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啊!”
扑通——
除了北宫机敏的惨叫声和落地声,有十余万人的长街寂静无声。
跟随北宫机敏而来的琴川军将领看向前方,最后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史飞章。
史飞章不能确定这个“罗大光”是杨风青,但那股特别的气质,很像那个小时候不时对他们嘟囔“傻逼”的杨风青。
“公子,你——你这是做什么啊?他是自己人。”
摔在地上没了动静的北宫机敏突然蹦起来,躲到停在他身边的马车后:“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给我杀了他!姨母,就是他杀了我所有的侍卫,让我不得不折返回驰原城!快帮我报仇啊!”
“啊?!”
这是冷向卉发出的声音,也是所有人心中的声音。
这一见面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两方原来早就有仇恨了,而且邵成豪一方对北宫机敏做的事可谓赶尽杀绝,很多富甲和贵胄看向杨风青一行人的目光立即变得很不友善。
地方豪族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就像一颗巨树下的树根,没有谁能理得清。
之前缩进大道两侧的马车又跑出来一些,并且有一些男子发出了声音。每一个男子发出声音之后,都会引来一些低声讨论。
而所谓的低声,杨风青都能听清。
“邵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请解释解释!”
“这不是城北龙家的龙少爷吗?他怎么会帮北宫机敏说话?”
“这你都不知道?龙家有个小姐就是北宫机敏的妾室。”
“原来如此。”
“我们的刺史大人虽不在琴川,但我琴川的威严也不是谁都能侮辱的!请邵将军解释一番,不然——”
中年男子说完,他身后的数百名侍卫上前,神色不善。
“这——这是城西重铁镖局的重爷!”
“重铁镖局跟北宫龙因又有什么关系?”
“可能是因为北宫龙因是北宫家的人吧。”
“俗话说远来是客,但若来的不是客,那就休怪我们用对待不是客人的方法“接待”你们了。”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掀开帘子的马车里,说完还重重的敲击手杖。
“那不是城西的袁老吗?!”
“袁老可是我们驰原城里医术最好的药师,他发声之后,渝州的人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那不然呢?来了我们琴川,却对北宫家的人随手打杀,别管他是来做什么的,我们都不欢迎!”
果不其然,随着被称为袁老的老者发声之后,声讨杨风青一行人的势力如雨后春笋冒出,最后就是十余万里的百姓都有数万人声讨杨风青他们。
现在是渝州来人与北宫家的人对上了,而如今史家与北宫家的关系很微妙,史飞章夹在中间不知作何抉择,只能往后退,身体贴在城门上,企图所有人都将他忘却。
也不知是人们对自己想躲避的事没能躲避的事印象比较深刻,还是冥冥之中真的有“越想躲避什么,越会遇到什么”的定律。反正这件事又会成为史飞章往后对“越想躲避什么,越容易遇到什么”的最好佐证之一。
“史飞章,你这是什么意思?还不捉拿渝州的人吗?”
出声的是冷向卉,行兵打仗、管理城池女子大多不怎么在行,因为她们比起男子更容易感性。
但女子之间的各种斗争,她们却大都信手拈来。
这不,宫斗里惯用的将别人一起拉下水的伎俩,就被她活学活用到了这。
史飞章早就对冷向卉极为不爽了,其中有很多情绪,可能还有嫉妒。
毕竟若不是北宫龙因的缘故,冷家与冷向卉嫁去的夫家加在一起都不是史家的对手,而如今呢,冷向卉一个人就可以在他们史家头上拉屎撒尿。
看她现在还不忘把他拉下水,一直忍着的气终于是忍不住了:“捉拿你奶奶的!你有本事你自己捉!”
女子之间的斗争大多以栽赃陷害为主,哪有史飞章这般直接跳起来骂祖上的,冷向卉一下子被呛得满脸涨红,抬起颤抖的手臂:“你——你——”
“你什么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马车里面装的什么!我实话告诉你吧,你离开我巴不得!但马车里装的箱子必须留下,那是我们驰原城的立城之本!”
十余万不明真相的百姓,眼神又变化了。
像被踩中尾巴的疯狗,冷向卉原地蹦了起来:“史飞章你——你休要血口喷人,马车里都是我个人的财物,你想做什么!”
“我没想做什么,我也没有说马车里是财物!”
“你——”
“停!”
一声大吼,所有人又一齐看向出声的杨风青,皆是奇怪异常。
杨风青捏了把裘梓彤的小脸,将趁着史飞章和冷向卉吵得欢的时候包好的布签放到她手里:“来,帮师傅清理下耳朵,他们吵得太大声,师傅的耳朵难受得紧。”
所有人:0.0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裘梓彤,欣喜地不住点头:“嗯嗯。”
开心接过布签,往杨风青侧过来的耳朵小心放去。
“众位不要啰嗦了,拿下他,待我堂弟回来,必有重报!”
“哈哈哈——区区一个无知小儿罢了,看我一掌将他拍晕!”
