可以不会,但这园子里的花,个个都有些小脾气呢。”
丘同棺问道:“怎么看它们有没有生气啊?我可还没有见过生气的花是什么样。”
蒋伯将他领到两株花,指着说道:“你看看它们有什么不同?”
丘同棺上上下下看了一圈:“这两株花,好像是就是颜色比其它花要艳丽一些,其它没什么不同嘛?”
蒋伯道:“花生气的时候,它自身的颜色也比一般时间要来得艳丽,而且还一个特征可以说明,它们两株花在彼此生气,现在的日光在东,然而这两株花却是一个朝南,一个朝北,多半都是在生气了。”
丘同棺道:“这花生起气来,连晒太阳都不想跟对方在同一个方向,这气性真够大的。”
蒋伯道蹲下身子,抱着其中的一盆,然后示意丘同棺抱起另一盆。
“现在我们就把它们分开,在分开之前,还有一件是必须要做的。”
丘同棺问道:“选两个最远的位置把他们移开?”
蒋伯道:“不是,而是我们要抱着它们,各自转上三圈,这样再移开,它们就记不起刚刚跟谁生过气了。”
丘同棺道:“隔远点也不行?”
蒋伯道:“花记起仇来,记性可一定都不比人差啊。”
丘同棺依言转了三圈,将手中那株花,放到了不远处的另一个角落,花刚刚一落地,立时迎向了东方的日光。
蒋伯随后告诉了他其它花草的一些习性,丘同棺记得头都快大了,嘴里直道,这哪里是养花,分明是照顾一园子的熊孩子一般。
丘同棺刚刚入楼,蒋伯也没有让他做一些特别复杂的事情,只是让跟着自己进山挖五色土,再用马车拉回来。
丘同棺正是年少的年纪,如今得了一份花匠做活,每月都领有银钱,还能天天出楼来放风,坐在五色土的马车上,轻轻挥动着手上的鞭子,脸上时时都是高兴,遇见以前的一起落难的朋友,他也要挨个的热情打上一两个招呼,他也不管他们现在是不是认得现在穿戴整齐的自己。
这一日,蒋伯因为有在厨房帮忙,所以只有丘同棺一人看园子,丘同棺悠闲地躺在大小姐的闺楼,嘴里叼着一根不知哪里采来的甜菜根。
风吹花海吹了过来,带着阵阵芳香扑鼻,现在的丘同棺早已经习惯这些花香的味道,甚到还有一些痴迷于这些味道。
每次闻到都觉得浑身有着一种说不出透通感觉。
青纱账随风摆动,轻轻地抚过他的脸,他兀自想着:在这边的花海的这间闺楼里,以前一定住着一个神仙姐姐。
想着想着,他的睡衣就慢慢爬了上来,这宽大的长廊椅上,竟然比自己的床还来得舒服,他的眼睛也跟着慢慢闭了起来。
就在他的眼睛要彻底闭上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好像有十几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一般,就被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他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
一个鱼跃,他从廊椅上跳了起来,急忙四处看了一圈,口中大声喊道:“谁!?是谁在那儿?!”
柔风轻轻摇动着花技细叶,风中只传回阵阵沙沙声。
他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嘀咕道:“难道又是梦?”
自打他进了江刀楼起,这种奇怪的梦已经是第二回梦到了,上一次是那不知真假的刀坟。
刚刚养起的睡意,又一次袭了上来,他摸着廊椅的边,又躺了下去。
刚刚睡着没有半炷香的时间,他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在爬一样,他拿手摸了过去,却摸到一片极其宽大的花叶,呆是他睡觉的地方,明明离着花圃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怎么可能摸到花叶。
他睁着迷蒙的眼睛,一株一人粗壮花正站在他的头底,用花心看着他。
他的睡意一下子再吓了个一干二净,一个挺身,在长廊椅上爬了好长一段距离,这才心惊胆颤地往回看去,这一看可不得了。
除了那株大花之外,其它体形各异,花色相殊的花,都从地里跳出来了,围着长廊椅站了一圈。
株株花色皆是出现极艳之色,仿佛这里正在争花王一样。
放在园子外面,众人只会觉得这是一场难得一间的奇芳斗艳,可是放在园子里面,丘同棺心里却非常清楚,这倒底意味着什么。
这些花都生气了,而它们生气的对象就是自己。
丘同棺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了它们,心里发慌,嘴里打颤,他急得对着一群花吼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那株最粗壮的花,突然往前跳了两步,丘同棺第一次看见花走路,都快惊呆了,就在他失神的刹那之间,一片锅盖大小的花叶就朝着他的脸挥了过来。
直到自己的脸上传来阵阵火辣辣的疼,他才突然明白了过来自己被一株花,打了一个响亮的嘴巴子。
来不及生气的丘同棺,立马就想爬起来赶紧跑,可是谁知这时那株粗壮的花,直接跳到了他的身上,压得他根本没法动身。
周围的花也见着机会,一拥而上,丘同棺只听得一阵噼噼啪啪声,他的身上的每一处皮肤都在忍受着这些花的无情殴打。
直到最后他痛昏了过去,不醒人世了。
蒋伯从厨房后来,刚刚一推开花圃的门,一个鼻青脸肿就从门后倒了下来。
蒋伯第一眼还没有认出是谁,直到他擦去那人面那些五颜六色的花汁,这才认出丘同棺的模样。
蒋伯急声呼唤道:“娃子,你咋了?你咋了?”
丘同棺这才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一眼看见蒋伯的样子,丘同棺立马扑到了蒋伯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蒋伯,蒋伯,它们!!!它们!!!打我!!”
