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么骂，我也慢慢开始这么信了。”
丘同棺问道：“他们真的只能活到五十岁？你真的能长生不老？”
老翁道：“无一例外，半百而亡。我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长生不老，但是以现在的情况来，我还要过很久很久以后才能死。”
白发翁说的一切，都太过于荒诞离奇，一时丘同棺还难以接受。
这时河面上又泛起了波澜，鱼漂动了。
老翁收杆起鱼，又是一条红鲤。
丘同棺看着那鱼背上的红色，怔怔出神，要是没有看见过刚刚老翁钓起来的第一条鱼，他还真的无法相信，一个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钓起同一条一鱼。
老翁提着鱼，在他眼前晃了晃：“现在你信了？”
丘同棺念叨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一个人一辈子只能钓起同一条鱼，说出去谁都信不了，更别说什么长生不老，半百而亡了。
看见老翁正准备将那条鱼放回河里，丘同棺出声道：“别急，你为什么总是要将它放回河里，如果把它。。。吃了，那你就能钓起新的鱼起来了不是？”
老翁笑着，将鱼递给了他，示意他自行处理。
丘同棺提着鱼，口中直叹道：“这鱼还是真肥啊，要是现在烤了的话，定然十分的美味。”
老翁又默默地穿饵放钓，丘同棺一边生火，一边用树枝做了一个烤鱼架子，手脚干净力落，长生不老的事情，也要等着他把这条鱼吃了再说，毕竟乞丐的性情就是这般，有饭先吃饭，脑子转不转，都不重要，吃饭了的时候，脑子里一定不能有一丝丝杂念，不然那就是对饭最大的亵渎。
很快柴火已经将那条红鲤烧得滋滋作响了，然而天公不作美，天边黑云凝聚，雷声不断，好似要下雨了。
老翁盯着河面道：“快要下雨了，你还不收拾收拾去躲雨？”
丘同棺站了起来叉着腰，看了看天色，然后十分老道地说：“这雨一时半会下不起来，就算它真要下起来，这鱼马上就要好了，这时要是退了火，鱼就废了。”
丘同棺一脸贼笑地跳到了老翁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我烤的鱼那可真是人间极品，一会一人一半。”
老翁摇了摇头：“我没有吃过鱼。”
丘同棺惊叹道：“你没吃过鱼？怎么可能，钓鱼的不吃鱼？你可真是奇了怪，那你为什么要钓鱼？”
老翁道：“就只是为了钓鱼而钓鱼。”
丘同棺叹：“我跟你说，你这话，跟我说说就得了，你可千万别囔囔，要是让别人听了，肯定要以为你是个浪催货。”
老翁道：“什么叫浪催货？”
丘同棺道：“老乞丐曾经教过我，有饭不吃，有屎不捡，那就是浪催货！”
老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丘同棺的鼻子动了动，猛吸一口气，喜道：“鱼好了！只要烧出了这个味儿，这鱼肯定就错不了。”
他从架子上取下鱼，直接就分了一半鱼给老翁，他自己咬了口烧鱼，又嫩又滑的口感，真是让他欲罢不能了，甚至还有一点后悔分了半条给老翁，这鱼他若是没有吃上了一整条，始终心中总觉得还有些许亏欠。
丘同棺吃得正香，可是老翁却是全然不为他的那半条美味所动。
丘同棺急喊道：“你真的不吃啊？这鱼。。。”
老翁摆了摆手：“你一会也把这一半一并吃了吧。”
听了这样的好消息，丘同棺高兴地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
这时河面上，突然涌起一个个极大的水泡，水泡在水面破裂的声音，就像是要放炮仗一样。
紧接着一个红脸大汉，从面上来冒了起来。大汉从脑门往后长着一长溜的头发，两边空空如野，赤裸着上半身，下半身却穿着一副帘甲。
红脸大汉在河面上一路狂奔，直奔丘同棺而来，等他跑得近些时，丘同棺这才发现那哪是一张红脸，分明是一张被气得发红的脸。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红脸大汉会生气，但是出于护食的本性，丘同棺急忙把老翁面那前那半条鱼，藏进了怀里，三口并作两口，把嘴边的鱼也吃了个干净。
刚一吃完，那大汉已经来到了一身前，一把捏住了丘同棺的下巴，怒喊道：“给老子吐出来！”
这跟小时侯别的乞丐跟丘同棺抢食的情形，是何其的相似。到嘴的东西，怎么可能出吐出来，丘同棺嘴里的鱼肉嚼也不嚼，直接吞进了肚子里。
红脸大汉气得直挠头，口中骂道：“好小儿，你可真是不忌口，因果鱼你也敢吃？”
丘同棺张着嘴，吐着舌头，像是在告诉这红脸大汉，这鱼他不仅吃了，还吃得十分的干净。
他不服气地说道：“吃了又怎么样？因果鱼又如何？我还吃过鲫鱼、鲤鱼和江豚呢，因果鱼正好没吃过。”
