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眩沉浮,恍若一梦。当陆正意识清醒,猛然提神警惕时候,赫然发现自己居然身处一片诡异缥缈的虚空世界。脚下流云飞逝,似乎远在高空,但低头细看,黄沙缈缈,又似在一片荒芜沙漠的头顶,周围天空低垂,蓝白交织,充沛灵气好似处处生机,但偏生看不到任何草木之绿。
陆正茫然四顾,找不到李昊和姜成然的身影,用尽力气喊了几声,却是毫无回音。
手中紧握的玉佩突然滚烫灼烧,毫无防备的陆正一声嘶痛,立即撒手放开,但旋即面色一惊,赶忙伸手想要接回玉佩,却见那玉佩彷佛真有灵性,居然一个躲闪避开了他的手掌,随后玉佩上下翻滚飘舞,一路向着下方某处飘去。
陆正莫名紧张,紧随其后飞去,只见玉佩灵光浓郁,突然间就有一股灵光从中飞出,向着玉佩本来所去方向激射过去。陆正伸手一捞,将那玉佩稳稳拿在手心,本来泛起灵光的手掌还在提防滚烫灼热,但不料这枚玉佩已经变回温润冰凉。他一时讶异,但也没有深究,抬头向着那道灵光所去方向看去,可入目情形让他登时大惊失色。
那道远去灵光坠下地面,目力所见,那道从玉佩中脱出的灵光居然已经换做了一道虚拟身形!
陆正心神巨震,这里可是门中重地,自己突然进来便也罢了,怎得这玉佩中还藏着这等东西!转瞬之间,陆正脑中闪过无数画面,想起戚浩阳之事,他更是面色大变,当下一声长啸,不管不顾就冲着那边追去。
只见化作人影的灵光并未飞出太远,等到陆正疾驰落地,才发现这是一处被法阵包裹的小型祭坛,那灵光身形缥缈虚无,隐约可见样貌真容,居然有些像干墨峰首座雷问惊!
“雷……雷师伯!”陆正陡然想起什么,惊骇出声,那边的灵光人影却恍若未闻,只是静静站在阵中,然后突然双膝跪倒,冲着祭坛重重叩拜。
陆正惊疑不已,缓步上前,但没走几步,前方被遮挡了真容的祭坛中突然飘出一道灵压意念,旋即有一道熟悉身影凭空出现在跪地人影前方,陆正仔细一看,直接怔住——“姜,姜师伯!”
墨绿道袍带着浅淡白色,但相貌清晰,不是姜虚靖又是何人?
化作姜虚靖的灵压意念对陆正的呼声置若罔闻,只是目光看着跪地身影,眼中满是沧桑喜悦——
“雷师弟,你回来了……”
从玉佩中飞出的雷问天显然也是一缕分神意念,但时光久远,明显有些油尽灯枯,此刻他缓缓起身,和姜虚靖相视而笑,随后两人四壁围拢,齐齐放声大笑,一切岁月过往好似都在笑声中说尽,刹那间,天荒地老时光如流。
等到陆正恍惚回神,猛然间才发现身边流云飞快急速,随后渐渐慢下,等到一切恢复如常,那边祭坛前的雷问天已经化作点点灵光消失无影。
转眼沧桑,这一刻恍惚,似乎真如百年岁月。
姜虚靖微笑挥手,看着雷问天彻底消失,片刻后负手转头,仿若无事,但陆正眼中分明还可以看到他的淡淡泪痕。
“姜师伯?”陆正再度开口,声音莫名沙哑。
“……是你?”姜虚靖身形飘忽,落地不带烟尘,踱步而来,如同仙人漫步云端,“没想到居然是你当了掌教……浩阳呢?李昊呢……”
陆正一怔,瞬间明白他的言中之意,立即躬身道:“回师伯话,掌教人选并非弟子……”
陆正简单明了,很快就说清了事情经过,随后自顾把戚浩阳一事也讲个清楚,良久之后,似乎在思忖消化的姜虚靖才微叹一声,“没想到,浩阳居然被昭狂之控制了,唉,他身为我座下大弟子,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发现异样,真是天大之过啊……”
陆正闻言,立即摇头道:“此事怎么能怪师伯您呢,昭狂之狼子野心,潜伏如此之深,您早有预见门中奸细已经是极为不易,若是没有您布局安插姜师兄潜伏幽冥鬼府,恐怕现在局面更加危险。”
姜虚靖捋须不语,感慨万千,“也罢,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浩阳毕竟是你们这一辈子的第一玄君,本来该是我道清顶梁扛鼎之人,最后却成了昭狂之的傀儡,可惜啊……对了,成然呢,他既然回来了,一切可还安好?”
