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准备虽然很多,但因为如今是特殊时期,所以真正到入葬时所要走的流程倒是很简洁。
就连原来有的某些准备也给取消了,就算是北宫家,也不敢在皇上和众多朝廷官员面前铺张浪费。
落人口实,以后总会付出代价的。
鹰雪梅不听百官劝阻,执意步行给史樂送葬,杨风青就一直站在鹰雪梅身后两丈处。
当墓门合上之时,杨风青呼出了一口气,遗憾终于少了一点。
队伍往回走,杨风青和鹰雪梅一如既往没有交流。
别说交流,自从葬礼开始到结束,两人的目光就没有接触过了。
这让很多关注他们的人更加疑惑,咸茂典等人则愈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当众人再次回到高台四周,已是酉时。
“你就站在那!”
鹰雪梅临上高台之前,对身后的杨风青不咸不淡说了声。
杨风青搞不明白鹰雪梅要玩什么名堂,乖乖站到桌子之后。
鹰雪梅走到高台,坐到早已摆好的椅子:“你们说他犯了什么事?”
咸茂典看了看左右,没有一个人说话,只得又一次当出头鸟:“禀告皇上,此人不仅冒充杨家公子,还大肆残杀我等的随从,罪大恶极,理应当众斩首!”
“还有吗?”
“啊?没有了。”
“你们呢?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鹰雪梅朝李敬重等人询问,杨风青终于回过神来,他说怎么一直觉得有些怪异,之前不是有人说李敬重在天星州为官吗?为何鹰雪梅好像遗忘了这件事一样?
“昨夜此子还在北宫刺史鼎力承办的永思亲拍卖会残害闵俊闵公子,请皇上明察!”
只有车鹏涛起身指认杨风青的罪状,其他两人都是摇头。
北宫龙因撇了撇嘴,区区一个闵家公子,他没有丁点担心,看了眼史杏语,史杏语朝他点头,他又朝杨风青点头。
鹰雪梅转头看向杨风青,语气一如既往的沉重:“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杨风青开始觉得别扭了,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之前他说人证物证俱在,所以我想问一下,人证物证在哪。”
“啊?”
咸茂典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杨风青,还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杨风青没有看咸茂典,两手摊开,一脸的无奈:“皇上你也看到了,他就是一个聋了的傻子,他说的话皇上你怎么能听信呢?”
“噗——”
寂静的人群发出很多笑喷声,满脸嘲讽的咸茂典差些原地爆炸:“你——好好好,去把我们的物证拿来!”
“是。”
他身后一个公子应了声,跑进一条侧道。
没多久,那名公子两手空空跑回,伏在咸茂典耳边。
咸茂典猛然看向站在一侧,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模样的北宫龙因:“北宫龙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杀我的人!”
北宫龙因两眼一睁,侧了下脑袋:“嗯?杀你的人?咸公子这话又从何说起呢?”
“你——你们真把我们都当傻子了吗?可你们就算把那些剑和尸体销毁了又有什么用?这里十多万百姓是眼瞎的吗?你们说,他到底杀人没有?!”
四周静悄悄,让激情澎湃的咸茂典愣在当场。
转头四望,十余万双眼睛,无不含着浓浓讥讽。
“中计了!”
脑袋嗡的一响,只有这一个声音。
北宫龙因适时走出一步,摇头晃脑的:“你们怎么能不回答咸公子的话呢?说,杨公子杀人了没有?!”
“没有!”
十余万人同时大吼,震得毫无准备的咸茂典以及很多公子、官员后退了好几步。
北宫龙因的脸色没有因为百姓的吼声而变得好看,更加阴沉了些:“杨公子没有杀人?你们难道都是傻子吗?”
十余万人傻傻看着北宫龙因,不知道北宫龙因这演的又是哪一出。
咸茂典则像溺水的人,捉到了救命稻草:“北宫刺史,之前是小子冲动了,明日我定然登府拜谢北宫刺史,不为别的,只为北宫刺史正直的为人!”
北宫龙因嘴角掀开,声音碾压而去:“你们难道忘了是谁单枪匹马面对十万大军而面不改色?你们难道忘了是谁在箭雨之中为我们撑起一座希望之门?你们难道忘了他斩杀敌首时的雄姿吗?”
百姓还未发声,站在大道两侧的士卒扬起长枪:“没有!”
“那杨公子杀人没有?!”
“杀了!”
这一次,声音多了很多百姓的声音。
“那些人该杀吗?!”
“该杀!”
裘梓彤使劲挥舞自己的小手臂,与十余万百姓一起大喊。
“该杀之人不是被杨公子斩杀?”
“是!”
这一声,几近震破所有人的耳膜。
声音落下,北宫龙因朝鹰雪梅下跪:“陛下,此间事情就是如此,请明察!”
鹰雪梅自露面开始便没有丁点变化的脸庞,此时看着好像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但不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感觉,能感觉到她前后似换了一个人。看向满脸通红,想说什么却说不出的咸茂典以及李敬重等人:“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们——我们没有,但我们保留我们的说法。”
“可现在你们的说法完全说不通,你们真当朕是愚昧无知的吗?啊!”
