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逍遥侯上山之后,便在支天塔里听天斗真君讲道,偶尔唤上几个随从,驾了金马玉轿外出游玩,平常皇子出行游玩山水,并没有什么意外之处。
三日时间飞速而逝,到了第三日之时,天斗真君这才放下心来,看来道术两争,并没有惊动玉都,玉都也没有表示出任何的反感,那自己便可以放手施为了。
问道日止,九千逍遥侯与天斗真君,又是一阵寒暄,表面功夫两位都怕是修到了登天九步,两人你来我往,关系无比融洽,皇道两庆,天下太平。
九千逍遥侯从天上来,亦从天上走。清鹤山下有好多人打听到了逍遥侯要离开,早早就在山下望着天空了,甚至有不少人为了再睹金马玉轿的风采,纷纷爬上了树尖,任那西风将树尖吹得东倒西歪也细毫不惧。
高辰子两人就聪明了许多,早早就抢了门楼顶上的位置,两人躺着望天。
红日西垂,马鸣萧萧,一道金色流光自清鹤山巅射出,金色流光马踏着红火的云彩,直奔北方而去,玉轿在夕阳的照耀下散发出万点红光,让人目眩神迷。
墨行子躺在高辰子身边,双手枕在脑后,口中喃喃:“真好看。”
高辰子眼睛追金马而去:“是啊,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场面,我离神仙日子,就差这么一辆马车。”
金碧辉煌的金马玉轿,这一日不在人间散下多少对容华富贵的欲望种子。
直到天边金光消失不见,山人群人才散去。
在人群散去之后,山巅之上,慢慢有一人升上了半空。
清光道袍如一盏挂在天上的明灯。
“往北而行,并未停留,看是真的走了,如此便真的放心了。”天斗真君慢慢落回支天塔。
九千逍遥侯刚走,清鹤山上上下下又忙碌了起来,夜不灭灯,人人都蹦着一根弦,这千万根弦聚在一起,都挂在同一支箭,一支灭术之箭。
几乎山上道士都对术家怀有敌意,皆是因为道家三十六术之中其中一门幻术,与术家所修同根,但至于到底谁偷师于谁,年代久远,早就无法考究,特别是近年来,幻术修行道者,日渐凋零,而术家幻术却越来越高深莫测,有许多在江湖上行走的清鹤山道士,都被术家用幻术羞辱至死,术家还在尸体上刻下山上君子四个字,故而清鹤山上大都对术家恨之入骨。
所以这一次能下山剿灭术家,不得不说是一报众道士心中积怨,为了备战,全山上下都卖出了十一分的力。
第二日天刚明,山上道士齐聚真武殿前,没有慷慨激昂的誓师大会,只见慕容雪仙单手画了一圈,在众人身后便生出一面巨大的铜境来,一群道士排着队,走向铜境,排头之人,一碰到铜境便消失不见了,接着后面的人也纷纷跃入铜境,一一消失。
这面铜境叫风隐境,人跳进去之后,就隐藏身形,然后在铜境背后会生出一条长长的风道,隐去身形的人不用跑也不用走,就会被风道吹到目的地。
慕容雪仙为了这次大战也是做足了准备,连着平常都不舍得用的压箱底宝物都用上了。
剩下的一些人,一步踏出,御剑而行。
此时在清鹤山北面,千里之外的一座小荒山上停着一乘金马玉轿。
玉轿里,九千逍遥侯坐躺着,开口道:“金圭璧,听说这次让我这么匆忙离京的原因,只是因为一把扇子?”
一个矮胖的男子站着九千逍遥侯身边,比坐着的九千逍遥侯还要矮了半个头,眼观鼻,鼻观心:“小的不知。”
逍遥侯看着北方:“那把扇子可是真神奇,就往那荒废多年的玉府门口一放,那面谁也打不开的铁门,居然自己就开了,你说神不神奇,小时候为了赌谁能打开那扇门,我们几兄弟可是花了不少冤枉孟金。”
金圭璧只是淡淡说道:“果真神奇。”
逍遥侯些倦了:“现在不是已经给玉府翻案了吗?你看看你都快怕成什么样了。”
金圭璧道:“小的一介卑贱,不敢妄议。”
知道他铁了心不接这个话了,逍遥侯又道:“金圭璧,如何,到了这里清鹤山就看不见了吧?”
“回主子,多半看不到了。”金圭璧又恢复了常态。
“那就好,难得出来一趟,不看点热闹回去,怎么好讨皇妹们欢心,起程,回清鹤山。”逍遥侯吩咐道。
金圭璧道:“侯爷,这怕是不妥,这金马玉轿太张扬了些。”
逍遥侯手一挥,金马玉轿瞬间变成了寻常车马。
逍遥侯刚准备躺下准备飞走,金圭璧面有难色,又道:“主子,这样在天上飞,怕也是不行。”
逍遥侯翻个身,一双眼睛如同一汪碧潭:“这也不行,那不行,金圭璧,你这个管家到底行不行?”
