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都起来!”
赵孟衣服上有很多血迹,眉毛与发梢挂着血珠,比较“幸运”的是身上没有一处伤口。
这次上官军阵型混乱,但冲来的速度却比前几次都要快。
在抛下数千具尸体后,再次冲到城墙下。
前次是数截断续的城墙有云梯搭上来,此次整面城墙都有云梯。
“将军,没有石头了!”
“将军,这边没有的将士太少了!”
“顶住!再过来一些人啊!”
城墙上一片混乱,特别是俞嘉澍等人把守的城墙。
之前他们承受了太多上官军的冲击,此时每一截只剩不到两千人。
城墙的其他地方人手也不多,刘长安就算想派人过去也不可能。
“死守!给本将军死守!本将军收到上却城传来的消息,大将军已到上却城,我们最多再坚持两日就有援军来了!”
“半个多月我们都挺过来了,最后的两日有何不可!大将军到来之日,就是我们反攻之时,就是所有将士升官晋爵之时!死守!”
城墙上无人回应刘长安的吼声,但城墙上下的惨叫应声大了很多。
他们不想死,上官军也不想死。
靠西的一架云梯旁堆叠了数十具尸体,他们的两侧是积满了过道的尸体。
刘长安在东侧眼看上官士卒就快登上那处城墙,拎刀冲过去。
“快!你们这百人跟我来!”
一个脑袋从云梯露出,看了附近都是尸体,不禁大喜。
双手扒紧城墙,脚下加快,当他要踩上城墙时,东侧有黑影袭来,上官士卒急忙挥刀过去。
砰——
“啊!”
笑容还未消失的上官士卒捂着胸口,往后倒去。
“啊啊啊!”
下方又传来一连串的痛喊声和重物落地的咚咚声。
此时说再多都已没有用,只有杀!
“杀!”
每一个呼吸都有士卒以千奇百怪的死法死去,惨叫声更是没有断绝。
还在继续,还有人死去。
俞嘉澍看向两个没来得及被抬下城墙,依旧站在城墙过道的兄弟大笑不止。
“哈哈哈——你们杀的人都已没有我杀的多,到了地下,你们都得请我喝一次好酒。”
“别急着走,等我一起。”
俞嘉澍身上有没有伤根本看不出,他如刚刚从血盆里起来,全身血红。
他正要往右侧砍去,破空声响起。他脑袋闪过往右侧躲闪的指令,可腰间却传来一阵刺痛。
当身体反应过来时,晚了!
噗——
俞嘉澍没能再留下一句话,身体往后倒去。
“俞将军!”
“俞嘉澍!”
“啊啊啊!”
城墙上一片悲恸,城墙不远处,师乾又抽出一根箭矢。
“命大军集中向城墙中右段进攻!”
“遵命!”
城墙的中右段,就是俞嘉澍所在的位置!
没了主心骨,而冲来的上官军却无穷无尽,永远也杀不完。
这一段的天策军和南河军的士气不免开始回落。
人性就是如此。
若有活下去的希望,绝大部分的人不会放弃。
但在拼尽全力之后,却还看不到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就会出现比一开始要庞大无数倍的失望,乃至绝望。
数十架靠近他们的云梯开始抖动,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从下方传来的呼吸声已非常明显。
他们没有坐以待毙,还在往下面扔一切能扔的东西,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已一片死灰。
刘长安捏紧拳头,扫过城墙上的情形。
西噬城原来的万余人加上他带来的两千余人,此时仅剩数千。在这驻防的南河军有一万余人,还剩下八九千人。
这八九千人有四千余人在赵孟附近,赵孟把守的那一段喊杀声震天,但那空荡的城墙过道实在是——
刘长安摇摇头,没有心思去责怪赵孟。
一切不过人性罢了。
再看向城外,除了正在攻城的数万大军,两侧还有看不到尽头的大军赶来,并马不停蹄往这边跑来。
挥刀砍飞敢不举盾牌,直接露出脑袋的上官士卒,自守城到如今,终于绝望了。
“大将军,恕末将无能!若有来生,若大将军不弃,末将再以命追随!”
“杀——”
“兄弟们守住,我们来了!”
刘长安灰暗的眼眸猛然睁开,循声望去,巩高爽登上城墙,在他身后,源源不断跑上来生力军,他们沿着城墙的过道往两侧扩散。
如一张破了无数个洞的网的防线,在生力军登墙后,破网又被缝合在一起。
巩高爽喊了一声后,往赵孟所在的地方跑去。
赵孟附近的将士,往下扔石头与圆木的频率立即加快,赵孟则不断地大吼着什么。
待巩高爽跑到赵孟身边,赵孟转身面向巩高爽。
他的嘴巴快速闭合,脸上比较惶恐,想来应该是在解释什么。可惜他们说的话比较小声,再加上此时四周的声音很大,刘长安听不到。
巩高爽黑着脸,不耐烦摆摆手,嘴巴张合时指向城墙。
赵孟点点头,跑到城墙边。
刘长安正要转脸,巩高爽毫无征兆挥起长刀。
一片血红,赵孟的脑袋往城下落去。
城墙上所有南河将士皆看向巩高爽,天策士卒也疑惑看去。
幸好有巩高爽率领来的生力军暂时将上官军击退到城下,暂时还没有人爬上云梯。不然就这么一个令所有人所料未及的情况,城墙就被攻破了。
“所有南河将士听着,城墙在人在,城墙破人死!为了守城而死,不管天策还是南河都不会亏待你们。但谁敢像赵孟这般,做出有损我们所有人身家性命之事,斩!”
