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婧妍道:“十二大姓,数十年的经历,让我认清了一件事,凡事不破不立,老的人,老的规矩,如果不能一次性烧个干净,那新的人,新的未来就永远不会出现。”
面对着右边那棵挂满了人的树,姚婧妍这一刻没有任何犹豫伤感,反而内心中无比的平静,因为这个决定对现在的她来说,是最聪明的。
不知量称赞道:“悟性不错,是个好苗子,这片江湖,今后会能你一碗饭吃的,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你今天得活下来。”
突然不知量将一根轻丝,轻轻一拉,那银色的蛛丝瞬间就断成了两截,右边树上的人,就如同盛夏成熟的柿子一般,纷纷坠地,他们此地彼伏地站了起来,然后发现自己身上的束缚全部都解开了。
脱出珠丝所缚之后,他们心中想的第一件事,不是逃跑,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遮蔽天地,隔绝万物的蛛物,无论如何他们也是逃不掉的。
他们都有同一个想法,那就是除掉姚婧妍。
一个族老站了出来,厉声斥责道:“好你个姚婧妍,我们那么相信你,推举你做了十二大姓的头人,如今遭难,你却想着牺牲我们十一大姓,来保全你的姚姓族人!小娃子年岁不大,心肠倒是黑得透亮,想必你心中早就有了吞并十一大姓的野心了!本以为刚刚想姚家的人被烧死,你也只能罢手了,可是明明这个人已经承诺放我们一条生路,但是你却还是要对我们痛下杀手,看来你跟十一大姓,已经水火不容了!今日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除掉我们,那我们为了以后都能睡个安稳觉,就只能帮着姚家清理门户!”
近百男儿,齐甲上阵,怒吼连连,足见他们恨不得马上就将姚婧妍千刀万剐。
姚婧妍的声音有些抖:“前辈。。。你不是。。。说要帮我。。。”
不知量道:“你回头想想,我从头到尾好像都没有说过要帮你这三个字。”
姚婧妍难以置信地说道:“那你刚才。。。”
姚婧妍本来以不知量说出的那几句赞赏的话,应该是透露着想要出手帮自己的意愿,可是最好的棋路,她都已经想好了,等到真正要拿子的时候,姚婧妍才发现,下棋的人,根不是她,所有的棋子一瞬间,都不听自己的号令了,她现在已经慌乱到了极致。
不知量恍然一声:“哦!刚才啊!刚才不过是我觉得你的想法挺好的,只是略微表示了一下赞同,但是我们又不熟,我肯定也没有任何想要帮你一把的心思,你不要误会了。”
这个误会,可真的就闹到了,这个误会惹急了十一大姓的男儿,他们带着怒火冲杀了过来。
曾经前拥后簇,一呼百应的姚家头人,如今却成了十一大姓一起举刀讨伐的对象,青色的火焰下,十一大姓的族人,个个百如鬼神,是一直被愚弄的愤怒,也有想要一见鲜血横血的渴望。
姚婧妍见他们个个战意十足,这本来是她曾经十分想看见的画面,但是今天,在这个山谷里,她从来没有想过,让他们战意如此炽烈的人,居然是自己。
命运,今天在她身上开的玩笑,实在太多太多了。
不知量的声间在她的耳边飘过:“看见他们没有,跟当初那十二个向祁天冲过去的天子娇子,何其相似,你现在体会的,不过是当初祁天万分之一的心绪,借下来,他们的刀,他们的剑,会逐一落在你的身上,你最终将会在这片雨地里化作一片血泥,哪怕有人想替你收埋,也无从找起,最后他们高高兴兴地活着回去,然后你争我抢地瓜分你姚家的家产,然后从此十二大姓中,再无姚字。”
雨水顺着姚婧妍的脖子,慢慢流进她的衣衫里,沿着她的背脊,将一股恶寒染遍她的全身。
自她出生以来,今天是她人生中最冷的一天,她根本不敢想像这群人回去之后,会对姚家做出什么惨无人道的事。
十二大姓说好听,相互联姻拉百年,但如果真有哪一家势微,另外十一家就会把那一家吞得连骨头不剩。
本是女儿闺房好的年纪,却毅然选择踏上江湖的不归路,却不想才刚刚走门闺门,就遇上一个神仙难救的死劫,她还有很多事情,来不及去想,来不及去做,难道真的就要在这山谷里变成一滩谁也认不出来的血泥?匆匆了断此生?
仲白圣人裹了裹衣服:“阿兄,我们现在能离开这里吗?”