金圭璧胆颤心惊,惶恐莫名:“是小的安排不周,扰了主子休息,小的这就安排。”
逍遥侯摆了摆手,躺下,睡熟了。
金圭璧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摸出一个袋子,往里面吹了一口气,袋子一下变得巨大无比,足下装下整个金马玉轿。
金圭璧将轻飘飘的大袋子丢在一边,四周看了看,扭了身子,慢慢地金圭璧长高了,变大了,最后有如一颗参大树,巨大的金圭璧拿起大袋子,装了金马玉轿,向着空中一个长跃,就消在了又浓又密的云里。
玲珑雅境里,玉扇侯站在洞湖边,手里拿着湖影传出来的碟报。
“那死去的药铺掌柜,居然跟陈留声没有半点关系?你说事后那关键的洗仙草也不见了?”玉扇侯问道。
湖影微动:“是的,据说这洗仙草,对术家的幻术修行十分地重要,所以道家的那个丹阳子才会对这贺掌柜痛下杀手。”
玉扇侯道:“只是为了一株洗仙草,大可不必亲自动手,就算这洗仙草对术家十分重要,也没有必要亲自犯险,而且关于这洗仙草我倒知道一项另外的功用。”
湖影有些疑惑:“什么功用?”
玉扇侯笑了笑:“这东西能帮慕容家的人延命,这世上有什么比活命更重要,再神奇的幻术,都没有活命要紧,而且对陈留声下死手的不就是慕容雪仙那个老道吗?“
湖影道:“如此看来,这洗仙草倒是解释了慕容雪仙出现在红苗坊的原因,但是陈留声的意图还是不太明朗。”
玉扇侯道:“我也问过陈长老,陈长老只说洗仙草在这玲珑雅境里也只能排个二等药材,他陈留声赌上整个术家的命数,只是为了个二等药村,我是肯定不信的。清鹤山那边如何?”
“玉都这次反应很快,而且派的还是一个皇子去清鹤山问道,倒是没有走露消息,清鹤山应该不知有人插手。”湖影说道。
“反应快?呵呵,这世上的人都怕活见鬼,连皇帝也不例外,明明本来一个已经死绝的门户,突然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一个活人,是谁都得反应快点,生怕夜里鬼上门啊。”玉扇侯眼中湖光闪烁不定。
湖影摇曳不语。
玉扇侯又问道:“那清鹤山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湖影道:“没有,一切如常,只是这次他们倒是难得同仇敌忾,气势惊人。”
玉扇侯道:“毕竟是第一个把山上君子这顶帽子死死地扣在了道家祖山的术家。多年积恨,一朝爆发,这次难咯。陈留声倒下之前,密谋的那件事一定跟这次道家来袭有关,可就是不知他密谋的那件事成功与否。不然这术家幻术可就可惜了,如此精妙的幻术如果就此掩埋黄土,那可是件大憾事。”
玉扇侯慢慢往回去的时候,一直在想着怎么把陈玲珑带出去才是最为稳妥,如果就打晕了,抗出去,这丫头醒来非要挠死个人不可,玉扇侯这时候突然想起了玉瘦:玉瘦在就好了,就随便骗骗她,邀她一起去看白顶雪景多好,唉,当初要是没下白顶就好了,今年的雪肯定比去年漂亮。
不知不觉他就来到了海风阁前,他慢慢爬上海风阁顶,一路走到躺着陈留声的那个房间。
刚到门口的时候,他就听到一阵阵细微的哭声。
敲了敲门,门里哭声马上就停了,地板上响起了慌乱的脚步声。
玉扇侯道:“你不用躲是我,我现在要开门进来了啊。”
玉扇侯推门口而入,抬头便见陈玲珑跪坐在陈留声的床前,那双说会话的眼睛望着床上的陈留声,慢慢从那双眼睛里漫出晶莹的眼泪,眼泪顺着罗帐滚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她双手捂着脸,那瘦小的背脊,猛烈地抽搐起来,一颗颗豆大的眼泪,滚满了罗帐。
玉扇侯哀叹一声:“这下是真的带不走了。你都知道了?“
陈玲珑哭了好一会,说起话来也是相当的吃力,就像喉咙里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这。。。这雅境又不大。。我。。我就看到陈长老。。的眼神不对劲。。。我以为。。我以为他是背着我。。又藏了。。什么宝贝幻兽。。我。。我。。我就一路跟着他。。。哪知。。哪知道。。。。”
梨花小雨刚过,又是一阵珍珠倾盆,这世上再强硬的东西,恐怕也是承受不了这样一场少女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