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没有想太多,但往后他总是会不由想起这个时候,杨风青到底有没有看出了他的死志。
处理好了史飞章的事,杨风青揉揉很委屈,抱着他大腿的裘梓彤:“你没有做错什么。”
“嗯嗯。”
可怜巴巴的裘梓彤当即露出笑容,有没有做错她其实不知道,但杨风青说没有错,那就一定没有错。
杨风青看了四周,对三名老者作揖:“多谢了。”
三人惶恐,连忙作辑回应:“公子无需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杨风青抬头望向四周目光灼灼看着他的百姓,声音完全放开:“你们两只脚走得有常山军的铁骑快吗?出去只有死路一条。留下来,我保证,在我死之前,驰原城绝不会沦陷!”
又是三名老者,他们当先跪下:“我等誓死追随公子!”
四周的百姓其实更不想出城,如果有别的方法,谁又想背井离乡呢?
“我等誓死追随公子!”
杨风青点头,朝三名老者道:“将他们和所有金银珠宝都先带回曾老你的院子,你们就先都在那边,我处理好这边的事就赶过去。”
“是。”
石塔那边听得喊的是“我等誓死追随公子”,无不惊愕。
“公子?南门那不是史飞章那小子在守着吗?”
“难道是北宫家的公子?可是除了家主,北宫家有大出息的年轻一辈也没谁了啊?”
“别管那么多,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快下去指挥将士,常山军要进攻了!”
李胥望向南门方向,目光似乎能透过层层障碍,露出了欢愉却有些怪异的微笑:“公子?原来是你到了,不过我可不会等你。攻下石塔,每人十两银子!”
“遵命!”
随着李胥部将们跑回去,从各个房屋后面冒出了更多的士卒。
拿着盾牌的士卒冲到最前方,更多的士卒将兵器背到身后,一起扶起大木板往陷阱冲去。
在常山士卒进入弓弩的射程之时,石塔上霎时飞出密集的箭弩,吼叫声与痛呼声一同传出。
距离城南还有一里的地方,十余名将士与一辆马车正往城南飞驰。
马车的侧帘掀开,露出史杏语很疑惑的脸庞:“公子?他们喊的怎么会是公子?”
继而是石塔那边传来的吼叫声,她脸上的疑惑又被凝重淹没:“再快一些。”
“是!”
马夫更加用力鞭策战马,速度再次飙升。
在满心的疑惑和沉重中,她终于看到前方的情况了,随着而来的是更大的疑惑。
只见大道两旁上下最前方的都是年轻女子,年轻男子们却不见一个。
远远地还看到了大道中间有一群人,他们正在整理着什么,而最前面的那些人还押解着几道身影。
那几道身影不停挣扎,同时还在吼叫,随着距离越发靠近,还没看清那几道身影,但他们说的话她却能听清了。
“我是北宫家的人,你们竟然敢如此对我,到时刺史回来,你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我是北宫龙因的姨母,你们是想谋反吗?!”
“要不是老夫受苦受累,你们这些人有多少活不到现在?如今竟然敢羁押老夫,老夫发誓,这个仇老夫定然会向你们一一讨回!”
袁老,全名袁巩稷,之前因为事情变化得太过迅速,杨风青没有命人上去补刀,所以他活到了现在。
而之所以之后没有去取了他的性命,则是杨风青觉得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比取他的性命更加重要,城北那边传来的喊杀声很大了。
他觉得袁巩稷的命和所说的话无足轻重,但其他人可不这么觉得,特别是曾家、孙家和徐家。
不管做什么事,人们总是希望自己能站在道德人伦的制高点。
而怎么说,袁巩稷以前对他们或多或少都有过医治之恩,袁巩稷的存在会让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成了没有道德的行为。
怒极的人做事就会不顾一切,只见曾家有名年轻男子突然扬起长刀:“你这老不死的胡言乱语什么?给我死!”
杨风青正与邵成豪嘱咐事情,没有理会那边的事。
“住手!”
一道娇喝从道路北端传来,众人看去,十余骑与一辆马车奔来。
史杏语的马车在百姓眼里看着似乎与别的马车没有什么不同,但豪族就是豪族,远远看一眼就知道是谁的马车。
三个豪族的老人立即跑到同样看着马车的杨风青身边:“公子,是史家的史杏语。”
“史杏语?”
杨风青眉头轻皱,几个呼吸之后才松开,某些人他实在懒得花费自己的精力去记忆。
他对史杏语的记忆无外乎她与鹰雪梅说他的坏话,还有北宫龙因与他悄悄说过自己对史杏语有些仰慕。
那会儿的史杏语虽不能说丑,但与漂亮也不能沾上边。不过现在——真是女大十八变。
“龙因那小子的眼光还蛮好的。”
三家老人还以为杨风青会说什么呢,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皆是一愣。
嘎吱——
马车停下,马车前面的帘子掀开,史杏语跳下马车,她脸上满是怒容,眼睛里只有袁巩稷。
“杏语,快救我!”