蒋伯忙问道:“谁?谁打你?”
丘同棺伸出手往花圃里指了一圈:“它们!!!它们这群花!!”
蒋伯道:“这些花打的你?这怎么可能?你把事情原本讲一遍。”
蒋伯管这园了也几十年了,这些花就没在他眼皮子底下,动过地方。
怎么到了丘同棺这里,这花就活了呢。
丘同棺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完就泣声说道:“我。。我就躺在那里睡觉,也没有招它们,惹它们,它们冲上来就打我!!!”
蒋伯事情虽然只听了一次,却已经听出了关键:“你是说你在闺楼里躺着睡觉了?”
丘同棺泪眼婆娑:“是啊,怎么了?”
蒋伯道:“也许是那些花觉得你占了大小姐的地方,它们才打的你。”
丘同棺道:“可是我也不知道睡那里会被打了?蒋伯以前你也没在那里睡过吗?”
蒋伯道:“额。。。。。。因为那是大小姐的闺楼,平常我也只是偶尔去做做打扫,没在里面睡过。。。”
丘同棺又放声哭了起来:“那我这打。。。可是挨得太冤了!”
蒋伯将他全身上下看了一遍,这些花下手可不比一般人轻,丘同棺都快被打得没有人样了。
蒋伯心疼的说道:“我房里还有一些伤药,总之先清洗上药吧,别以后留下什么后患。这两天你就先休息,等过两天那些花气消了,你再回来不迟。”
蒋伯扶着丘同棺一步步向外走去。
丘同棺这一身伤,在床上一躺就是躺了七天,大夫来看了他的伤都说这小伙子名大,被这么多武林高手用内劲伤了,还能捡回一条命。
丘同棺躺在床上,双目含泪,愣是没敢说这一身伤是因为被花打的下场。
七天后丘同棺已经没能勉强下地了,只是脚每次落地的时候,全身的骨头,都会跟着一起发出一种钻心的痛的,每次下完床,他都在一边凳子上休息半个时辰,才能继续走动。
等到后来,伤势稍微好了一点了,他立马用去了大半月的银钱,买来几只烧鸡,几坛白酒,还提了些花生瓜果点心,就直奔花圃而去。
一把推开花圃大门,丘同棺立即就将烧鸡、白酒、花生瓜子,摆了个一应齐全!
丘同棺做个楫,一个头瞌在地上。
这是当时丘同棺流浪里,从地头蛇那里学来的瞌头认错的仪式。
对着满园子的花,丘同棺大喊道:“各位花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岳,冒犯了各位的宝地,今日小弟特别请了烧鸡白酒,前来赔罪,小弟平日也不知道各位花爷的口味,若是孝敬的不对,还请各位明言,下次小弟再一一补全,还望各位原谅小弟的冒犯,小弟从今日起,以后再也不靠近闺楼半步。”
话一说完,丘同棺又连连补了三个响头。
瞌完头,他紧闭着双眼,双脚已经勾到了门门,就等着一个不对劲,就直往外面跑。
谁知跪了半天也不见动静,丘同棺这才放心地说道:“那就等当各位爷默许了,谢谢各位花爷开恩。”
就在丘同棺要转身离开的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双脚上传来了一阵阵冰凉,低头一看,只见两根又粗又长的花藤缠上了他的脚。
这两根花藤吓得丘同棺心里直喊娘,身子却是不敢动一分一毫。
丘同棺心中紧张得要死的时候,第三根花藤伸了出来,两三下就打飞了那烧鸡花生瓜果,直接伸向了一坛白酒,拉着白酒就往花丛深处拖去。
他脚上的两根花藤也松了,各自取走了两坛白酒。
丘同棺紧张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急忙将剩下的几坛白酒,全部倒进了花田里,这才高高兴兴地关了门,回了房。
第二日,蒋伯正是花圃中忙碌着,却看一人推门而入,蒋伯急得跑过去,直接将那个抱出了门外。
蒋伯气道:“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回屋着养伤吗?这才过了几天,这些花也许还记着仇呢,万一再把你伤着怎么办?”
丘同棺一脸的狡黠:“没事,蒋伯,我跟它们已经和解了,他们绝对不会伤我一根汗毛。”
蒋伯半信半疑:“你这么肯定?你是怎么跟它们和解的?”
丘同棺可不敢把白酒的事跟蒋伯说,到时估计又得念他半天,丘同棺说道:“这嘛,是个秘密,这样你在门外拉着我,若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你赶紧把我拉走,且让我在这花圃里站上一两刻钟试试。”
蒋伯心中一想,现在人已经在园子外面了,让他试一下也好,总不能这样天天躲着这些花,不知道这仇什么时候消得了。
蒋伯就依着丘同棺的法子,让他站在了离门不远的地方。
丘同棺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伸了伸懒腰,显得十分得意。
过了一段时间,蒋伯发现园子里的花也没有什么异地,便走了进来,笑着问道:“好像真的没事啊。”
丘同棺自豪地说道:“那是自然,可是花了我不少的银子呢。”
蒋伯眉头一皱:“花银子?”
丘同棺含糊了两句:“我意思是。。。钱能使鬼失推魔,更何况是花。”
蒋伯摸着丘同棺的头,望着花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丘同棺麻利地跳上马车:“蒋伯,这几日没人帮你运五色土,你肯定也愁了吧,我这就去帮你拉两车回来。”
蒋伯笑骂了一句:“你啊,你就是个关不住的猴子,伤才好了几天,又想着出去放风了,注意些山路,别再伤着哪儿。”
蒋伯在说这些嘱咐的时候,丘同棺早已经驾着马车飞了出去,不见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