“姜师兄并无大碍,此次铲除门中潜伏奸细,全凭他的功劳。”
姜虚靖面上隐有笑意,心中宽慰不少,“他能回来就好,我这个做父亲的实在亏欠他太多,本想日后好生弥补……唉,希望他能理解我的安排吧。”
陆正心中微沉,感觉得到姜虚靖言外之意,轻声道:“姜师兄现在是执法殿司事,协助邓长老监察门中大小事务,日后一定也是我们道清门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
姜虚靖点了点头,突然面色微凝,道:“陆正,当年成然所做一切,也是有我的授意安排,置你于险地,非我所愿,你……”
陆正身子猛地一紧,心中隐藏良久却始终没有说出口的疑问陡然被姜虚靖讲出,他整个人如遭雷击,面色一片惨白。
“……我知道,你现在了解这一切后一定会满腹疑惑。”姜虚靖平静说着:“当初成然带你出城,提前是跟我说过的,那时你师父刚死,关于轩辕北辰的真假身份我们毫无头绪,成然那时还只是幽冥鬼府的一个外围棋子,为了打探清楚内里情形,他不得不做出彻底叛出道清门的假象,无奈之下,只好用你做诱饵……你伤心也好,恨我们也罢,这件事情,我都是要跟你说的……”
陆正身形不断颤栗,好久之后,他艰难抬起双臂,拱手躬身,声音嘶哑,“都是过去之事,陆正……从未放在心上!”
姜虚靖目光复杂,深深看着身前低头的年轻人,良久后他才继续开口,声音幽幽,“当时你们二人前脚刚走,我就跟在了你们后面……”
陆正猛然抬头,再难掩盖心中情绪。
“……你真当我放心让你羊送虎口?”姜虚靖叹息道,“当时实在是无奈之举,我怎能轻易安心,可惜当我赶到时候,方大同已经和你用太弥清宝台逃走,当时轩辕北辰、原天行都在归元道藏入口,我一己之力难有作为,只好返回,但成然却被我留了下来,他告诉你南下之路,也是我的意思……本来是打算让你和他一明一暗,没料到幽冥鬼府密令如山,他只好杀人嫁祸给你,后来之事,你自己也都知道……”
一切谜团陡然解开,陆正一片恍然,忆起往昔,思绪顿时飘远。
“……一切都过去了。”他低声呓语,“往事如烟,只要我现在活着,还想那些干什么……姜师伯,多谢你能如实相告,这些年我本来仇恨压抑,得知姜师兄身份后更是难以释怀,现在您能告诉我真相,我已经再无心结……”
姜虚靖喟然叹息,“我知道你受了不少苦,是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师父啊!”
提起丈天七,陆正心情不免沉重许多,当下怅然道:“师父死时轰轰烈烈,潇洒慨然,现在轩辕北辰已然伏诛,只剩下一具炼体分身还在原天行左右,他日我一定让他心神俱灭,为师父了却仇敌!”
