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无,年六十有八,静古城人士,北林医神。
天策占领北林后,转为天策效力。
没让夏冰儿等太久,一身黑袍的羊无,带着几名手拎药箱的年轻男子走进院子。
“拜见大人。”
“羊老无需客气。”
夏冰儿摇摇小雨荷:“雨荷,羊老来了——”
小雨荷摇摇脑袋,转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你再不起来,姐姐就将你送到林丘城去了。”
“唔——好累好困,一点也不想起,姐姐你不要打扰我嘛。”
夏冰儿的威胁很管用,小雨荷揉揉眼睛,迷迷蒙蒙睁眼。
夏冰儿将她放到一旁的石凳上,她放开手,小雨荷往后倾斜。夏冰儿没有伸手去撑住她,无奈道:“不准睡了,羊老还有很多事,你——”
扑通——
小雨荷直至摔到地上都没有痛呼等声音,夏冰儿脸色大变,急忙抱起小雨荷。
她的小脸上都是痛苦神色,小嘴紧紧抿着:“雨荷!羊老你快看看雨荷是怎么回事!”
羊无颤颤巍巍走到石凳旁:“老朽看看。”
握住小雨荷的手腕,脸色渐渐难看。
“小姐是中毒了。”
“什么?!中了什么毒?!城里的百姓也是中毒了吗?”
“是的,老朽过来之前正是在外面探查百姓的情况。”
“城中百姓不是腹痛脑胀吗?雨荷这是——”
“老朽现在也不知具体是什么情况,不过老朽一定会竭尽全力的,请将小姐放到床上去。”
“嗯。”
夏冰儿抱着小雨荷进入房中,将她放到床上。
“羊老,雨荷一定不能有事!”
“老朽明白,将我的金针拿来。”
一名男子抱着一个木盒上前,打开木盒拿出一个小布袋,布袋插着很多跟金针。
羊无沉着脸,拔出一根金针,对跟着进来的丫鬟道:“将雨荷小姐翻过来。”
那几个丫鬟看向夏冰儿,夏冰儿点点头。
“快去。”
“是。”
羊无捏紧金针,小指和无名指快速撞击金针下端。
声音从哒哒哒——,很快成嗡嗡嗡——
细看金针,金针比之前大了一圈。再细看,原来是金针在飞速抖动,出现了幻影,以至于金针似乎变大了一圈。
某个时刻,羊无的小指、无名指和一直没有动弹过的中指同时挤压金针,手臂往下落去。
噗——
“嗯——”
一直没有声响的小雨荷闷哼声,夏冰儿眼眸一闪。
羊无拿出两根金针,左右同时重复之前的动作。
噗噗——
“啊!噗——”
小雨荷惨叫一声,仰起脑袋喷出一团冻结的暗黑色血团。
“雨荷——你怎么样了?”
可小雨荷的脑袋又迅速落了下去,不过脸上的神情不再那么痛苦了。
羊无抬起袖子擦拭满头的汗水,朝夏冰儿作辑。
“雨荷小姐所中的毒狂暴无比,老朽从未见过。一时不能根治,只能在病入深处时,逼出黑血暂时止住扩散。请给老朽几日时间,定能找出根治办法!”
“嗯嗯,有劳羊老了。雨荷痊愈后,我就让她羊老为爷爷,以报救命之恩。”
“唉——大人此言令老朽羞愧啊,老朽这就下去细心钻研药剂,以求最快让小姐痊愈。”
“嗯,若有什么需要,羊老尽管说。”
“嗯。”
羊无与他的几名弟子迅速离开,夏冰儿做到雨荷床旁,握紧她的手。
想了想,对一旁的丫鬟道:“去叫华基过来。”
“是。”
......
城内出现这么大的事,华基又是罪责难逃的那个,此时的他就差喝水自尽了。
他现在在的位置是几处水源观测点之一,这里的数十人无一生还,整件事已经明了。
他身后是数百名身着百姓衣服,手持兵器的男子。
“大人,怎么办?”
华基虽难受自责到想自杀,但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语气也依旧沉静。
“命云雀城向上却城运水和菜果,禁止城中所有百姓和牲口喝本城的水和新鲜菜果。”
“是。”
一个士卒乘马奔来,跪在他面前:“大人,夏大人在城主府要见你。”
“我知道了。你们在这守着,在顾将军派人来接管前都不许离开。若河水又有什么变化,立即回报。”
“是。”
......
城主府里,夏冰儿已回到自己该在的地方。
“大人,华大人到了。”
“让他进来。”
华基走进房间,立即跪下。
“下官最该万死!”
