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为了掩饰惨白脸色而涂抹的许多胭脂粉,已经出现了几道微不可察的纵线。
他们都明白,那是夏冰儿脸上有汗渍。
顾旭章眼含不善的看了盖默和计乘业:“诸位要是没有什么想说的,那便回去,各司其职,樱和一事我们不仅不应该担心,反而应该开心,上官如今已经无暇顾及林地的所有事务,我们此时需要做的只有消灭师乾而已!”
“下官没有什么要说的。”
计乘业立即回答,可盖默看了眼计乘业和他身后的人,咬咬牙走出队列,朝杨风青跪拜:“大将军,末将有事要说。”
盖默直接跳过问话的顾旭章,朝杨风青说话,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特别是“杨风青”。
裘弘深继续闭眼,假装没有听到。
夏冰儿抬手在裘弘深眼前扫过,面对下方异样的神色没有丝毫惊慌:“最近事务繁多,大将军又刚从林丘城那边赶回来,实在是太过劳累,盖将军你直接说吧。”
前面说过,天策决策层有几个圈子。
盖默属于最开始的两百人那个圈子,而夏冰儿则是另一个圈子。
虽说计乘业和金银闪一样是原北林官员那个圈子的,但计乘业之所以能出仕,夏冰儿是首因,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更深的关系,盖默并不知道。
但是——
他相信,夏冰儿对于杨风青的忠心与他一定是一样的!
就算是死,他也要守护杨风青的基业!
“计乘业享受着天策所得到的一切好处,在得知樱和进攻上官和张望之际,却当着所有同僚的面直言“反正也抵挡不住樱和,还不如降敌算了”此等人神共愤的言论,末将以为应该将其革职!”
计乘业听到之前与他进行骂战的盖默出声,就感觉到了不妙,听盖默说完,他也想好了对策,不等夏冰儿问话,他已先跪下,痛哭流涕,脑袋砰砰的磕在石板上:“下官之前看众位同僚士气低落,所以故意用语言激一下他们而已,为的是让所有人同仇敌忾,大将军请明鉴!而且下官为人、做事,上有天鉴,下有民看,而且下官有今日之一切,赖于夏大人心胸开阔,不计前嫌。下官每日每夜想的都是如何如何报答天策,想的是如何鞠躬尽瘁啊!”
“你——你鞠躬尽瘁之法就是交结所有原北林的官员?”
“盖将军你实在是太过荒唐!本官确实是结交了一些原北林官员,但也有很多原辽东的官员。而且本官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能第一时间结合各位同僚的力量,处理各项棘手的事务。”
盖默只是一个武将,论战不是计乘业的对手,情理之中而已。
情急之下,脑袋再次低下:“大将军,末将敢确定计乘业居心不良,请定他的罪!”
“大将军,下官看盖将军对下官有什么误会,请给下官两日时间与他好好解释,一定能将我们之间的关系调和好。”
上方的夏冰儿一直没有说话,看两人脑袋都下去了才幽幽开口:“两位之间确实是存在些误会,两日之内好好说一下,都下去吧。”
“是。”
计乘业应了声,起身拍了拍官服,当先离开,之前站在他附近的官员也跟着迅速离开。
“夏大人,大将军!”
盖默猛地抬头大叫,可夏冰儿和“杨风青”起身,已往往下走来。
顾旭章和华基走到盖默前面,顾旭章拍了拍盖默的肩膀,看着走在最前面,意气风发的计乘业:“起来吧。”
又看了眼还站在殿内的两百余命文官武将:“你们也都赶紧回去吧,各司其职就行,天策能坚持到现在是有原因的。”
盖默还要说话,有几个官员过来拉住他:“盖将军,我们先回去。”
......
后院,除了原来的人,还多了一个人——杨瓒。
顾旭章将一个名单拿出来,递给杨瓒:“你带一千人,将这名单上的所有人关进大牢!计家不能有一个漏网之鱼!”
“是!”
......
潍谷城,联军早已退走,但这里热闹依旧。
城主府里传出一声声欢快大笑,师乾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这么畅快的大笑是哪时候了。
应该、或许是跟随杨风青出城斩杀两万血虎铁骑的时候。
想到这,笑容猛地一收,下方还在大笑的数十个将军赶紧守住笑容。
师乾的喜怒无常,他们就算刚刚晋升也是早有耳闻。
“自贡天河以南如今都是我们的地盘,众位觉得我们应当如何才能守住这份基业?”
又来了,每一次师乾提问,仲孙邯和严光远都感觉自己是在做生死选择题,做得对就继续活着,错了就死!
这一次两人抿紧嘴巴,打算打死也不轻易说话。
可是——
“仲孙邯、严光远,你们两个先说!”
两人相视一眼,欲哭无泪,同是天涯沦落人。
早知道当初师乾询问谁要收留虎啸城时,两人毛遂自荐在那边算了。
一大通郁闷的想法一闪而过,仲孙邯当先起身:“虽说贡天河以南都是我们的控制区域,但只有潍谷城和南屏城两城而已,加上虎啸城,我们一共有三城,与天策如今控制的中林城池相当。但是我们的兵力只有六万,他们则至少还有十万,所以末将认为,与其分兵在贡天河沿线防备天策军,还不如收兵在潍谷城和南屏城,将贡天河以南的百姓和粮草都收进两座城池,固守两座城池。”
“固守城池?”
