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露初降,宁静的地下洞府中,突来一声尖嚎,草木赶忙从木屋里跑了出来,只见道灭站在冰棺边上一动不动,草木头一伸也看一眼了,玉瘦依旧静静躺在冰棺里,但旁边的那个人却不是断了一只手,一身是伤的山雪了,而是一个十五岁左右全手全脚,毫发无伤的少年人,只是眉眼间似乎还能看到山雪的影子。
草木急忙伸手探脉,玉瘦手上依然死寂,而那个十五岁的少年人脉像却是活跃至极。
道灭目瞪口呆地看着草木,草木捻着一撮胡子:“从医术上,没法解释,只能在玄之又玄的仙契上想想了?难道这小子就是天契选中的人?”
道灭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被天契选中的人应该是玉瘦,玉瘦死前将仙契渡给了山雪。”
草木听到此时,伸手就给了那个十五岁少年一个嘴把子:“嘿!你个小兔崽子,当初玉姑娘那般救你,如今你倒是好了,竟拿了玉姑娘的性命去续命,好你个不要脸的小畜生!”
草木是又气又急,连连伸出枯瘦的的小手掌在少年脸上打了好几下,道灭在边上拉扯了好一会才将草木拉开。
少年终于还是被打醒了,睁眼第一眼便是静静躺在身侧的玉瘦,一望之间,便有泪如泉涌,昨日凭栏有玉卿,如今春老红颜尽,又生幽幽悲恸。
他刚想伸手,便发现小了好几圈的手臂:“我。。。我怎么了?”
草木又跳骂了起来:“你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玉姑娘用自己最后一线生机救了你这么一个窝囊废,你还在问怎么了?当初你们离开这的时候,不是承诺要照顾好她的?你的承诺是这老道放的臭狗屁?”
道灭在边上听的一脸又红又紫。
少年山雪脸色瞬间一白:“那。。。再把我的命拿去救她啊,你个老木头脑子是猪肉做的吗?快点!”
草木重重地给了少年头上一个板栗:“你这条贱命能跟玉姑娘的比?你真当你这条贱命已经值钱到可以救活玉姑娘了?”
少年甩着一脸的眼泪,没有说话,慢慢从冰棺里走了出来,噗通一声直直地跪倒在草木身前,狠狠地瞌了一个头,然后抬起一张哭得扭曲的脸:“草木神医,我求你,救救她啊!”
草木叹着气:“唉,昨天晚上我已经想了一整夜了,没法子,我实在是没法子可想了。”
山雪如同当头遭了雷击,整个人瞬间痿了下去。
草木神医的死亡通告就像阎王生死簿上的一把红叉,回天乏术,神鬼无医。
颓丧的山雪慢慢躺进了冰棺,然后拉过棺盖:“等我死后,麻烦二位把我们埋了。”
草木直接跳了起来:“这!!小崽子,你这是威胁我是不是?哼!”
说完草木甩着一身胡子回到里木屋里了。
道灭一个头十个大,只有背过身去,继续入神盘坐,眼不见心不烦。
一连六日过去了,山雪待在棺中不吃不喝,一心求死,道灭急得像只热锅蚂蚁一样,天天围着冰棺转来转去,奈何草木闭门不出,也不在知道在屋中鼓捣什么。
道灭终于忍不住了,他敲响了草木的门:“老树杆儿啊,这都第六天了,这样下去,真的要出人命了!”
嘭的一声,木门猛得被推开了,只眼草木神医满眼血丝,一身长的胡子缠得乱七八糟,满脸沧桑:“小崽子出来吧,有法子了。”
山雪睁开了眼,踉踉跄跄地从冰棺中爬了出来。
草木慢慢说道:“如今唯有一法可解,你找四大家入门修行,待入道之后,再将仙契逼出体,传入玉姑娘体内,应是能解。但是。。。”
山雪欣喜地舒一长口气:“能救就好,能救就好,但是什么?”
“但是你有可能会死。”
“呵呵,这对我来说不是但是,只是两位记得如果她醒了之后,一定要告诉她,我只是伤势沉重,药石无医而死,关于渡回仙契的过程就不必再提了。”
草木和道灭两人沉默不语。
山雪又说道:“如若二位不依,我愿就此与她在棺中长眼。”
草木点了点头。
山雪的脸上终于展现出了久违的笑容。
草木又接着说道:“关于你身上的回春之症,根据古书记载,应该是仙契的吞噬之象,因为你没有入道,所以它并没有吞噬你的真力,只是吞噬你的寿命,这种吞噬并不象一般的食寿之术,让人慢慢变老,反之,它会让你越来越年青,这一次吞了你接近七年寿命,如果于吞噬你两次,你一样会死,这一点你且记住,不要还没救醒玉姑娘,自己却因吞噬而死。”
山雪颔首致谢。
道灭见事情终于有了转圜的余地,心想这下可以交差了,一拱手:“如今既然有了法子可以救这姑娘,也算是半个圆满了,老道在此也叨扰许久,也该告辞了。”
语罢,道灭转身欲走。
山雪出语拦住了他:“道长且行留步,关于入道一事,我还不太清楚,劳烦道长帮我解惑。”
道灭恍然一声:“这个不难,当今天下,修行分四家之法,释道儒法,释家修行之路为觉迷,道家称之为通仙,儒家讲的是揆恕,法家修的是刑身,四家之法又分九步,比如老道现在就忝为七步通仙修为,四家之间各步修为相差不大,但如果你只求入道的话,这后面的几步便就无关紧要了,只是有一点,四大家收人入道,有一个合道仪式,这个仪式非常重要,与资质无关,只看他是不是与道有缘,有缘者方能入道修行,与道不合,强行修行,也是没有办法入道的。”
山雪:“谢谢道长解惑。”
道灭哈哈一笑,一甩胸前的念珠:“举手之劳,去也。”
便消失不见了。
过了好一会,山雪开口问道:“说说吧,是谁让你两来救我们的?
“
草木神医犹犹豫豫:“那个人叫无心昌,其它的多的细节我不便多说,这得靠你自己去挖,我一会将玉姑娘封于须臾枝内,你带在身边,万一你意外身亡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山雪含笑:“生不共时,死求同棺。足矣。”
草木欲言又止:“你且记住一句话,今日救你的人,明日未必不会杀你,包括我在内的这三个人,总的来说,我乃至天下人,对玉姑娘都是有所亏欠的。”
山雪正细细地琢磨着这句话,草木便从怀中拿出一节普通的树技,将它抛至冰棺上方,树技飞速的旋转起来,白光一闪,冰棺就消失了。
草木将树技和一张纸递给了山雪:“这是我灵体的一部分所化,所以天下除了我没人能发现其中的奥秘,这是开启须臾技的方式,看完就烧了吧,愿你此行,能得善果。”
山雪接过两样东西,放进怀里,拱手以谢,转身慢慢步行离开了小洞府。
他一步走着一步念道:“我和她都不需要什么善果,我们只求遇恩报恩,遇仇报仇。”
他犹还记得当初在困龙司第一眼看见玉瘦的情形,她就像一副被锁在墙上的骷髅,只剩下一双转动的眼睛,还在努力地证明着她还活着。
若不是自己在牢里遇见了她,山雪肯定没办法坚持到活着逃出困龙司。
那么渴望活下去的姑娘,为什么此间天地就不愿意大方一回。
山雪带着自责,疑问,和愤怒,迈向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