姜虚靖闻言顿时欣慰不已,“你已经做了这么多事,你师父九泉之下定然很是欣慰……如今道清门风雨飘扬,你能及时赶回来挡下强敌又是大功一件,可惜我也身殒道消,没能好好奖励你一番……”
“宗门存亡,何谈功劳?”陆正摇了摇头,“如今能再见姜师伯一面,我已是万分荣幸,不过弟子还是心有疑惑,当时我离开后山祠堂时您尚且无碍,怎得突然间就……”
陆正声音顿住,姜虚靖自然明白他所问为何,当下幽声道:“你也知道当日情形,为保山门我强行动用了镇派之宝‘山河图’,那件仙宝本来需要坐镇此间妙境方可大展神威,可掌教手令不在我手,我只好以自身精血修为催动……”
陆正猛地一惊,道:“这……当时我就在祠堂,师伯您难道不知道这玉佩在我身上?”
姜虚靖面色顿时古怪许多,苦笑道:“我当然知道,你告诉问惊师弟万古战场一事后他就告诉了我,但要进入此间,只有玉佩可不行啊……”
陆正幡然醒悟,有些难以置信道:“难不成非得用那面令牌进入妙境,再用这块玉佩进入此间洞府?”
姜虚靖点了点头,无奈至极,“确实如此。”
陆正当下有些无语,“这,这是何道理……”
姜虚靖收敛笑意,正色道:“清门掌教之位何等重要,如果只是凭借一个头衔身份就能进入此间,那我道清门岂不危矣?如戚浩阳那般,要是成然被他所害,让他拿到掌教令牌,到时候堂而皇之进入妙境洞府,到时候不用妖魔大军再度攻山,我们道清门已经土崩瓦解。”
陆正哦了一声,勉强接受这个道理,但心里还是唏嘘不已,“话是如此,但师伯您天纵之才,就此陨落实在是我道清门一大损失啊……”
姜虚靖摆了摆手,“生死之事我早已看淡,作为一教尊长,我也早就做好了为之殒命的准备……他人羡慕飞升得道,可谁知我早在雷师弟和七师弟陨落后就没了那等心思,只要能诛杀仇敌,匡扶修真正道,那便值了。”
陆正顿时被此言震动,当下一揖及地,铿锵回应:“弟子定当秉承师伯遗愿!”
姜虚靖欣慰几分,上前拍拍陆正肩头,但虚无并非实体的手臂瞬间从陆正肩头穿过,一时间两人眼神交织,苦涩弥漫。
“罢了,闲言少叙,既然你能进来此地,那便是你的机缘了。”姜虚靖背过身去,指了指不远处的祭坛,“你自己进去看看吧……”
陆正迟疑一下,问道:“师伯,听说这里有秘宝仙术,不知……”
姜虚靖呵呵一笑,讳莫如深,“哪来什么秘宝,术法之物倒是有些……你福缘深厚,便宜你小子了。”
陆正顿时好奇不已,还要再问,却见姜虚靖负手走开,一脸莫名笑意,只是不肯开口。陆正一脸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身周流云飞雾飘散退开,等到脚下突然踩到坚实土地,眼前黄白世界也骤然发生了变化。
这是一处被单独法阵围裹严实的狭小空间,几根石柱孤零零耸立外围,中间地面一片复杂繁纹,灵光闪动,当中位置有一团耀眼光芒,正是整个阵法的阵眼核心。陆正缓缓向后看去,只见后排空中飘着几团被灵光包裹事物,仔细一看,似乎大都是些仙术书籍,虽然不多,但被放在这里,定然都非一般之物。
陆正继续向前走去,伸手一一触碰,神识同时缓缓注入玉简书籍,很快他就发现前面几个居然是道清门六大顶尖的详细修炼功法,即便是门中流言早已失传的另外两部仙诀也赫然在册!
陆正心中欣喜万分,继续向后面看去,却见六团灵光包围之中的最后一卷玉简样式古怪,外形古朴破旧,竟然比传承近万年的六大仙诀还要久远。陆正小心翼翼将它取出光团,闭目凝神探查进去,但脑海神识中骤然一紧,率先闯入眼帘的几个字眼已然让他目瞪口呆。
“七卷圣书——曙光都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