红脸大汉，一把甩开丘同棺，蹲下身在地上找到了一些鱼骨，捧在手里，哭着对鱼骨说道：“小红啊！小红啊！你说话，你快应一声！”
好死不死，这时丘同棺居然打了一个饱嗝，丘同棺脸一红，尴尬地说道：“它。。。它应该是听见了。”
红脸大汉大叫着跳了起来，直往丘同棺身上扑去，丘同棺眼前一黑，好像有一座大山正往自己身上压下来一样。
空中一条银线一闪，老翁甩起鱼杆，钓住丘同棺的衣领，正好将丘同棺提了起来了，将他稳稳地钓回了自己的身边，红脸大汉扑了一个狗啃泥，老翁淡定地将鱼勾继续放入河中。
大汉气呼呼地站了起来，把嘴里的泥，吐了半天，朝着老翁吼道：“老陶你什么意思！？”
老翁稳坐钓鱼台，没有说话。
大汉又囔着：“老陶！小红这几百年，被你钓上来不知道多少次了，见你的次数，怕是比你所有孙子见你的次数都多吧？怎么着也可以算是你半个小孙女了？你就这么冷血，看着这小子把它糟蹋了。”
老翁依旧钓着他的鱼，修起了闭口禅。
大汉见老翁说不动，转口就在丘同棺身上动刀子。
“小儿，你可知吃了困果鱼会有什么后果？”
丘同棺睁着一双大眼：“会。。会长胖？那么肥的鱼，这下肯定能胖个十来斤。”
大汉的脸，气得就像个烧红的炉子：“放屁！”
大汉胸膛起伏几次后，慢慢平息了下来，冷笑着说道：“这因果鱼，是阴阴界的生物，凡人吃了身上会渐渐发黑，然后全身溃烂而亡。”
丘同棺扬着手，得意洋洋地说道：“你看，我这手。。。”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他手上慢慢开始变黑，然后漫至手臂，丘同棺猛地扒开胸前的衣服，他的胸膛也跟着变黑。
他的心也跟着砰砰直跳，他拿着手不停地拍着胸，像是想把那些黑气给拍掉，可黑气蔓延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最后他整张脸都变成黑的了。
如果真如大汉说的一样，那么接下来就是全身溃烂了，丘同棺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全身烂透的样子。
他一脸惊恐地望着老翁，缓缓哭喊着两个字：“救。。。我。”
可是正在修闭口禅的老翁依然没有说话，只是一心一意地钓着鱼。
大汉放声大笑道：“哈哈哈，我要亲眼看着你为小红的死，付出惨痛的代价！小儿，现在后悔了吗？可是晚了！紧接着你身上就会冒出白烟，然后你的皮，你的肉，你的血，全部混在一团，就像是浆糊一样，慢慢从你的身上流了下来！哈哈哈！”
大汉的第一次笑声，都像是一刺钢针，刺在丘同棺心上最脆弱的地方。
丘同棺环抱着双手，蹲下身，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突然丘同棺将手伸进怀里，将刚刚还剩下的那半条鱼，扔给了大汉，哭喊道：“还给你！都还给你！”
大汉捡起地上的那半条鱼，直愣愣地说道：“那条鱼，你没吃完？”
丘同棺哭道：“还给你，全都还给你好了，我把我刚吃的那半条也吐给你！”
说着丘同棺就把手放嘴里，准备抠喉咙，可是抠了半天，只吐了一滩酸水，一点鱼肉都不曾见到。
大汉一直说着：“你怎么不吃完？你怎么能不吃完，不行，你必须吃完它！”
大汉飞至丘同棺的身边，一手捏着丘同棺的嘴，就要往他嘴里喂，可是丘同棺哪里肯从，不停地摇着头，誓死不从。
久未说话的老翁，终于开口了：“好了，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强行改变因果，对你自己也没有好处。你想杀他，却反而救了他，这本身就是注定的。”
大汉不解地说道：“我救他？我。。我。。我就是把手砍了，都不可能救他！”
老翁笑了笑：“你要是没从水里出来，他或许就把剩下的那半条鱼吃了不是？”
大汉叹着气，一把将丘同棺扔在地上。
丘同棺急忙喊道：“你们。。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半条鱼吃不吃的？老头，快救我啊，我马上要死了！”
老翁盯着河面，没有回头：“你放心，你现在暂时是死不了，这因果鱼，必须吃完一条才会死，吃半条却没事，只是全身发黑而已。”
丘同棺高兴地跳了起来：“哈哈，真的？你没骗我？”
刚高兴了一半，丘同棺像是突然想倒了什么一样，怒问道：“你刚才是故意把那半条鱼让给我的？你。。。也想我死？”
老翁声调平静：“吃鱼是你起的念，与我无关，对于你的果，我没法参与，是生是死，一切皆在于你的选择。”
丘同棺骂道：“胡扯！都是胡扯！你要是提前告诉我，这鱼不能吃，我就是饿死，我也不会去打这鱼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