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
凌飞屏息静听,那鬼罗教弟子却没了下文。半晌,方听得杨开月道:
“这伤口,莫非鬼教主是为银针所杀?”
尹啸云沉吟片刻,反驳道:
“这伤口的位置正在天灵盖上,寻常的银针难以破开头骨,想必是高人所有的特制兵器才能成行。”
那鬼罗教掌事弟子听二人似乎分析得头头是道,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道:
“二位有所不知,这伤口细小几乎微不可见,但能在顷刻之间取人性命,这绝非普通暗器。据我所知,此为鬼域失传已久的玉化龙。”
“玉化龙?”尹啸云哂笑着摇了摇头,“老夫行走江湖多年,对着玉化龙亦有所耳闻。相传此物乃是鬼域药神鹰扬救人的宝器,如何还能伤人?”
“那尹庄主可知,玉化龙救人,是以命换命?”那鬼罗教弟子面色一凛,“届时鹰扬祭出此物,令煞神骁瘟起死回生,自己却险些命丧黄泉,这尽是鬼域不与外人道的秘密。而鹰扬死后,玉化龙便随之绝迹江湖,如今重现于世,尹庄主与杨少主认为,该是何人所用?”
尹啸云忖度须臾,立时大惊失色,忙道:
“江湖之上能得鹰扬真传,唯有月神殿掌门人陈瑰月。莫非这玉化龙竟是她……”
“正是!”
杨开月心中一沉。
这尹啸云虽是酒囊饭袋一个,但经鬼罗教中弟子一番提醒,到底还是怀疑到了陈瑰月的身上。他暗自叹了一口气,佯作不以为意道:
“我看倒是诸位多虑了。陈瑰月避世多年,早已不问世间恩怨。况且此番武林大会,月神殿仅派几名弟子前来,想必是无心介入纷争。”
“倘若杨少主今日未与那月神殿的叶倾楹情真意切,我鬼罗教倒愿意信你这话。”
那掌事弟子着实将了杨开月一军,凌飞光是听着都险些忍不住笑出了声。眼下是鬼罗教拿定了主意,要把这份深仇大恨强加在月神殿的头上。
凌飞心道也好,那叶倾楹平日里一副盛气凌人模样颇惹人厌烦,一双巧嘴更是刀刃似的不肯饶人,被人寻了仇,也该是罪有应得!
“杨少主袒护月神殿的心情我等可以理解,但也请恕我鬼罗教有仇必报,明日武擂之上,月神殿须得多当心些!”
话音未落,厢房的门已大敞。鬼罗教一众人拂袖而去,只剩了尹啸云与杨开月二人仍在其中。
凌飞无心再听,也一溜烟顺着房檐跑走了。
只是这一路他皆在想,既然鬼罗教想要寻仇,缘何今晚要提醒杨开月令月神殿当心?这岂非自吐企图,打草惊蛇?
若是真心实意,那的确愚蠢;可若是另有所指,又究竟是想说些什么呢?
更深露重,鹤悦小筑之中虫鸣嘈杂。叶倾楹自知睡眠轻浅,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便再睡不着了。合衣起身来到院中,却见那石案旁已坐定一人,红衫红裙,身形娇小纤瘦——窈窈?
她上前拍了拍人肩膀,兀自在石凳上落了座:
“你这丫头,独自一人在这儿做什么?”
窈窈见是她来弯眉笑笑,答道:
“这里的床太软,太热,我睡不着。”
武林大会邀请的俱是各门派有头脸的人物,衣食起居自然皆安排得精细些。哪成想尹啸云这份儿好心思,到了这丫头眼里,却是弄巧成拙了。
叶倾楹一面替尹大庄主不值,一面对面前这个看似不谙世事的女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尽管月神殿一向自诩不问纷争、避世而存,但人情世故、世间百态她并不陌生。而窈窈,则仿佛生在山野桃源,没有丁点儿的人间烟火气。
她顺势问道:
“那窈窈,从前你都住在何处?四近可有村庄或山水?”
窈窈努力回忆了一会儿,两手比划了个四四方方的形状:
“方圆十几里都没有人烟的一座石头城,连床榻也是石头做的,冰冰凉凉的。还有……有一条路,长长的路!”她言及此处一顿,神秘兮兮地凑近了叶倾楹,小声道,“叶姐姐,那条路上全是机关,没有我和师父带着,谁都走不过去!”
四四方方石头城,还有一条布满机关的路?
叶倾楹听她说得神乎其神,不由得哂笑一声,拉过她的手道:
“得了,世上哪有这种地方?你这话叫旁人听去,还当你说的是先前的鬼域和黄泉甬道呢!”
窈窈闻言也笑了,一双大眼睛亮亮的,问道:
“叶姐姐,鬼域又是什么地方?和我住的石头城很像吗?”
叶倾楹摇摇头:
“鬼域我也不曾亲眼见过,只听掌门人提起,那本是一座寸草不生的人间炼狱,因有了煞神骁瘟,才成了世外桃源。可惜啊,骁瘟遭安楚朝廷暗算,鬼域分崩离析,再不复当年的辉煌了。”
她言罢一声长叹,似是对此极为惋惜,带得窈窈也不禁蹙了眉头,道:
“叶姐姐与鬼域有交情?”
“交情?”叶倾楹下意识重复一遍,终归颔首一笑道,“我月神殿掌门人乃是鬼域月神,先主崩逝后才另立门户。算来,是有些交情的。不过那俱是往事了,我仅有耳闻罢了。”
她说着,又仿佛想起来了什么,继续问道:
“对了,眼下你杀了鬼千寻,要如何回去你那‘石头城’?若有需要,月神殿可送你一段路程。”
窈窈这回来了精神,笑吟吟拉扯着对方衣袖,道:
“不必不必,师父与我说了,杀了鬼千寻之后去哪儿都好,她自会来寻我。我想追着叶姐姐和凌飞走!”
“我和那位凌大侠可不是一路人,”一提起凌飞,叶倾楹的语气就变得格外不屑,“他是贼,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窈窈,你可想好了,是追着他走,还是跟着我月神殿。”
“啊?”小姑娘一听这话登时皱起了眉头,为难道,“那我,那我怎么办……”
“当然是跟叶姑娘走了!”
一道调笑声音自头顶响起,直吓得叶倾楹猛然拔剑转身,却见是那北雁凌飞倒挂在房檐之上,正朝她做了个鬼脸。
“凌飞——!”
窈窈喜不自胜跑上前去,凌飞便收了轻功纵身跃下,难得认真道:
“叶姑娘所言有理,你一个姑娘家家,总不能和我一个飞贼走在一起。”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呀!”窈窈生怕他不许,急得紧紧攥住他的手,“凌飞,你带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