城西重铁镖局的重爷身宽体胖,那一对手掌足有裘梓彤的脑袋大。
两腿用力拍打马肚,只听得一声嘭,那马儿不知是惨叫还是兴奋地嘶叫,扬起马蹄就往杨风青奔来。
“好了,先这样。”
杨风青说一声,便单手将裘梓彤拎起来,反着坐,也就是可以抱着他的坐姿。
“坐好了。”
“嗯嗯。”
其实不需要杨风青叮嘱的,裘梓彤已经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他怀里了,小手抱不住杨风青的腰,只得紧紧拽着两边的衣裳。
小手的手指关节都有些发红,也不知她用了多大的力气。
杨风青将长刀插回刀鞘,接着拍击马背:“给这群内斗内行,外斗外行的废物看看你的速度,杀!”
杨风青的声音不仅没有掩饰,反而是以大声吼叫的方式说出。
唳唳——
哒哒——
白云神驹前足离地,兴奋地嘶叫一声,前双蹄在空中用力碰撞。
前足落地的瞬间,后足猛地发力,从四周看去,这不是一头只有在画卷中才有的神驹吗?!
四蹄的白毛,在它狂奔时让它看起来就像一头踩着白云的神驹。
而那略到好处的鬃毛,更是将它灵敏、神圣的一切气息尽显。
不多说其它,就是这一副美如画卷的画面便令无数芳龄小姐为之握紧藕白的小手。
更有甚者,看着贴紧杨风青胸口的裘梓彤竟然露出了嫉妒。
与视觉动物的女子们相反的是之前声讨杨风青的男子们无不目露杀气,杨风青对杀气的敏感程度可以说是他对所有东西感知最敏感的气机之一,在疾驰之中,眼眸扫过四周,将看着他露出杀气的人皆记在心里,并不加掩饰自己的杀气:“胆敢有杀我的想法,待被我杀死时,你们就不要后悔!”
见杨风青已嚣张到了没边,四周顿时传出一声声暴怒吼叫:“重爷你杀了他,我给十两银子!”
“我给一百两!狂妄自大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颗无用的人头,你们给这么多银子不是侮辱了自己吗?我给一文!”
“没错!我也给一文!”
已经站到邵成豪身边史飞章眼看两人就要接触上,却看邵成豪以及千骑没有任何动静,不禁再次着急出声:“邵将军,你——”
“无需担心。”
邵成豪一丁点都不担心,那个重爷看着体大拳重,但真要与他真正对打,他有把握十招之内将其打趴下。
若在战场上对敌,以他自小修习的夺人性命之功,重爷那一套在他看来无异于花拳绣腿的功夫,他一招就能让其毙命!
而杨风青,不能想了,再想就是在昌叶苍洞那他有生以来最可怕的经历了。
史飞章见邵成豪都这么淡然,而且他已经解释了关于重爷的一切,自知他再怎么紧张也没有用,于是转头看向两人,但眼里还是难掩紧张。
万一这人真是杨风青,然后死在了他面前,他——不能想了,正要往前走,邵成豪一掌压在他肩膀上。
“我说了,不用担心!”
“好——好吧。”
重爷没有回应那些对他说话的人,而且他脸上的嚣张和得意已经隐去,看着杨风青的眼眸,越看越惊恐,与他反应一样的还有他的坐骑。
就在两方即将接触,四周之人因两种截然相反情绪而握紧拳头之时,重爷坐骑的前足没有任何征兆,像是被无形的东西挡住了下半截,整个身体往前猛然扑倒。
“啊!”
轰——
哒哒哒——
白云神驹没有任何意外从一旁跑过。
嗤——
这声音也太硌牙了,不过与下方的情景相比,硌牙这种事真的不算事。
“啊啊啊!”
一连串正常人难以发出的嘶吼,在十余万人之间传荡。
重爷坐骑的前足摔了细碎,肚子因为在不平整的石板划出了两丈有余,早已什么都不剩下,整个划痕都是各种内脏。
很多内脏还在散发着热气,内脏与那鲜红的血液混杂在一起,分外让人不适。
而最让人不适的,是那个伏在地上,双手因捏紧石块太过用力而渗血的重爷。
他的两腿都还在,或许不应该说是腿,因为上面的肉块磨损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没有被磨损的则挂在白里有红的骨髓上。
那些鲜红、黑红的肉块,响着咕噜咕噜、噗嗤噗嗤声,一股股鲜血从那些伤口喷洒而出。
“呕——”
这是大部分人的反应,各种味道与中间的怪异味道开始弥漫四周,呕吐的人迅速增加。
“啊额——”
这是很多女子的反应,当然也有男子。毕竟身为普通人,这么惨烈的场景,他们本应究极一生都不会遇到。
还有整张脸凝固的人,他们看着那惨状,只觉得胸口好似有一只手正不断往里挤压。
而脸上最精彩的莫过于史飞章了,他想到了无数种结局,但就是没有想到过这种结局。
这个结果到底应该算杨风青实力强大呢,还是算威名远扬驰原城四方的重爷倒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