“是!”
明白了所谓何事,南河军的士气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还上涨。
能在西噬城活到现在的士卒,聪明人绝对不会少。
之前赵孟所做的一切他们都看在眼里,他们不禁都要为自己打些小算盘。
现在小算盘没了,是死是活,都在城墙上!
唯有死战矣!
......
“将军,放我们回去吧!”
“东城门又聚集来了无数天策军,我们攻不进去的!”
“逼着我们攻城是死,我们回来也是死,我没有力气了,我们就在这,将我们都杀光吧!”
那人喊完,握紧长刀,目光不善看着四周堵住他们去路的将士,最后定格在师乾身上。
一连斩杀了数百名奔逃回来的将士,换来的就是这些回应。
师乾闭眼摇头,放下弓箭,转身往大营走去。
“鸣金收兵!”
......
东城门上,刘长安与巩高爽站在一起,看着如退潮的上官士卒,眼睛里没有一丝松懈。
“下次他们再攻来时,我们还能守住吗?”
“不知道,但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会再进攻了。”
“希望吧。”
......
上却城,城主府,夏冰儿的小院。
顾旭章站在房间里,目光紧紧注视车嘉祥的一举一动。
车嘉祥双手略微颤抖,正往夏冰儿嘴里喂药液。
“可以了,将大人放平。”
顾旭章快步走到夏冰儿身边,近距离察看夏冰儿的脸色。
“为何冰儿的脸色越来越差了?你的药到底有没有用?!”
“草民竭尽所能,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了,更多的,顾将军就算杀了草民,草民也无能为力啊!”
“啊啊啊!华大人呢?他为何还没有过来?!他——”
哒哒哒——
顾旭章转头看去,华基领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进来。
老者背有一个黑色布袋,自他进来,房间就多了一股令人眉头发皱的味道。
“你们赶紧让出个道来,让席药师查看夏大人与雨荷小姐的情况。”
顾旭章起身,不过并没有走开:“你是从哪找来的药师?!”
“悦娥楼送来的。”
顾旭章立马给众人表演了何为变脸:“快,席药师快看看冰儿和雨荷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你能医治好冰儿与雨荷,不管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都愿意给你。”
席奈没有因顾旭章之前的态度而生气,他行医多年,什么样的情况没有遇到。
可以说,医者是最懂人性的群体之一。
因为他们见到了太多在生死边缘、绝望与希望之间来回的人,见到了太多的太多人关于人性的抉择。
“顾将军莫急,让老夫看看。”
席奈走到床边,看了两人的脸色,不动声色拿下大布袋,翻出一个铁盒,打开铁盒,里面乃是整齐排列的银针。
抽出一根银针,在夏冰儿的额头上方伫立。
眼眸一瞬不瞬盯着夏冰儿的额头,眼角微缩,银针扎进夏冰儿的额头。
保持这个姿势几个呼吸,顾旭章在一旁惊呼:“席药师,银针黑了!冰儿的额头也黑了!她好像很痛苦!”
只见两只眼睛紧紧皱在一起,身体开始颤抖。
席奈点点头,眼睛很小,而眉毛又很长的他,眯眼后,外人难以再看到他的眼睛。
抽出如被染了墨的银针,摇摇头没有说话。
拿出一根新的银针,与之前一样的动作,插到雨荷的脑袋上。
银针比之前更迅速变黑,且雨荷不只是露出痛苦,更是不断惨叫。
“啊啊啊!”
“席药师——”
席奈赶紧将银针拔出,雨荷这才慢慢恢复平静。
只是那不时皱到一起的眉头,令顾旭章和华基很是难受。
“席药师,冰儿和雨荷中的是什么毒?”
“此毒怪异至极,老夫未曾见过!按理说,以夏大人和雨荷小姐中毒之深,最多只能坚持五个时辰,就会因为全身漫毒而死。但如今那些毒虽然很多,却没有溃散开来。此等情况,堪比神迹啊。”
“啊?!这——这——难道就没有办法治愈了吗?”
“席药师,不管需要用到什么药物,你尽管说,我们就算没有,也会拼尽全力给你找来。”
“不是药物的问题,你们先与老夫说说,你们是如何让夏大人与雨荷小姐身体里的毒药扩散开来。”
车嘉祥看顾旭章和华基都朝他看来,急忙点头。
“草民就是无意中配出了一味药剂,对此毒正好有效果。”
“哦?!你就在此配置出一份药剂出来。老夫看看,说不定能根据你所配置的药物,反推出夏大人与雨荷小姐所中的毒为何种毒。”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