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目光在变柔和时，又慢慢的飘远。
自从得知爷爷被赐死，杨家失势后，他感觉整个脑袋就像被黏稠的紧紧黑雾包围。
不管他想什么都挣脱不了那黑雾，不管他做什么也都受到那团黑雾的影响。
思想和行为，都被束缚，他情绪慢慢有了很多变化。
优柔寡断、喜怒无常，这些从未在他生命里出现的情绪，这段时间控制他最久。
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却散发出拨云见日之感，他的嘴巴轻轻张合，低沉的话不断冒出。
“我到底在畏惧什么？无垠的海洋？广袤的平原？险峻的高山？还是那数之不尽的敌人？”
“我是谁？我叫什么？我要做什么？”
每一个发问，都如能从他的身体震出多日来沉闷的气息，声音得意快速抬扬。
在最后一个发问之后，他感觉周身似乎有一个无形的敌人围绕着他，它带着烦躁、胆怯、阴郁的气息，不断朝他呼喊什么。
是让他不要再说下去吗？但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呢？
“我是我，我叫杨风青，我要绞杀所有与杨家失势有关的家族！我要保护我所爱的每个人！我要让所有追随我的人不后悔！我——我叫杨风青！”
杨风青的声音并不大，也不激昂，就像在平铺直叙一件寻常的事。
但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时。
呼——
他的周身起了一阵风。
再看向呼延琼梅的脸，已不再只是可爱，而是可以与夏冰儿和鹰雪梅媲美的绝美容颜。
“现在就算是你想回去，我也不会让你回去了！因为你是我的！”
眉头不时纠结的呼延琼梅，脸色慢慢舒展，直至露出欢快笑容，一定是在梦里梦到了朝思暮想却一直没有得到的人或东西吧。
......
裘弘深等四人跑到外面的院子时，他的内人带着几个家丁与数十道绿色身影对峙。
那数十人最前那人衣服最绿，帽子也很绿，照得连脸都有些绿，有些渗人。
“我们不需要女人！不过如娘子这般可人的，我们还是要的，给我过来吧。”
“啊！快拦住他！”
那四个家丁有一人往一旁躲开，其他三人咬牙往绿色身影挥舞扁担。
那绿色人影在得意大笑声中，拔出长刀往扁担挥去。
唰唰唰——
三根扁担断成两截，若不是三人躲得快，可能与棍子一样了。
绿色身影的手还在往裘弘深的内人伸去，眼看就要触及。
裘弘深见此，在内院说什么一瞬间忘了个一干二净，不顾一切大喊：“大光，快杀了那个狗贼啊！”
咻——
噗——
五丈外的绿色身影被二狗扔出的黑铁从侧面刺穿脖子，得意的大笑戛然而止。
“哈——额——”
鲜血从两侧喷涌，就近在咫尺的裘弘深内人与其他女子的反应一般无二，闭眼惨叫。
“啊——”
那些绿色的身影哗啦一声，没有一人往那尸体靠近，都是远离尸体，看向黑铁飞来的方向。
裘弘深搂紧他的内人：“别怕，有我在！”
他内人的尖叫顿时止住，趴在他怀里压抑着哭声，身体不停颤抖。
“老爷！”
那些绿色身影看才四个人，无不杀气四射，有一人大吼一声：“杀了他们！”
“啊！老爷！你快跑！奴婢挡住他们！”
裘弘深的内人惊叫，不断挣扎，裘弘深用力搂紧：“罗大光，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杀了他们啊！”
罗大光等三人大笑：“哈哈哈——”
往数十人对冲而去。
刹那间，院子里的惨叫声、兵器碰撞声，压过外面所有院子里传来的声音。
外面传来一声声大吼：“那边出事了，都过去看看！快！”
......
