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应雄这下彻底不会了,因为沈伶俐没有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办,不管府内府外,一切事务但问夫人,一向是他人生中不变的习惯。
沈伶俐不在身边,他的习惯让他第一觉得有些难受了。
江有路又问到:“你抓我做甚?”
因为江应雄是受了沈伶俐的命令进来带江有路出去的。
江应雄不假思索地回道:“带你去见你的娘亲。”
娘亲两个字一出口,江有路有眼神立马有了变化,一双圆眼在眼框里到处乱转,而幼年的一些记忆片断的疯狂地涌入他的脑中。
那间废弃的柴房,那些满地爬的虫子,那个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以及那一份如同蚁蛀虫咬的孤独。
后来的江有路由平静到暴怒,不过数息之间,这样的变化让江应雄都措手不及。
中洲武林修为排得上号的江应雄,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江有路一脚踢飞了。
在江应雄被踢飞的一瞬间,江有路正一种被奇异的红光笼罩着。
再次见到江有路,他甚至有些怕了,他根本没法抬头看江有路一眼,觉得自己的血液里都充满了不安。
在熔断的的墙边,慢慢烧起一条长火,映在江有路身上,更是把那诡异的红光,映照得更加玄妙了。
江有路混身上下唯一颜色还算正常的地方,就只有他那清澈的眼睛了。
江有路眼睛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停留了一下,就是一只飞来的蜻蜓在每个人头都点了点。
江有路在找人,他在找朱明月,而朱明月早前已经被地刑神君踩进了土坑,废掉了右腿,昏迷不醒。
地刑神君不明江有路的状况,也不敢冒然行动,只能随时戒备着。
江有路闭上眼将灵识散开,终于找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朱明月。
一道流火,如有光穿过。
江有路跪在朱明月身边,轻轻摇了摇她,她没有动。
江有路不敢确信,再次摇了摇,直到他发现朱明月身上流出的血,开已经流淌到了自己的双膝前的时候,江有路的手才停下了,满脸的悲戚的怒容。
紧抿的双唇,在火红的脸上滚动的热泪,孩童伤心地抽泣。
黑影此时看准时机,说道:“朱明月这些年在清鹤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地刑神君何必这么无情,下这般死手。”
很明显这话是说给江有路听的,江有路抬起头,直接锁住了地刑神君。
地刑神君看着江有路的眼神,知道江有路已经和自己对上了。
地刑神君正了正神色,一副高门大派宗师形象:“江有路,为师在清鹤山上是怎么教你的,小山护大山,不要听信邪人妖言惑众。”
江有路早就从朱明月身上伤口里残留的道气上有所怀疑,只是一直不能确定。
而黑影一番话无疑是将地刑神君推进菜市口的最后一股助力了。
江有路屈一弹,弹出一道红气,护住朱明月最后一点生机。
江有路站了起来,脸上热泪早已经冷却,只剩下两道长长的泪痕。
一张稚嫩的脸上挂出两道泪痕,看着就像是一个在外面迷路不知归途顽童。
然而这个顽童却是天底下最危险的顽童。
江有路单手上扬,瞬间点燃遍地的野火,江有路踩着一个个火苗,慢慢向地刑神君走去。
围观的江府食客经第一次见江有路初展身手,纷纷兴奋不已,宛如亲眼见证神之迹。
地刑神君自江有路从墙边走出来的时候,便能感觉到江有路身上有着不下百年的修为。
他现在已经肯定当年清鹤山的判断果然没错,这个孩子身上有着江家的绝世武脉。
当年为了这条绝世武脉,道家不惜冒着和儒家翻脸的风险也要跨境拿人,若不是地刑神君几翻言语的暗示,沈伶俐也不会想到用江有路来抵罪。
地刑神君觉得这些暗示可能没有用,但沈伶俐的蛇蝎心肠居然见火就燃,最终清鹤山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收下了这样来历非凡的年幼罪奴。
现在想想,当年的事无处不透着荒诞。
他们原本计划将江有路留在清鹤山,自己日夜教导,必然早晚都会成为道家忠心不二的教徒,到时江有路将成为清鹤山稳立武林泰山北斗的最大基石。
江有路体内的山契也将成为道家控制江有路的最后一道杀手锏。
这一切一切的,全部都在今日化作了泡影。
看见黑影站在一边冷冷地注视着自己,地刑神君知道请山在江有路身上也不可能有任何作用了。
眼见江有路越走越近,地刑神君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地刑神君道:“常听师兄说,江家绝世武脉何等惊天动地,但是我却不以为然,纵然再惊人的修为,在一个五岁的孩子身上,能有什么作为?我地刑神君,今日在此就要讨教讨教了。”
地刑神君转眼手捏一个道符,四个八卦分仪出现在了他四周。
“滋荣实藉四时秀,变化虚随一夜风!”