伯白圣人望了望空中依然闪烁着银光的蛛网,摇了摇头:“看样子还不能,不等这不知量算完账,你我暂时都没法离开这里。”
仲白圣人道:“这里。。。这个不知量。。。实在是太。。。”
不知量给仲白圣人的感觉已经到了难以描述的地步了,要说他凶残狂暴,可是到他出场至今,他的手上都没有沾过一滴血。
可是离开这个词,却已经找不到其它词来形容这个不知量,特别是在姚婧妍身上发生的事,换作任何人都是难以理解。
伯白圣人道:“对于他,对于他做的事,你只能记住今天发生的一切,今后如果万一遇上了,你的心里才不会觉得突然,不然就像这个姚婧妍一样,想必她现在跟疯狂二字不过一线之隔了。”
仲白圣人道:“我决定等皇儒下界之后,我就在儒家闭关不出了,直到江湖上再也听不到他的故事为止。”
伯白圣人没想到自己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弟,居然能被不知量震慑地如此规矩。
绝望的青色火焰还在树上燃烧,姚婧妍望着那团青色的火焰,心中在想着,是不是此时投身进入火海,还要死得体面一些,她有这个想法,也有这个冲动,十一大姓之人,转眼就要杀到她的跟前了,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再去考虑。
姚婧妍站了起来,就在她准备向左右的青色残焰奔去的时候。
不知量的声音再次响起:“看似是绝境,不过也不是不可解,现在还一个办法,可以救你于水火,你快想想,我就这儿等着,世上出路千万条,年轻人不要这么早就放弃。”
姚婧妍思绪急转,在这种情况下,在场所有人几乎都已经跟她没有任何关系,那就更谈不上什么援助了。
若要说武功修为,更是不可能,姚婧妍打小因为女子的身份,对武功接触就不是很多,直到成人,也不过是精通皮毛而已,此时更不可能突然暴发出什么异能来让自己脱困。
除非。。。。。。
姚婧妍的眼睛,锁在了不知量的身上,她的每个人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在不知量的面前都显得那么漏洞百出。
然而智者皆有目的,他的目的在秋后算账,他要每一个参加谋害轻衣楼的人都付出代价,但如果姚婧妍就在这儿被人轻易杀死,那十一大姓必然盛情归去,虽然没能从轻衣楼里的事情里分得一杯羹,但他们却得到另一桩福利,姚婧妍一死,姚家这些年积攒下的商铺家产,不就成了无主之物,任人轻取了。
十二大姓之中,姚家因为有姚婧妍做主,家产的丰厚的程度,早就已经远超其余十一大姓了,姚家的家业更是遍布各行各业。
其它十一大姓年年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只有她姚家,年年都颇多富足,就像一个雪球一样,一年比一年滚得大。
甚到还出现了,不少大姓不得不跟姚家借取钱粮过日子的情况,姚婧妍借机还换走了他们不少的家业,但是他们也只能忍着,只怪自己族中无能人,这些产业在手里只能荒废,一个荒废的场业,是根本没办法满足,全族上下那么多每天都要吃饭的嘴的,虽是心有不甘,也只能万般无奈地舍弃那些产业了。
对于姚家,十一大姓早就已经眼红难耐,但姚婧妍在族中的威望日渐高涨,更是没人敢在明面上跟姚家有所冲突,甚至连阴招都没人敢出,实在是因为族中人力匮乏,有心无力。
今天这个机会,就像一场大雨,冲刷掉了那些虚伪的浮土,露出地下那些本以为埋得很深的黑色石头。
十一大姓,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向姚婧妍发难了,只要姚婧妍一死,姚家的家产足以让他们快活三五年不止。
只见姚婧妍略作犹豫之后,转身面向不知量,双膝慢慢跪了下去,行了一个大礼:“请前辈收我为徒。”
不知量问道:“你到现在见我,不过半日,就想要拜我为师,会不会太急了些,你就不怕当了我徒弟后,日子会比今天更难熬百倍不止?”
姚婧妍道:“只有活人才有资格受煎熬,而死人却连受煎熬的机会都没有。”
不知量道:“你就这么千方百计地想活下来?”
姚婧妍一头磕在了地上:“人的这一辈子,总有那么一两件,拼了一切都要想做的事,在那些事没有做完以前,我不想死!”
不知量大笑三声:“好!我就喜欢你这种野心,为了自己的野心,去磕头,去求人,去说尽好话,不丢人,所有的大义都比不过狗命一条,你这个徒弟,我收了!”
话毕,不知量五指一张,一张水幕慢慢升起,将暴冲过来的十一大姓之人档在了外面。
不知量高声道:“此人已经是我的弟子了,做师父的,实在是不忍看弟子在自己眼前身亡。”
十一大姓中的族老纷纷面露难色,今日姚婧妍若是不死,那等她族中以后元气恢复,倒霉的肯定是他们十一大姓,迫于不知量的威势,族老们都不敢说话,但是族中几个早已经被姚婧妍先前举动,激得忘乎所以的年轻族人,怒声发话了:“不行!这个女人如此恶毒,今天没非刮了她不可!”
他们这一发话,把族老们都吓了个半死,生怕一言两语就激怒了不知量,到时候估计也是一堆青灰的下场。
谁知不知量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心平气和地说道:“当然,我知道你们心中怨气难平,所以我会给出一个让你们每个人都满意的答案,你们不妨先听听再说。”
“首先,姚家所有家产全部分予十一大姓,算是姚家对诸位的补偿,为了避免哄抢,我这里还特意给你们列了一份清单,上面详细地注明了,十一大姓各自应得之物。”
说着十一张纸就飞到了十一大姓的族老手中。
姚婧妍猛地一抬头,刚要出声就已经被不知量止住了。
不知量道:“记住,现在我是你师父,你想活命,就得听我的安排,别说出一些惹我不高兴的话。”
姚婧妍只能把头低了下去。
不知量继续说道:“姚家之人,全数迁出,别择居处,从此姚姓自十二大姓中除名,永远不能回迁故居。”
不知量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最后,姚婧妍,自今日起,跟十二大姓再无任何瓜葛,此生此世,永远不能找其它十一大姓麻烦。诸位意下如何?”
姚婧妍青色的眼睛里充盈着泪水,从今天起她的姚字,再也没有特别的含义,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姓式了,而现在的她,根本没有任何发言的权力,她只能将这份刻骨铭心地感觉,深深地记在心里,她总是期待着有朝一日。
这一次,十一大姓虽然还有一些不满的年青族人,不过都被族老及时打压了,本来以为不知量会以力压人,强行逼迫他们放过姚婧妍,没想到他还给了这样一个适宜的解决办法,这对于他们来说,再好不过了,不用正面与不知量为敌,还可以解决姚家的遗留问题,姚家的家产更是拿得名正言顺,要不是现在情势不许,他们都想给不知量大道一场感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