鹰雪梅突然“暴怒”,狠狠拍击扶手。
咸茂典等人没一人敢再站着,仓皇跪下:“皇上恕罪,我等不敢欺瞒陛下,只是——”
“只是什么?没有在京城,没有在天星州,所以你们做不到随意污蔑别人吗?做不到一手遮天,做不到能遮住朕的眼睛?”
“不是,不是的,我们只是——”
“来人!”
“在!”
东方雄上前一步,他的气势比那会儿为鹰雪梅拼杀时更厚重了。
“皇上恕罪,臣以性命担保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给老臣一个调查的机会吧!”
咸永望急忙跪下,声泪俱下大喊。
事实是怎样的,这里的人都心知肚明,但有时候,事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站位。
他们现在终于清楚鹰雪梅的态度了,可有些晚了。
“皇上恕罪,众位同僚一定不是有意欺瞒陛下,只是被某些人蒙住了眼睛。只需将那些敢欺瞒他们的人斩杀,再让他们回家反省,相信以后定然不会再犯一样的错误。”
有了马如意带头,十余名官员纷纷开口为咸茂典等人求情。
鹰雪梅已将自己的态度暴露,索性不再掩饰,给了杨风青一个无奈的眼神:“好,就依马爱卿所说处置,朕累了,先回行宫了。”
“恭送皇上。”
杨风青望了望四周,又是只有他一个人没有跪下。
不过没人说他什么了,傻子才会去说他。
待鹰雪梅离去后,杨风青折身进入裘梓彤一行人所在的楼宇。有些有心人一直在楼宇外面等着,可等到了所有人散去,黑夜来临都不见杨风青再出来。
......
北宫府邸,杨风青和裘梓彤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他脸上还有没有卸去的易容,正给也易容了的裘梓彤卸去脸上的东西。
“啊!好疼!”
“这动一下也疼,那动一下也疼,以后你可怎么办?”
杨风青将一坨东西扔进垃圾篓里,蹲在裘梓彤面前,给她脱去增高了半尺的鞋子。
“嘻嘻——这不是有师傅吗!”
裘梓彤一把搂住杨风青的脖子,先是亲吻杨风青的脸庞,迅速找到杨风青的嘴唇。
接吻功力已经有长足进步的她,愣是将杨风青吻得败退连连。
杨风青推开如要黏在他脑袋旁的小脑袋:“怎么了?”
裘梓彤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眼杨风青鼓起的裆部:“没什么,今晚我就不陪师傅你药浴了,杏语叫我去她那睡。”
说完,松开杨风青,如一阵风似的跑出去。
杨风青抬了抬手,可他不知道说什么。
看了眼冒着热气的水桶,自己脱去衣物,进入水桶里。
一个人有好也有坏,好是终于可以专心泡着了,不好呢,也是终于可以专心泡着了。
应该是因为今日的剧烈拼杀,众多伤口有有凉快感,杨风青慢慢的闭上眼眸。
几个呼吸后,右眼皮掀开又闭上,气息更加平稳。
呼——
一股凉风从门边吹来又消失。
房间里非常静谧,能听到的只有院子外的其他声音。
哗啦——
啪——
杨风青看着被他捏住脖子,却不惊不慌的绝美面庞,特别是那双有雾气在漂浮的雪眸,眼中的杀气迅速被溢出的柔情填满:“你怎么易容成这样了?还有气质,也不一样了。”
鹰雪梅拍开杨风青的手臂,低头看了眼不知羞臊的东西,慢慢往床边走去。
她此时穿着一身驰原军士卒的服装,腰间还挎着一把佩刀。
杨风青觉得心脏的跳动好像幅度变小了,给他所有器官供给的氧气因而变少,闷闷的,非常难受。
拿起放在一旁的绸布胡乱擦拭,围住要害部位,跨出水桶。
鹰雪梅坐到床上,伸出手掌,在床上慢慢抚过。
杨风青越看越觉得心中的烦闷感剧烈:“雪梅,你到底怎么了?”
“我——呜呜——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变脏了,我——我——”
鹰雪梅崩溃大哭,伏在被子上,身体因太过伤心而抖动。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从鹰雪梅嘴中听到这句话,还是让杨风青非常难受。
这无关于一切,只关乎他们之间的纯净。
他不是圣人,对那方面不仅没有需求,需求还比一般人要大。
只是他不想那么的匆忙,在那么小的年纪就做了一生只有一次的事。
他想在两人都成熟了,鹰雪梅能清晰地他们之间的每个瞬间时,在一个点满蜡烛的红色房间里,慢慢掀开鹰雪梅的头盖,手捧她的玉脸,轻轻的吻住她的红润嘴唇...
一步一步的,用他毕生的温柔去对待。
可现在——
暖热的心脏,如裂开了一道缝隙,一道道刀风冲进去,不断切割他的心脏。
可看鹰雪梅如此伤心,他又能怎么办?而且这一切中,他的原因又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