夏冰儿少有怒火的眼眸,此时闪着一道道杀机。
“查明了吗?”
“城内有联军的奸细,他们杀了西南方水源观察点的人,并在那投毒。”
“捉到活口了吗?”
“还没有。”
“雨荷也中毒了。”
“什么?!”
雨荷与杨风青的关系如何,他华基再清楚不过了。
“羊老暂时止住了伤势,但还没有根治的办法,而城里这段时间已死了数千人,还有数万人中毒。所有药师都在拼命研制草药,可所有草药的效果甚微。”
“我——我——”
回想起主力进攻中林到现在,华基感觉自己似乎不管走哪一部都是错的,一时间心神大乱:“我难道是个废物吗?!我害死了韩叔,害死了十余万将士,害死了孙希、豹子、李忠——”
“断送了北林一片大好的形势,我——”
夏冰儿一直紧紧盯着华基的脸色,眼眸闪过精芒。
“你回去吧,将天策大好的一切弄成如今这副模样,我们就算是死,也不配死。”
“下官明白,下官告退。”
华基离开,夏冰儿双手揉搓额头。
“呼——就连华基等人的心态都出了这么大的问题,若不是有风青以前做的一切,天策早就分崩离析了吧。”
“你到底哪时候才回来啊,再不回来,我们真的坚持不住了。”
“报——城南出现首个被治愈的中毒百姓。”
夏冰儿忧郁的眼睛猛地绽放。
“随我去看看。”
“是。”
城南。
南方是南方水源注入的地方,所以南城与城东是此次受影响最大的两个方向。
前往城南,夏冰儿看到许多百姓伏在一个被白布遮盖的人形上痛哭。
哭声连城一片,整个城南成了哭泣的海洋。
听着很不舒服,令人烦躁。
城南有一座府邸,是孙希生前的住宅。因事情突然,被临时改成救治中毒百姓的地方。
越靠近府邸,道路两侧的百姓越多。到了这里,才发现之前那些不管死去还是没死的百姓都是幸运的。
因为死去的人还有亲人活着,活着的人不必多说,活着就是幸运的。
在这里,夏冰儿看到了上百处三五具尸体到十余具尸体不等的尸堆。旁边没有人在哭泣,因为那些尸体,就是一整家。
银牙轻咬,翻身下马。
府邸两侧的士卒见到夏冰儿,齐齐跪拜。
“拜见大人。”
“嗯,是谁医治好了中毒百姓?”
“是车药师,大人请随我来。”
夏冰儿找到他时,他正扎在人堆里东奔西跑。
年纪应该不过三十余岁,穿着的麻衣,其他药师穿的可都是精织绸布。
不停对四周的士卒吼叫,那些士卒在研磨着什么。
“快!拿一份返命药来这!”
一个士卒从石磨里捞出一坨绿色的渣滓,往男子跑去。
男子捂住渣滓,放在中毒百姓的嘴巴上放。
“快张开嘴巴。”
中毒百姓依言张开嘴巴,他捂紧渣滓,渣滓渗出墨绿色液体,滴进中毒百姓口中。
他就是以此往复,不断在百姓里奔跑。
“叫他过来。”
“是。”
男子被人拉住还有些愤怒,在转头看到夏冰儿后,急忙跑来。
“草民车嘉祥拜见大人。”
“嗯,你这草药是按照什么药方配的?你祖上是药师?”
“不是,我祖上不是药师,我也不是药师。我只是以前在滨洲城的良康药铺做过伙计,对配药略知一二。”
夏冰儿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不过一直记得该做什么。
“让他们救治这里的百姓,随我去城主府!”
“是。”
到达小雨荷的院子时,院子里站着十余人,每个人身前都抱着一个竹篮,里面有路上车嘉祥说的各种草药。
“大——大人——我虽然救治了一个百姓,但还有很多百姓虽喝了药,却还没有痊愈的。”
车嘉祥敢配药让百姓喝,除了艺高人胆大和穷途末路,就是所有人,包括他都是贱命而已,死了就死了。
但雨荷小姐可不是,那是大将军的妹妹,他要是弄出了什么差池,他愧对于自己的良心。
“不用说了,所有人喝了你所配置药水的百姓都说感觉好了很多。而且我们赶来这段时间,城南已又痊愈了十余人。你只需要研磨出药水,我亲自喂雨荷。我还让人去叫了羊无药师过来,不会有什么差池的。”
夏冰儿的脸色终于再次放松,语气也轻松很多。
“是。”
车嘉祥还是很怂的,故意拖慢研磨的速度。
他打的算盘很好,可世事不容他打自己的算盘。
一个士卒因太恐慌而摔进院子,没有爬起,直接惨叫道:“大——大人,羊药师不见了——”
脸色稍稍好转的夏冰儿脸色又刹那阴沉:“他的徒弟们呢?”
