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腰身边名叫夏夏的小姑娘,看着舒天照在眼前化为一浓水,眼中丝毫没有惧意,仿佛不过是一件司空见惯的平常事一般。
夏夏摇着沈腰的玉手问道:“姨娘,以前那些人可没机会活着在你面前说这么多话呢?难道真的有人之前跟他说了一样的话?”
沈腰摇了摇,盈盈一笑:“没有呢。”
夏夏不解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说。。。?”
沈腰摸着夏夏的头,温柔地说道:“夏夏,姨娘教你哦,天下的男人,哪怕是被骗到死,也逃不过活该两个字,这是成全他们了呢。”
夏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沈腰拉着夏夏的手,远远看去还是她们就像两朵在修罗场上,盛开的曼陀罗。
“那咱们继续赶路吧。”
夏夏一双大眼呼闪呼闪的:“姨娘,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沈腰道:“姨娘要到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听说中土的人正要办一个什么四家合会,在那里,你可以种好多好多的虫花呢。”
夏夏听了十分高兴,连声说道:“好呀!好呀!”
那童真的脸上,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好玩的过家家游戏一般。
云屏山东边有一条官道,在这条官道上,三四百里开外的地方,一队人马,正在徐徐前行,人马齐步,马的鬃毛上已经结起了颗颗泥丸,显然这队人马已经历经了很长一段时间千里跋涉,且没怎么休整过,但不管是人还是马,皆看不出丝毫的疲态。
车队中间高高立着一杆旗子,旗子上飘着一个陈字。
为首之人,手持一把长枪,胯下战马,一身纯色,黑得发亮。
那人着一身轻甲袍子,身形瘦长,脸上两条如同细刀一般的法令纹,让他整个人凭添出几分肃厉之气。
此人名唤陈进喜,长气门门主,善枪,一杆暴雨梨花枪,枪挑无数人英雄豪士。
天底用枪的人,如果都拉出来排个名的话,陈进喜,能进前五。
善枪两个字,都已经十分低调的谦称了。
陈家世代用枪,对枪的领悟,已经臻至化境,枪出如龙,常人只听枪头撕裂半空之声,却难寻其影,往往反应过来之时,长枪已然贯喉。
马队之中,被一群人围着一顶八人抬的轿子,轿子中有一个看不出来是躺还是坐着的人,他的名字叫陈宝,是陈家九代单传的独苗,陈宝很胖,八抬大轿给他坐着,仍然显得十分的拥挤,因为看不到脚,所以一时半会还分不出来,他到底是坐着还是半躺着,一身肥肉堆成一坨,随着轿子起起伏伏,陈宝的身上的肥肉也跟着翻起了无数的肉浪,如同流动的猪油一般。
陈进喜这次不远万里,骑马赶赴云屏山最主要的原因,不是为名,也是不利,而是为了给陈宝讨个活命的路子。
他不关心谁会成为新的四家之首,可一旦新的四家之首推举出来了,他会毫不犹豫,带着整个长气门,投靠其门下,新的四家之首,肯定会需要他的长气门,更需要他手里的枪,这一点谁也不用怀疑。
与之为代价的是,陈进喜用自己和整个长气门,来抵消掉陈宝身上的命案。
长气门众人,慢慢前行,突然一个灰色的人影映入了陈进喜的眼帘,此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修为,他全身上唯能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他那一身灰色的皮肤,灰得几乎发亮,再加上穿了一身灰衣,一时半会居然还看不清那人的容貌。
灰色的人站在路边,神态恭敬,仿佛他的眼前就立着一尊佛像一般。
外出行走江湖,陈进喜也没有打算多生枝节,既然就是不相干的路人,那他就只能打马走过。
就在陈进喜路过灰色的人身边的时候,灰人开口说话了,虽然他混身都透着古怪,但他那说话的声音,却是显得十分真诚混厚,总能勾起人们倾听的欲望。
“陈门主,请留步。”
陈进喜很是讶异,此人看起来也不像是江湖人,俗话说不是江湖人,不知江湖事,他居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姓来头,陈进喜不禁来了兴趣,不过口气十分的冷淡:“何事相扰?”
灰人低着头说道:“小人粗通些相命之数,正好与陈门主有缘,便有两三言相赠。”
陈进喜眉头一皱,他向来不相信这些三教九流,算命看相之流,在他眼里几乎跟满街行骗无甚差异。
“既然是算命的,为何不立个幡子?这年月行骗都已经如此潦草,做得这么不上心了吗?”