“杏语,曾家、徐家、孙家还有这些贱民都反了,快去将大军引来将他们都抓了!”
史杏语这才注意到那两个惨不忍睹的人竟然是北宫机敏和冷向卉,虽然她一直不齿这两人,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怎么也是北宫家的人,丢的脸面不仅是他们的,更是北宫家的,不禁大怒:“好好好,你们做得很好!”
不过没有往他们跑去,而是往袁巩稷跑去并大喊:“你们还想做什么?还不快给袁老松绑,袁老你没有事吧?”
“哈哈哈——果真是报应不爽,你们对老夫所做的一切,老夫不久之后就将加倍奉还!”
袁巩稷行医多年,看平日与他交集并不深的史杏语对他如此在意,当即就明白了绝对是有人受伤了。
这么多年都没有这一会儿所受到的屈辱多,他所有的修养等都烟消云散。
不过吼叫之时,却不敢往杨风青那看去,尽管他最恨的人就是杨风青。
史杏语跑到袁巩稷身前,想要搀扶起袁巩稷,曾家的年轻人不仅没有让开半步,反而挡在她面前。
史杏语的情绪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个人生起了浓烈的杀意:“你是想死吗?”
曾家子弟虽有些惊慌,但想起是自己爷爷下的令,胸口一挺,但没有说话。
“他们都不想死,是他活腻了而已。”
一道陌生清冷声从一侧响起,史杏语怒极反笑,抬头之时发声:“哈哈哈——就算你是来支援我驰原城的友军,没有圣上的命令,你若是敢乱杀人,我一定会请求刺史大人治你的——你——你——”
从四周的人看去,史杏语的怒容在看到杨风青的脸时迅速崩塌,眼睛迅速地瞪大,舌头打了结,说了好几次都没能将话完整说完。
曾家、徐家以及孙家的人悄悄舒了一口气,要是北宫家和史家的人不认得杨风青,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最后倒霉的大概率是他们。
捉住了救命稻草的北宫机敏、冷向卉以及袁巩稷可没有注意那么多,他们还以为史杏语是被杨风青的眼睛或者气势吓到了呢。
“杏语,你不要害怕,他是朝廷缉拿的重犯罗大光,捉住他你就立大功了!孙老、曾老和徐老他们只是一时受了蒙蔽,只要你一声令下,他们一定会向着你的!”
北宫机敏还是有些机敏的,到此时因为他们这一边的人少,还不忘拉拢三大豪族的人。
只是那三大豪族的老人怎么都用讥讽的目光看着他呢?
“杏语,他们抢夺了城里的大批金银珠宝,你可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啊!”
“史小姐,只要你将我救出,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医治病患!”
若是在其他地方相遇,杨风青确定自己认不出史杏语。但看这模样,史杏语乍看到他竟然就能认出了,实属让他有些惊讶。
而且她对他没有散发出敌意,杨风青倒是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看向在他看过去急忙转头的袁巩稷,低沉道:“杀了他!”
还不知道杨风青背景的某些人听闻杨风青的话,都不禁错愕,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这个根本不按一切规则行事的年轻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曾家年轻人闻言毫不犹豫扬起长刀,袁巩稷被捆着手脚,剧烈挣扎:“不要!史小姐,救——”
噗嗤——
咕噜——
“啊!”
四周响起密集的尖叫,这才把史杏语从震惊中拉回来。看着脖子还在喷涌鲜血的袁巩稷,史杏语又怒又急:“你——你——你知不知道龙因——”
但她又说不下去了,因为杨风青竟然用若有所思和揶揄的目光看着她。
又怒又急变成了又羞又急,虽然杨风青不知道,但之前史樂可是要将她许配给杨风青来着。
但现在她却对北宫龙因——虽然好像没有什么,但她就是感觉很别扭。
心中还冒出了别的想法:“他怎么总是这么聪明?感觉在他的面前没有任何秘密一样,要是嫁作他娘子,一辈子多难受啊。还是龙因好玩,傻傻的。”
“放心吧,这有一个神医呢。”
说着,拍了拍几乎总是拉扯他衣角,亦步亦趋跟着他的裘梓彤的小脑袋。
裘梓彤抬起小脑袋,对史杏语点点头。别说,这副模样还蛮有气势。
但再有气势,就算史杏语说服自己相信小女孩是药师,可一个古稀之年的老者和一个还未到豆蔻年华的小女孩在一起,就是傻子得了病,都会知道选择古稀老人看病吧。
“你——唉!”
大呼小叫的北宫机敏和冷向卉如同被人捏紧了脖子,嗑嗤嗑嗤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他们两个先关着,到时龙因自己处置,我现在要去城北,你要不要过去?”
北宫机敏和冷向卉看杨风青看来,本来要求救的,听完杨风青的话,不禁都舒了口气。
只要是北宫龙因亲自处置他们,那就一切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