严光远越与仲孙邯配合,越是有默契,起身开口:“末将认为仲将军是觉得如今樱和强势介入西部势力之间的战斗使局势越发的混乱,在樱和与上官、张望分出胜负之前,天策应当不会轻易进攻我们。而我们将百姓和粮草都聚集在以潍谷城和南屏城为中心的地方,又是断绝天策进攻我们可能性的一个办法。天策在修生养息,我们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稳固统治和士卒的心情。最主要是尽快让原南林和上官的将士成家,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完全安下心来与我们一起对抗天策。”
“嗯——”
师乾不住点头,他率四万将士从虎啸城走到潍谷城,没有发生战斗就少了数千人,他正苦恼于如何让将士们不再叛逃。
“就按你们的做,你们各率五千将士赶往贡天河,与星剑一起从贡天河往这边收拢!”
“是!”
......
就算是近日难得一见烈阳高照,响风城内还是一片死气沉沉。
轰轰轰——
沉重的脚步声从街角传来,没一会儿,数十名巡逻的樱和士卒走过。
很多窗户偷偷的打开一些,一双双眼睛在里面静静看着,所有眼睛里蕴含着肉眼可见的仇恨和苦痛。
城主府的书房里,书桌上堆叠层层信件,一个脑袋埋在高高的信件之后。
哒哒哒——
咚咚咚——
“大将军,公西将军传来急信。”
脑袋抬起来,司寇浩邈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眼中还神采奕奕:“拿进来!”
“是。”
嘎吱——
一个士卒走进来,两只手举着信件,放到桌子上,又低着头离去。
司寇浩邈推开占着桌面的某些东西,拿起士卒刚刚拿进来的信件。
看了一会儿,起身走到窗户边,将手背到身后:“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吗?西部所谓的四大势力不过是纸老虎而已,入冬之前灭掉上官和张望!剩下不足为虑的林地和南河,来年春天或夏天再收拾!”
鬓角的发丝被吹起,司寇浩邈嘴角扬起一抹意味很深的微笑:“杨风青,你回来了吗?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让琼梅失望,呵呵——”
......
因为上官的领地中间有两个大山脉隔绝,南北方的来往向来不怎么便捷。都城高邑在南边,为了加强对北方的控制,北方则慢慢的出现一个虽没有被命名为陪都,但功能不亚于陪都的城池——资万城。
资万城常驻人口接近四十万,是除高邑之外上官最大的城池。
如今资万城内人潮涌动,将士和流民中席地而睡者不计其数,唉声叹气和悲伤气息充斥资万城。
城主府的大议事殿里,暴怒的上官谋城不停拍打扶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响风城连一夜都没能守住?如今就是休城都落入了樱和前锋公西正初的手里,不日樱和的大军就将兵临城下了!你们倒是跟本家主好好说说,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
休城位于资万城东部六十余里,算是防御樱和的第二道防线。
吼了之后,上官谋城的目光最后还是聚集在了终奇希身上。
终奇希叹了一口气,走出队伍:“如今已无什么万全之策,能做的只有拼尽全力一途。先将资万城守住,之后再图收复休城和响风城。”
“好,以后所有军事由军事全权接管。”
终奇希又是叹了一口气,如果没有终奇希白白浪费了他们那么多将士,如今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可就算上官谋城如何对不起他,他也不能对不起上官谋城,如果没有上官谋城,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呢?
不用想结果,他一如以前坚定不移的声音,已表明了一切:“是。”
......
南屏城东北方有一个名为黑鸟的山脉,山脉名字的由来,在附近百姓的口口相传是山上有一种怪鸟,通体黑色,叫声沙哑难听,谁要是遇到黑鸟或听到黑鸟叫,就预示着那家人要遭遇不好的事。
所以久而久之,附近百姓去黑鸟山脉的人越来越少,就连放牛郎都选择草料较少的山脉之外。
白鸟镇,寓意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是冲消黑鸟山脉可能给居住在里面的百姓带来的厄运的。
白鸟镇距离潍谷城直线距离只有三四十里,可道路极为崎岖难行,真要从白鸟镇去潍谷城的话,走路至少要三日,所以历来都不受潍谷城等其它大城的百姓所在意。
白鸟镇的人感受到大城百姓对他们的鄙夷,也就更不想出去受那个罪,所以久而久之,这里有些世外桃源的感觉。
外面打得火热,招兵的人都没有到这,或许是真的遗忘了这么一个地方。
有动就有静,在平静了多年后,白鸟镇还是出现了震惊整个镇子的大事!
镇上的大户栾家,几日前传出失踪了几名家丁。
栾家在那之后没几个时辰就悬赏只要能找回那几个家丁,可得到几亩田。
这么大的利益下,尽管还听说那几个家丁是去黑鸟山脉附近采集草药失踪的,可还是有很多年轻男子前往寻找。
聪明一些的人,还找了邻里组成大队人马前去。
一日,两日,今日是第三日了,别说原来的人,就是后来去的数百人都没了踪影。
才六千人的小镇,一下子少了数百名年轻力壮的男子,这还得了?整个镇子都快炸了。
那些男子的家人纷纷围在栾家外面,大吼大叫着要讨说法,还有很多老弱病残,在一旁悲哭,整个局面一团乱。
某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藏在里面煽风点火:“一定是栾家做了什么对黑鸟山脉不敬的事,所以现在黑鸟山脉开始惩罚我们了。”
“黑鸟山脉的报复绝不可能就这么结束的,它一定会报复到我们这些去黑鸟山脉的亲属身上!”
“必须要将栾家所有人祭奠给黑鸟山脉,不然我们整个镇子的人都将难以幸免于难!”
一些在一旁看戏的人一听,这哪得了?
于是一开始只有千余人的混乱队伍,瞬间暴增至两千人,照这么下去,不消半个时辰,整个小镇的人都将冲到栾家大院外,到了那时,栾家所有人都将被暴怒的百姓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