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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深夜,黄安县县城之外的城墙边上。

  数十名粘杆处侍卫猛地抬手,手腕之中机关动作,一条精钢飞爪顿时弹起。这出自墨家,粘杆处打造配发侍卫的精巧机关,此时猛地勾住城墙之上,然后一个个借助此物,身形奇快地朝城墙之上爬去。

  不过眨眼之间,十丈高的城墙便已经顷刻之间翻过。

  城墙之上的将士,乃是岐王亲兵抽调,皆是战场精锐,又有夏国绣衣使在一旁辅助,非是此前那般的县兵差役。

  此时,这些人已然发现了城墙便传来的动静,当即一惊,朝下面望去。

  便见一柄快刀赫然刺出,那探头朝下看去的将士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便被砍中门面,身后仰倒下去。

  数十道身影此时一跃而起,纷纷杀向城头驻守的士卒差役。

  剧孟一马当先,亦是与这些粘杆处侍卫一同出手。身形一展,剑光顿时闪烁众人视线之中,厚重凝实的剑气倾泻而出,顿时扫空眼前一众士卒。

  八阶高手,在这些郡县驻军之中,那自然大杀特杀。仅有十几名岐王亲兵,配合着绣衣使的几个高手,尚且能够抵挡两招,且战且退。

  面对粘杆处的侍卫们,其余久疏战阵的士卒们,霎时之间,惨叫之声连连。

  “敌袭!有高手!”

  凄厉的嘶吼声,顿时惊醒了整个黄安县县城之中。

  于此同时,城外亦是响起一阵动静。

  “杀!”

  “抢粮食,求活路了!”

  “快上,今晚官军便要暗中送走粮食,再不动手,咱们就真的只能活生生饿死病死了!”

  “胆小鬼,你们想不想活了?”

  杂乱之中夹杂怒骂、蛊惑、煽动人心的言辞,妇孺在纷乱时刻下意识的哭嚎之声,伴随着一阵阵的喊杀之声,忽然响彻在黄安县县城之外。

  无数难民被人为地裹挟着,盲目地朝黄安县县城发起冲锋。

  慕容复那边,开始攻城了!

  “为何城中没有开城门?安排了那么多兄弟……”一名叛军悍卒扛着大刀,看着面前紧闭的城门,额间青筋暴跳,咬牙道。

  慕容复穿着一身华丽的铠甲,在难民组成的“军队”之中极为显眼。

  他微微撇了撇身边依旧亲随打扮的粘杆处侍卫,缓缓抽出腰间长剑,沉声道:

  “城中定然出了变故,此时已然没有退路!我将带头冲锋,亲自夺下城门!”

  尽管被粘杆处统治,他早就知道城中已经出事了。但慕容复,显然没有告知手下叛军的意思。

  若是因为如此,导致军中无人胆敢攻城,那他割据一方的梦想,不就会就此破裂?

  而且以他的身手,再加上粘杆处侍卫相助,难道一个区区的黄安县县城,他还拿不下来?

  手下叛军闻言,眼睛微微瞪大,不由露出迟疑之色。

  这些人虽然知道慕容复的厉害,但显然对于这个九阶高手,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而慕容复,也正好能够借此机会大发神威,彻底收服军心。

  下一刻,只见一道身穿金色铠甲的身影凌空而起,虚空踏步数下,身形便已然一跃十数丈之高。

  城墙之上的士卒微微仰头,眼中尽是震惊之色。

  霎时之间,慕容复身形一展,长剑挥舞,慕容家的龙城剑法肆意挥洒,连绵不绝,将他的整个身形,宛若笼罩在一片光幕之中。

  剑气宛若星河落下,只听得数声巨大的轰鸣之声,凌厉剑气倾泻而下。城墙之上的守军,顿时之间死伤惨重。

  一旁的粘杆处侍卫,此时配合得到,已然控制住了城门。

  只听得“吱啦吱啦”的声响,城门缓缓打开。

  不过片刻,便有直冲而来的叛军士卒,猛地推开了城门,领着一众难民冲了进来。

  “杀啊!”

  “把当官的都杀了,咱们就有活路了!”

  “夏国不把咱们百姓当回事,咱们要他好看!”

