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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叶水城 第一章

江湖夜雨寄魂舟 梦骸生 3049 2022-10-31 16:36

  有一位成名久矣的大侠说,真的侠客,不谈论离去的女人和散去的金银。这句话其实是胡说的,是李少游刚刚随口编造的,并且煞有介事的取出秃笔和草纸,挥动着手腕,记下这句矫揉造作的话。

  李少游时年一十八岁,人生的前十七年是在关外度过的。提起关外会让人产生大漠黄沙孤烟万里的印象。其实那关外何其大,若说关内九州十六道七十三郡,上起于北冥,下延至南苗。瀛洲远彼端蓬莱仙山号称八万万高山深水各有神明,然而终究还是仙家传说无迹可寻。本朝太宗随高祖打天下,少时候有贤名,待高祖年老让贤,太宗即位,励精图治,头一件就是将这神州大地丈量绘图,耗费数年时间,终于量的是四万万数目,勉强堪及瀛洲仙地半数,不可谓不广大。

  李少游时年四岁,居素叶水城。素叶水城是座商贸之地,向西接千里万里外跋涉赶来的驼队铜铃,向东达神州王朝,李少游随父在城楼玩耍,看着满载货物的商队在门外排得长长队伍,到了晚上城也不闭,过了检查的商人如长龙般涌入城中,日日如此,夜夜不息,倒是让李少游觉得稀奇。

  不过那时他还小,大事不懂,只记得某日父亲从东边来的客人手中购得一卷有“纹饰”的布匹,余后几日便不轻易出门,只在房里对着布匹上的纹饰细细观看,一边看一边还点头,口中念念有词。李少游听不仔细,依稀有“四万万”的话语。当然,自是不懂。何况那布匹上的纹饰尚不如庭院中的蚂蚁窝来的有趣。

  李少游五岁的时候,父亲为他请了位老师。老师是个中年儒生,十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来到素叶水城。老黄是个戍守城门的卫兵,军队里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千里眼,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的远方。那天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他接了东城门的轮岗,送走昨夜当值的卫兵,他站在城门上极目远眺,只见一个身影出现在太阳里,朝着城的方向走来。一走便是一整个白天,老黄在城上站了一个白天。其他的卫兵问他怎么了,老黄说,“远方有个人过来,走了一天。”城上的人把手掌放在齐眉处,向着老黄指的地方看去,却是什么也没看到。小队长只好讲,“老黄这是看到神仙了。”将士们哈哈笑着,只当是他自己魔怔了,白白站在这太阳底下挨了一天晒。

  等日落了,那人举了个火吧。老黄把城上的火把都点起来。那人赶了一天路,终于到了离城二里的地方,众人这才看到如残星般的火光,摇摇摆摆,却始终不灭。到了城下,见到那人,正是李少游的老师,一个青年儒生,身着破旧的儒生青衣,披头散发,嘴里满是风沙。他抬头看了一眼老黄,老黄也在看他。火光照着他的容颜,把影子投去他来的地方。旁边的卫兵问老黄:“认识?”老黄摇摇头。

  城中传来一声清脆的竹响。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身上除了衣服和火把什么都没有的儒生进了城。老黄接待的,在营房里找了个地方让他先歇息,出了营房门跑去伙房,只看到一个新兵蛋子在啃大饼。发觉被人看到了,新兵也不惊慌,挥了挥手里的大饼说,“饿了,寻点吃的。”嘿嘿笑了。老黄问他要了个碗,没有剩的粥米,就舀了碗水给儒生送去。

  儒生不言谢,接过碗来慢慢的饮。新兵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现在倚着门,看着俩人。半晌,儒生放下碗。碗里还剩一半多。新兵心想,读书人真是讲究,喝水也跟喝酒似的。把手里的饼撕两半,比划一下,把那块大点的递给他,自己蹲在儒生面前继续吃饼。

  儒生并非一无所有,至少也是读了几年圣贤书,军营里缺了一个清点货物的记簿的职,儒生就自然的顶上了。虽然城里的将军觉得这人身世不清不白,来历实在古怪,对他颇为不待见。日头久了,见他把账目打理的井井有条,为人虽然寡言少语,行事倒也算普通,便不再与他为难。

  老黄闲来无事也会找儒生喝酒,新兵做完饭也会去寻二人。在伙房营里面经常会有些异域风味的食材,新兵会偷偷的攒点私货,三人一起喝酒的时候新兵就动手做道菜,吃起来倒是很受用。

  老黄问儒生从哪里来的,儒生说是东边,新兵嘿嘿笑。老黄问儒生是怎么来的,儒生说一路走来。

  新兵笑着掏出一截竹筒,说这是最西边的人炒菜放的油,味道清淡,和城东豆油坊里打来的油不一样。

  老黄接过来拔出塞子,鼻子凑在竹筒口使劲的嗅了嗅,没发现什么门道,又递了回去。

  老黄问儒生,为什么来这里。儒生说,当时认定了一个方向,翻山越岭的走,原是想看看最西边的海和神州的海有什么不同,走到这里累了,就不走了。

  新兵说这是上个月一个商队的头领来拜见将军的时候送的,只有一小坛,据说是宫里的那位和妃子、殿下们做菜时候吃的。平时放在伙房营的地窖里,前几天将军府做宴席,新兵去了,帮忙的时候顺手,近水楼台的存了一点。

  老黄说,你这不要命的后生。儒生说,也算是有缘分,至少今生见到了,便是种缘分。能吃到一点,便是缘分到了。新兵摇头,还是笑着。“要是没见到还好,没见到咱就不知道有这稀罕物。一见到那就了不得了,没日没夜的想,非是要得到不可,就算是丢了命也不得惜。”

  酒喝了一晚上。最后新兵醉了,抱着稻草枕头在地上瘫睡着。老黄顾及年龄,很早就懂得节制,不像新兵年轻人,放纵酒气之中。儒生倒是年轻,只是喝的慢。他饮水如饮酒,饮这劣酒又如饮醇,一晚上也不过是喝了三杯,离醉去甚远。

  老黄问儒生,为何离去。儒生不语,仿佛没有听到。半晌听的新兵痛哭流涕,原来是在醉梦中把那竹筒塞子打开了,本想嗅一嗅香气,反倒是全数落到了地上,一滴不剩。新兵如丧考妣,接着酒劲儿,扯着嗓子痛哭。老黄和儒生低着头在桌上慢慢的对饮,全然不顾新兵如何鬼哭狼嚎直到奔出营房,一口气跑出几里地,只余撕心裂肺的哭声在素叶水城的夜空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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