陈进喜的口气中满满都是鄙夷。
灰人也不生气,依旧老实地答道:“小人不算命,因为小人知命,能未卜先知。”
陈进喜的长枪已经轻轻抬了起来,指着灰人说道:“每个人算命的都是这般说辞,可是他们是不是真能算出来自己的生死,陈某人倒时十分地想要知道。”
杀气在陈进喜的枪头上,慢慢凝聚,若是灰人下一句答得不得人心,怕是立马就要命丧当场了。
灰人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陈进喜的长枪一般:“小人命贱,死不足惜,可是事关贵公子的生死,还望陈门主能暂稳心神,听一听小人的赘言。”
一听到事关陈宝,陈进喜立马就像是被人捏住了七寸一般,慢慢收回了长枪:“有什么话就速速讲来。”
灰人说道:“此去前程,若遇王姓之人,定要远避,不然贵公子会有血光之灾。”
此语一出,陈进喜身边的亲切直接一枪刺出,口中大喊一声:“贼人好大胆!”
谁知这一刺去,却发现灰人不过是一虚影,风一吹,便消散不见了。
群马嘶鸣,高蹄扬空。
众人皆是吓得面无人色,白日见鬼,是人都慌。
陈进喜不愧一门之主,立时大喊一声:“莫乱!若真的那个王家有关,它必须不会提醒我们远避王姓!”
门主一言,直接将他们的七魂拉回了六魂了,各自开始安抚马匹。
陈进喜见行伍已经整顿得差不多了,随即下令:“继续前行。”
他可不想停在这里,给门中弟子更多臆想的时间,到时怕是还没有走到云屏山,门中已经妖言四起,弟子尽散了。
人在马上,马奔起来,就会让人暂时忘记刚才见到的诡异一幕。
陈进喜立在马上,还是时时回想着刚刚灰人所说的话,一时半会竟然看不出其中的凶吉。
经过这样一场惊吓,人马疲态很快就显现了出来,陈进喜不得不找了个驿站停下休息。
陈进喜一众人推门而入,刚刚那个八轿夫,这时或扶或推或拉,正在十力吃力将陈宝伺候进门,好还在驿站足够大,那大门刚好一个陈宝那么宽,再窄一点,怕是今天就要拆门了。
有了陈宝这样的庞然大物吸引着注意力,陈进喜一群人几乎引来了所有的人注目,他们找了个楼下的位置坐下,带着陈宝出行,他们就从来没有住过楼上,光是伺候陈宝一个人上下楼,就几乎能废去一群人小半天的光阴。
陈进喜当初是以门主的身份的力排重议,坚持带着陈宝赴会的,因为他心里清楚,陈宝犯的罪,非同小可,若是不能将他亲自带到新的四家之首身前,怕会因为诚意不足,让人挑出刺来,到时这一趟白跑了。
陈宝离开的时候,他的无数长辈在门前立着,几乎都要哭出一条河来了。
在驿站的楼上,同样也坐着几十个人,几桌男的坐在靠楼梯的位置,一桌女眷在最里面的桌子围了一圈,因为坐得太远,看不清面容,为首之人穿一身黑红相间的武衣,背上一把大刀,显得神勇不凡。
那人嘴边长了一圈碎胡子,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偷煤吃的白熊一样。
那人一见陈进喜进门,脸上就露出欣赏喜之色,急步下楼,到了陈进喜,双手一拱,行了一个见面礼。
只听那人欣喜地说道:“敢门尊驾可是长气门陈门主?”
陈进喜看了他一眼,他已经久不在江湖走动,印象中也并不认识这样一个朋友。
不免有些诧异地说道:“敢问阁下。。。”
那人依旧十分开地说道:“在下阔刀盟余士期。素闻陈门主暴雨梨花枪的威名,今日一见,真是一偿平生长愿,哈哈。”
江湖上常有人走茶凉的规矩,久不在江湖上露脸,名望生势也就渐渐远去了,陈进喜便是这般境遇,这几年他忙于陈宝的事,几乎已经算是淡出江湖了,今日还能遇上一个仰慕自己的豪客,陈进喜自然心中欢喜。
两人坐下开怀畅饮,不知不觉桌上酒坛,酒杯已经摆了一桌子,两人却丝毫没有醉意。
酒兴这种东西,可增酒量,这话一点都不假,两人喝得是相见欢,自然不可能用内力去搞什么假动作,只是高兴喝,便就高兴的醉了。
陈进喜本来长途劳累,这一通酒下去,时至夜半十分,他才和余士期,依依不舍地彼此散去,相见恨晚的他们,甚至还约好,明日睡至正午,还要继续来一场大醉,这一夜喝得完全不尽兴。
陈进喜回了房,往床上一躺,那眼皮立时就重如千万斤一般,垂了下来,不一会就沉沉地睡了下去。
可谁知躺下不过两三个小时,他就被会一阵急促地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睡得有些迷糊的他,好像远远地听见有人在喊:“门主!!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