四张八卦分仪,交替变幻,袭向江有路。
年仅五岁的江有路,在四张八卦分仪面前如同一只瘦弱的小猫。
四张八卦分仪很快锁住了江有路的四个分路,欲让他不得进退。
地刑神君见八卦分仪得手,手里急忙再催发一根细剑,此剑细如毛发,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一根针。
剑尖露出的寒光再次让周围的人感觉到了地刑神君其人之阴狠,若是让这柄细剑近身,穿头破颅,自然是个凄惨下场。
众人不得为江有路捏上一把老汗。
但西啸虎江有路,得来有之。
江有路小张虚张,猛得吸进一口气,再急速喷出,如同一只猛虎狂啸山林。
四张分卦分仪被猛力吹散四方,只剩下那把细剑,还在空中坚难地前行。
江有路再助一口火红的真气,真气碰到细剑的一瞬间,火光大作,炸爆整个剑身。
眨眼间那柄又尖又长的细剑,就被融成了铁水。
然而地刑神君一击不中,再起一式。
地刑神君脚下猛地一点,身为一个只轻鹤直飞上来。
他再祭出一式:冥冥巨海游三岛,矫矫长风唳九皋!
九洲忽然响起一阵鹤呜,九把飞剑从九个不同的方向由远方飞来。
九把飞剑立于地刑神君身前,如同一块坚不可催的金盾。
地刑神君口喝一声:去!
九把飞剑如同从天空中一一倾倒一般,一把接一把从空中倒向江有路。
然后九把飞剑之间,相隔距离不过半息时间。
众人都看出这记杀招的厉害之处,要接此招,除了要有高深的武学功底,极快的反应能力,在半息之间调整到好状态,来破解下一把飞剑,然后人力毕竟有穷尽之时,在如此短的时间频繁换气,三剑已经是至极了,剩下的六把剑肯定会刺穿自己的身体,九剑基本上是毫无生还的机会。
但江有路做出一个所有人都不解的动作,江有路伸出一只手猛地一吸,让空中的九把飞剑的速度更快了,几乎已经看不清哪把是哪把了。
寻常人这个时候肯定会想尽办法让九把飞剑减速,好让自己有机会躲过这致命的九剑,虽然这样的机会基本上渺茫。
在众人都没有看清剑影的时候,黑影和玉扇侯却看清了,原本彼此相隔半息的九把飞剑,此刻已经变成了九把剑齐头并进了,江有路用了巧劲将后面依次落后半息的八把飞剑全部拉了上来。
现在江有路只需一击就能击退所有飞剑。
就在空中一堆剑影不分你我疯狂向江有路飞袭的时侯,江有路向前迈出一步,一拳狠狠向空中挥了出去。
九把飞剑同时被震散,而之前众人预想的半息的杀机却没有出来,看着九把飞四散的轨迹,众人才知道这九把飞剑不知何时变成了齐头并进。
江有路散漫的眼神看着空中的地刑神君。
地刑神君回应道:“孩子心性毕竟是孩子心性啊。”
就在地刑神君说话的瞬间,九把飞剑再次结成一个圆阵,向江有路盖去,像是要将江有路绞杀其中。
江有路瞬间腾空而去,但九把飞剑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紧追着江有路不放。
看着江有路上下奔忙,地刑神君甚是得意:“贫道的杀招向来不止一式而已,江有路乖乖跟我回山做罪奴,为师便不会与你为难。”
江有路停下身子,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九把飞剑在一息之间,齐向江有路腰间刺去,眼见江有路就要被九剑绞成两截了。
江有路身上火光冲天而起,九把飞剑瞬间就被大火吞噬,如同递出去九根上好的柴火,让火势燃得更加凶猛了。
狂火中,已经看不清江有路的身影,但是却能听见一个不合他年纪的少年声音在火中大喊道:“好剑!若是能再来九把,让我细细尝尝味道,我自当感谢道长的恩情!”
这九把飞剑是地刑神君在江湖这么多年积攒下的九把神兵利器,而自己悄好又得了一本九皋剑谱,当时他都差一点都快觉得这是道祖特意为自己安排的天大机缘。
他不舍昼夜,苦练十余年,才将九皋剑谱练出成色,而他自己更是凭着这九把飞剑,斩杀无数在道家刑法面前负隅顽抗的逆人贼子。
道家地刑神君,之所以能名震江湖,也是因为这不轻易示人的九皋剑法。
如今九剑葬身火海,要重新再练九剑,起码也是十年光景了,他能不能等得起已经是未知之数了。
想到此处,地刑神君一口心血翻涌,自口中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