嘭——
罗大光、二狗、杨瓒、裘弘深一家四人跑进呼延琼梅的院子，第一次见杨风青就有些胆怯的两个小孩，此时脸色惨白，搂紧他们母亲的手臂，嘴角紧紧抿着。
眼里泪光闪动，眼角残留有泪痕。
裘弘深转身和罗大光等人一起堵门，不忘对他内人喊：“带孩子们进房间！”
廖元柳拉着裘梓彤和裘澎湃跑进杨风青所在的房间，两个小孩这次没有多看杨风青他们一眼，进来后就转头看向他们的父亲。
“母亲，呜呜——怎么会这样啊？”
“那些人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又没有做什么坏事。”
廖元柳无声摇头，这世界太复杂，她也不明白。
外面的嘈杂声大了，听脚步声不下于千人。
“大人，他们躲进去了！”
“将门撞开！”
“是！”
廖元柳拉紧两个小孩，身旁一阵风，她一惊，正要躲开，身后传来淡然声：“不用怕，不过一千人而已！”
三人愕然，呆呆看着那道走到他们身前的背影。
不过一千人？什么叫不过一千人？他们这才是不过八人！
“大光！刀来！”
“是！”
裘弘深没有说话，杨风青的身体如何，他比谁都清楚。
杨风青一马当先站到正中间，刀尖抵地，双手杵着。
“都退回来！”
裘弘深第一个跑，跑进房间，廖元柳三人抱着他痛哭不已。
“夫君——”
“父亲，我们会不会死在这？呜呜——”
“呜呜——我还不想死，我还想行医救人。”
裘弘深一手捂住一个孩子的后脑勺：“我们不会死的，你们要好好看着，外面那个大哥哥就是你们这一生效忠的人！”
裘澎湃和裘梓彤转头，透过罗大光等三人的间隙看向杨风青。
他就站在那，如一颗落在汹涌河中央的石头。
嘭——
大门被撞成木块，透过残缺的大门，两方人再次四目相对。
呼啦——
外面的人不仅没有第一时间冲进来，正对破门与杨风青对峙的数十人竟同时倒退，神情惊恐。
别说裘家四人，就连罗大光和二狗、杨瓒都是精神一振。
“大人威武！”
罗大光振臂高呼，二狗喊不出话，振臂狂吼。
“吼——”
杨瓒和裘弘深皆是一震，大人？！杨风青到底还有什么身份？
罗大光和二狗就算再怎么叫喊，外面那些人的目光都没有聚集到他们身上。
最中间那人松开胸口的扣子，长呼一口气。
“他们就几个人，你们怕什么！就怕那双病变的血眼吗？杀！”
杨风青双肩微微抖动，响起一阵咔嚓声。
握紧大刀，往那些人走去。
“杀一人为罪，杀十人为贼，杀百人为寇，杀百万人为雄！区区千人，哈哈——”
罗大光和二狗跟着仰天大笑：“哈哈哈——”
轻松写意溢于言表，就像这一千人是一千个玩具。
杨瓒看着杨风青的背影，很陌生，又感觉很熟悉。
“装神弄鬼，给我去死吧！”
呼——
十余把大刀同时往杨风青挥来，杨风青眼眸微凝，正要挥起大刀，那些人的动作霎时间却都成了慢放。
在他之前的感官里，那些大刀一个呼吸就能落到他的身上，但现在他感觉已经过两个呼吸，那些大刀要落到他的身上却还需要一个呼吸。
来不及多想，长刀朝那看似密不透风，其实有很多破绽的刀墙击去。
噗噗噗——
哐当——哐当——
进门的十余人散落到院落两旁，胸口各有一个破洞。
除了流血声，他们都已发不出任何动静。
外面的吼叫和脚步声骤然消失殆尽，站在门边的绿意身影身体僵直，眼睛要么在杨风青的眼睛上，要么在他的手里，但不管看的是哪个地方，无一例外的，瞳孔都在颤动。
院落内，罗大光和二狗看杨风青的背影也是一阵惊颤。
两人对视一眼，确认了心中所想——杨风青的实力又精进了！不对，不是精进，是飞跃！
以前他们感觉两百人正面与杨风青说不定还有胜算，现在那是一丁点胜算都没有了。
杨瓒之前还悄然捏紧的长刀哐当一声落到地上，可不管里面和外面都没有被这声音分神。
他明白那陌生感为何而来了，因为这个人实力强大到根本就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杨风青！
最先回神的反倒是实力最弱小的裘弘深，揉搓儿女的脸颊。
“怎么样？看清楚了吗？”
两个小孩抬头看向裘弘深，眼眸里哪还有畏惧，那都是星星。
“父亲，我想拜哥哥为师傅！”
“父亲父亲，我也想学功夫！”
廖元柳没看到杨风青出手过，只看到自己的夫君不时被罗大光等三人一顿胖揍。所以一直以来，她如何也想不明白裘弘深是怎么想的。
总不能是花钱、花心思请来几个大爷来家里住着，吃着你的、喝着你的，就连生病也是你去看，为的就是不时被打一顿吧？
此时她明白了。
“大——大人，怎么办？”
“我——我怎么知道。”
外面的交谈声很滑稽，不过不管谁在舌头僵硬和牙齿打颤时说话都会很滑稽吧。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一千人连一个院子都拿不下来吗？”
一声大吼从远处传来，外面的人群飞速散开，沉闷的脚步声快速逼近。
“你们晋将军呢？叫他出来！”
“禀告从将军，晋将军死了。”
“嗯？”
说话之人终于显出身形，身形魁梧，正值壮年。
看了眼里面，在所有尸体上扫过，眉头愈发纠结。
再抬头看杨风青，一直在左顾右盼的杨风青转头与他对视，男子瞳孔缩成一根细针。
十余个呼吸之后，男子走到院门外。
“你是否愿意追随我？我乃是——”
杨风青眉间的皱纹更深，猛地将长刀甩出去。
“就凭你也配？”
男子没有回应杨风青，不是脾气好，而是生命危在旦夕，急着往一侧躲开。
杨风青扔出的长刀不是固定一个飞行状态，而是旋转着飞出。
男子想躲开，只有在电光火舌间躲到比长刀的宽度更远。
叮——
噗噗噗——
一串长刀入体声，长刀将三人扎成一串葫芦。
哗啦，那三个尸体旁出现很大一块空隙。
在长刀入体声响起时，男子头上闪出一道火舌，头发爆开，呼的一声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