“也——也都不见了。”
房间里奔出一个丫鬟,丫鬟也是惨叫:“大人,雨荷小姐吐血了——”
“什么?!”
夏冰儿跑进房间,小雨荷的床头一片血红,嘴巴还在不断往外冒血。
急忙跑到床边,伸出手到雨荷的嘴唇旁,却又不敢放下去。
夏冰儿的脸色愈加阴沉,直至整个人的气势如一座即将喷薄的火山。
一路见到了那么多的中毒百姓,不管是中毒很轻的,还是即将死去的,无一人如雨荷这般狂喷鲜血。
“羊无!我天策究竟哪对不起你了!”
“传令下去,捉到羊无及他的弟子者,赏金千两,六品官职!”
“是!”
“车嘉祥,你还要拖延时间到什么时候?!半炷香之后配不出药物,死!若治好或让雨荷病情稳住,赏金千两,官六品!”
车嘉祥浑身哆嗦,怕的,也是激动的。
金千两——他活了三十余年,积蓄最多时银子不过两两银子。
至于六品官员,他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有钱能使鬼推磨,拼了!
“你们去叫——算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在如今的夏冰儿眼里,整个天策似乎没有哪个药师可以依靠了,因为所有的药师都是原来的北林人和中林人。
他们从滨洲城来的人,除了将士就是逃荒的百姓而已。
毕竟有钱有势的人早都跑了,只有最没有本事,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民百姓才会逃得那么慢。
握紧雨荷的手,夏冰儿的眼睛闪着悲痛:“雨荷——”
半炷香后,车嘉祥抱着药筒跑进来。
“大人,研磨好了。”
夏冰儿接过药筒看了眼,之前看到那些士卒研磨成的是渣滓,药筒里的则几乎都是液体。
“喝下去就行了吗?”
“嗯!”
“你在一旁看着,若有什么不对,就提醒我!”
“是!”
夏冰儿捏开雨荷的嘴唇,眉头不禁又皱了些。
翻转雨荷的身体,在她后背抚过,她喷出的血液增加许多,又很快减小。
再翻过来,捏开嘴巴,将药筒的口对准雨荷的嘴巴,慢慢倒进去。
咕噜咕噜——
药水漫出,似乎没有多少流进去,更可怕的是雨荷的脸色在迅速变紫。
车嘉祥的一切都在雨荷身上,某种程度上来说,如今的车嘉祥是世上最关心雨荷的人,见此急忙大叫:“大人,小姐的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了!”
夏冰儿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手正不停在雨荷的胸口往下抚摸,只是这么做没有多大效果。
“该怎么办?!”
车嘉祥急得挠头:“只能让堵住小姐的东西回去或出来。逼出来只有药师才能做到,草民做不到啊。”
“那就逼回去!拿着!”
将药筒放到车嘉祥手里,在车嘉祥和几个丫鬟惊恐的目光中,夏冰儿伏下,以嘴堵住雨荷的嘴。
“大人不可以——”
雨荷此时中的毒无人能治,夏冰儿用嘴巴去为雨荷排血,结果会如何,他们不敢多想,他们更不想没了夏冰儿的上却城会怎样。
咕噜——
夏冰儿转头到一旁,与雨荷同时吐血。
车嘉祥与几个丫鬟又是一阵惊叫:“大人——”
夏冰儿倒是很淡然,往丫鬟伸出手:“将水拿来!”
“是。”
丫鬟跌跌撞撞拿来早已准备好的清水,夏冰儿迅速漱口。
从已反应不过来的车嘉祥怀里拿过药筒,灌下一口。
再含着一口,堵住雨荷的嘴巴。
直到夏冰儿两颊恢复常态,雨荷的嘴巴都没有漫出药水。
“要喝几口才可以?”
“啊?应该三口!”
夏冰儿眼睛微眯:“什么叫应该?!嗯!?”
车嘉祥堂堂一个男子,被夏冰儿一个眼神吓得猛地跪到地上。
“大人恕罪!三口!”
“好!”
夏冰儿先再喝下两口,再含两口,与第一次一样灌进雨荷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