  一阵又一阵的嘶吼之声,响彻在难民群之中,不断鼓动起难民暴虐的心思。

  此时便是再不愿冲击城池的难民,也顿时脑中一热,跟随人群,主动地朝陈总冲去。

  而此时,黄安县县衙之外。

  周全仅仅穿着半幅铠甲,便焦急地冲出县衙,一边快步朝城门之处走去,一边沉声吩咐道:

  “留五十人守卫鹤音姑娘,其余人随我防守城池!”

  鹤音也快步走出,径直喊住了周全,脸色难看道:

  “别去了!这般动静,只怕城门早就破了!为今之计,当时尽快离开!”

  周全闻言,眼睛一狠,咬牙道:

  “不行,这里的粮草物资,我就算死,也要交到殿下的手中!”

  鹤音一把抓住周全的衣甲,紧紧地看着他,沉声道:

  “小姐此前便有交代,若是无法守住物资,丢了也无妨!”

  周全听到是虞瑛瑶的吩咐,脸上顿时愣住,旋即结结巴巴道:

  “可是,可是……若是物资丢在这里……”

  鹤音声音一冷,道:

  “我等也已经尽力,就算揪出了那么多的暗探,但幕后之人也早有准备。如今最要紧的,还是遵从小姐此前的交代,尽快撤走!”

  说到这里,鹤音还怕周全太过执拗不肯离去,又郑重道:

  “我等离去,亦是小姐的谋划。若是我等不坏事,不仅殿下不会有任何问题,甚至还能够借此得利!”

  听到和岐王有关,周全当即不再执拗。

  他扭头看了看身后那越发纷乱的城门处,眼看闪过一丝火焰,猛地一咬牙,当即道:

  “好,亲兵卫队,随我护送鹤音姑娘,冲出城中!”

  “遵命!”

  谷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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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国金陵城,皇宫之中。

  这俯身批阅着奏折的夏皇,突然手下一顿,口中咳嗽起来。

  咳嗽之声本来还算轻微,但逐渐变得越来越激烈,脸上被憋得涨红,身形不断颤抖着,好似要将整个肺咳出来一般。

  一般的老太监四喜见状,连忙面带急色地一边帮着夏皇顺气,一边招呼着一旁的小太监。

  小太监脚下匆匆,连忙捧来一个托盘。其上摆放着玉盏以及一枚精巧细致的瓷瓶,恭敬地递到老太监面前。

  老太监手忙脚乱地倒出瓷瓶之中的金色药丸,小心翼翼地喂到了夏皇嘴边。

  药一下肚,夏皇那剧烈的咳嗽之色,当即缓了下来。

  夏皇脸上任然涨红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缓了好久,方才稍显平静了下来。

  “老了……”夏皇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语气低沉道。

  老太监闻言,看着眼前这位执掌乾坤数十载,一怒而天下震动的大夏皇帝,此时也一头白发,满脸皱纹,露出了苍老之态,老太监心中顿时泛起复杂无比的苦涩之意。

  他一边示意着小太监们退下,一边低下头去,低声宽慰道:

  “不过是陛下龙体一时有恙罢了……”

  夏皇抿着嘴摇了摇头,道:

  “天有四时,人有生老病死。皆是天地运转规矩,何必忌讳?”

  说到这里,夏皇脸上萧索之意浮现,随手拿起手边的奏折,轻叹道:

  “可惜啊,朕还歇息不得……朕生了一大堆皇子,前些时候诸皇子进宫请安。仅仅是在京的皇子,便共有三十多人之多,甚至有些皇子因为出宫得早,朕连名字都记不住了。可就算如此,也多是一群不成器的东西!”

  皇帝对皇子不满意而发些牢骚,四喜老太监显然不敢接话,只是讪笑着道:

  “陛下言重了,诸皇子自然都是人中龙凤,只是没有表现的机会罢了……晋王、楚王、岐王,那都是能够为陛下分担忧虑的皇子啊!”

  听到老太监口中的这几个名字,夏皇脸上却是变得更是难看,忍不住轻声呵斥道:

  “呵呵,不成器的,倒也不算什么。最让朕头疼的,却是这些有点本事的!夺嫡就夺嫡,朕从来都是鼓励的,谁好谁差朕都看着眼中。结果你看看,一群混账东西,比好不成,就给朕比烂?相互扯后腿的,把别人拖下泥潭,你自己就能干净了?”

