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谢谢啊。”
“不用，我也是刚好路过，璃师娘客气了。”
少年轻轻扣住大盆的边缘，轻松将衣盆提起，妇人见状笑道：“你膂力真是惊人，是大门派出来的弟子吧？”
“是啊，我师父可是那个门派中最厉害的人。”
少年笑了笑，帮妇人把衣服一个个送到雇主家。
等到送完，妇人从报酬中拿出四枚铜钱，放到了少年手中。
“孩子，这钱你拿着，我知道你大门派出来，可能看不上这么点钱，但这也是婶婶一片心意，你不要拒绝。”
少年刚想拒绝，听到妇人的话后，也就收了起来。
“那璃师娘，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妇人诶了一声，少年刚走出几步，妇人就喊道：“孩子，你叫什么？哪个门派的？”
少年身躯一颤，脸上带着黯淡，当他转身的时候，少年已经满脸笑意。
“我叫许缥，来自风雪盟，师娘你……应该记住的……”
妇人点了点头，和蔼道：“诶，我记住了，天要黑了，你还有事赶紧回去吧，夜晚的山上很危险。”
“嗯！”
许缥点头，转身消失在黄昏余晖当中。
妇人目视少年离开，随后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脸上带着笑容。
她吃完晚饭后便端了一张凳子坐到了小院中，看着皓月，似乎在等待什么。
至于在等待着什么，妇人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必须等。
月亮的银辉照在了村落，也照亮了妇人头上的几丝白发。
每次路过的邻居看到这种情景，都会问一句：琉璃，你看什么呢？
“看月亮。”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妇人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我在等人。”
这个时候，邻居们都会摇头，眼神带着可惜与怜悯。
月光之下，一道人影从街头走过，走到了妇人的院子前。
他身着麻布衣衫，脸上带着风尘仆仆，一双布鞋也因为行走了很长的路都变得破烂。
他双手微微合十，轻声对妇人道：“施主，我是从禅心寺归俗而来的和尚，能否借此小憩片刻？”
妇人心善，看到还俗僧人的样子，也就让他进屋，并端出今晚吃剩下的一些饭菜。
“大师别嫌弃，我家就剩下这些了。”
僧人赶紧弯腰，道：“施主能给小僧一口饭吃，小僧已经感激不尽，万万不敢再奢求其他。”
从刚才到现在，僧人的头都是低着着，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妇人一愣，看到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不怎么好看，就是普通人的眼睛，但里面蕴含的爱意和温柔，却差点将妇人给融化了。
“大师你……”
僧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可是这不怪他，只要看到妇人，他的感情就情不自禁的流露出。
他就是周长风，从早上走过了山水的僧人，他为了让自己看起来风尘仆仆，愣是走了一天，现在才赶来，幸好妇人没有睡……
他知道妇人这个时候没有睡，因为在以往，他都是这个时候来的。
吃完晚饭，周长风见到妇人一直看着月亮，笑问道：“施主可是在等人？”
琉璃有些惊讶，问道：“大师如何知道的？”
“你的眼睛，带着期盼，你在等待着什么？”
妇人摇头，叹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不起来了，”
“是什么？”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妇人脸色黯淡，她感觉这件事很重要，很重要，甚至比她的命，还重要。
可她，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
周长风熟练的将桌上的碗筷收起，说道：“贫僧略懂一点道家占卜之术，可以为施主解惑一二。”
如果换做别人来说，妇人肯定不信，你一个佛家弟子，怎么会道家的武学？但面对面前的男子，她信了，没由的相信。
这种心情让她自己都惊讶了一番。
“那大师请说。”
周长风深深看了眼琉璃，装模作样的掐起指来。
片刻后，周长风笑了笑，道：“算出来了。”
“是什么？”
“你等的人，是我。”
这次，他没有用贫僧，而是用的我。
妇人有些生气，哪有刚见面就调戏妇女的？这种人怎么能当高僧？说不定就是个加班僧侣的淫.贼！
想到这里，琉璃眼睛一瞪，喝道：“没想到堂堂高僧，竟然是个登徒子！”
男子眼中一慌，赶紧起身摆手，那样子，真的很受委屈的小孩子一样。
“我不是，你真的在等我！相信我！”
周长风眼中带着痛苦，看着妇人，后者见到这番眼神身躯一颤，想要赶人走的手也愣在空中，他不像在说假话，难道他认识我？而我却不记得他了？
但是她怎么想，都无法想到关于面前男子的一切，她有些痛苦。
周长风见状大惊，赶紧搀扶妇人，紧张道：“你没事吧？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以后的日子还多的很，这次你不记得我，说不定下次就记得了。”
琉璃抬起头，颤声问道：“你在……说什么……”
“我……你……”周长风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叹了口气，柔声问道：“你能听我讲个故事吗？”
男子的眼中带着期盼，他希望她记起，可每一次记起后的温存，第二天就会换来更加痛苦的折磨。
妇人看着面前的男子，有些不忍，他眼中的痛苦，让她心头一颤，竟下意识说了声好。
这个‘好’，周长风笑了起来，虽然听了不止千百遍，但他还是听不腻。
酝酿了一下情绪，周长风开始道来：“从前，有两个孩子，他们从小相识，女孩儿很漂亮，男儿则是有些黑，不怎么好看，可女孩儿一点都不介意，他们一起长大，一起欢笑，男孩儿暗恋着女孩儿，但却不敢说，只能由这份感情慢慢沉淀下来。”
“等到小女孩十六岁的时候，男孩儿将这些年攒的钱，买了一件裙子，一枚玉坠，送给女孩儿，后者很开心，她的胆量比我大，说出了她潜藏在心中十几年的感情。”
“就这样，男孩儿女孩子在一起了……可男孩儿很穷，只是个渔村出来的孩子，家中仅有一张床跟一艘小船，而女孩儿家中富余，而想而知，他们的结果是怎么样。”
说到这里，周长风顿了一下，妇人搬个了椅子，坐了上去，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啊，女孩儿与男孩儿私奔了，背着家人，背着亲友，就这样跟男孩儿远走他乡。”
“他们来到了南玄，来到了这个以柔情著称的江南之乡。”
“接下来的日子，男孩儿打渔，女孩儿女红……日子虽然苦，但却幸福，二人本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可谁知道这种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女孩儿生病了，很严重的病。”
“多严重？”妇人问道。
“严重到连药王楼都治不好的地步。”
妇人一惊，道：“啊？那后来呢？”
“后来女孩儿病入膏肓，陷入了一种不生不死的状态，这是一种罕见的遗传病，女孩儿的祖上曾经得过这种病。”
“所以男孩儿只能背着女孩儿到了女孩儿家中，希望能得到救活女孩儿的消息。”
“在万般恳求之下，男孩儿得知，只有佛陀舍利子，才能让女孩儿活过来，但这种舍利子，整个六洲只有禅心寺有，所以男孩儿剃发为僧，想偷取一粒舍利子来救女孩儿。”
“但三年时间，小男孩儿已经成为了少年，他发现自己生而佛陀，跟佛道感应极强，寺内的老僧们都对少年照顾有加，和蔼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