  说到这里,夏皇原本已经逐渐平复下来的咳嗽,再次有了发作的迹象。

  四喜老太监见状,忙不迭又是拍胸顺气,又是送服药丸,这才没有让夏皇继续咳嗽起来。

  “陛下息怒……或许邵阳郡之事,和诸皇子并没有什么关系呢!”

  老太监自然知道,皇帝此时是在为邵阳郡难民,围堵朝廷赈济粮草一事而感到心烦。此时之言,也只是他故作不知,纯纯装傻罢了。

  不过只是一群难民,没有人组织的,怎么可能知道运送物资的路线,然后就不早不晚地恰好堵住了物资车队?

  稳坐龙椅数十年的夏皇,可是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识过的,不可能这般单纯的!

  也只有因为夏皇心中属意岐王的小道消息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这才导致这些有野心的皇子们不敢坐视皇位飞走,用出了这般手段,想要溅岐王一身污泥。

  可这批物资,事关夏国朝堂在西南诸郡的统治根基。

  西南那边,已经支撑得够久了!若是物资再送达不到,那左右都是死路一条的西南百姓,只怕就会愤而起义。

  夏国在西南诸郡的统治,绝对会就此丧失殆尽。

  便是因为朝廷的赈济物资迟迟不到,导致岐王明知道云国那边的不怀好意,但也只能饮鸩止渴,捏着鼻子花费海量金银去购买云国粮草物资。

  便是因为如此,才知道夏皇此时这般的愤怒。

  纵容争位夺嫡,夏皇是想看到的诸皇子各自施展智谋手段,展示心胸魄力,尽心尽力地办差证明自己才是能够继承整个夏国的人选。

  夏皇虽然也知道此事只怕并非会如他所愿,但当真看到夺嫡之争逐渐变味了,他心中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失望愤怒之意。

  四喜此事,也只敢说上这么一句,便闭嘴不再多言,小心翼翼地缩在一边。

  夏皇坐在龙椅之上独自生了一会儿闷气,方才微微叹息一声,随手将手中一封印着火漆的信件,递给了四喜。

  “去处理干净了……这件事的幕后之人,朕不想让岐王知道!”夏皇幽幽道。

  四喜闻言,恭顺地接过了圣旨,虽然暂时不敢打开观看,但心中此时却是心思百转,不断琢磨起夏皇的那句话来。

  他迟疑片刻,却是大着胆子,问道:

  “陛下的意思,奴婢有些糊涂……”

  不想让岐王知道,到底是这么个“不让岐王知道”。

  这话中的深意,还是颇耐人寻味的。

  夏皇闻言,微微扭头看向老太监,沉声道:

  “有些事情,朕能做,他却不能做!”

  四喜闻言,心头一跳,迟疑片刻之后,他有些浑浊的双眼之中当即闪过一丝苦涩,沉声道:

  “陛下,还没到这个地步吧……”

  听陛下的口气,这是要杀皇子啊!

  自古以来,奉皇帝之命杀皇子的人,就没有好下场的。

  毕竟人家到底是亲父子,日后难免有心中后悔的时候,到时候皇帝总不会拿自己泄愤啊。最后背锅的,还不是那些动手的?

  便是因为如此,老太监心中是万般的不情愿。

  眼看着都要到退休的年纪了,谨慎小心了一辈子,最后难道还要因为背锅而没命?

  夏皇眉头一皱,沉声道:

  “你个老货,到底想到哪里去了?朕不过让你安排人,将首尾都清理干净罢了……皇子罪过再大,朕之后随便找个由头,下旨此生圈禁,不得放出便是!”

  除非注定要登基为帝,被作为太子培养了多年,大势已成。否则皇子的权势,大半都是来自于当今皇帝的。

  相较于对付权臣、藩镇,影响力再大的皇子,也不过一道圈禁圣旨,便能够剥除他的一切权利,怎么可能要到动刀子的地步?

  老太监四喜闻言,微不可查地舒了一口气,低头应道:

  “奴婢遵旨!”

  夏皇此时沉默片刻,忽然站起身来走下陛阶,扭头看向龙椅的方向。

  陛阶之上,冰冷的龙椅高高在上,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御案之上堆积如山的奏折,让皇帝这份工作显得并不如想象之中那般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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