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哭啼大多是没有理由的,不过,哭啼本也不需要理由,自己伤了心的话,大声哭喊,也是不会有任何坏处的,对于那些有仁义道德的人来说,这是情有可原的。
只是失去亲人这般大事,在整个人生来看,都是个莫大的不幸,于是哭啼便不是哭啼,而是一种不舍的送别。
李匀苏摸着那躺在床上正抽泣的霖的小手,小手冰冰凉凉,这让李匀苏很是不放心。
于是开口问道:“霖,你冷吗?冷的话,我给你打点热水过来。”
霖轻轻晃着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弱弱问道:“匀苏,我的眼睛,会好吗?我现在好怕。”
李匀苏虽小,但是却很懂得体谅人,捏了捏霖的小手,故作愉悦的说道:“一定会的,以后一定会的,况且你还有我,有我们大家,你不要怕。”
听到这话,霖才终于露了点好气色,于是又问道:“先生呢?我听见先生要将你带走,还说了好些奇怪的话。”
李匀苏想了想,倒也不知如何同一个女孩讲起这件事情来,只是大致说了说情况,而后支支吾吾的说道:“其实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我们以后可能就得离开这里了,霖,你想要离开青鱼村吗?”
说到这里时,霖沉默着没有再追问下去,那一向沉默寡言的霖,今天的话确实是有点多了。
霖来青鱼村的日子不算久,但要说和谁感情最好,那自然是李匀苏。
还记得刚来的时候,因为母亲是个哑巴,还被人所排挤过,那时候,是李匀苏这一帮孩子的出现,给了霖一点温暖的感觉。
照霖的话来说,李匀苏就像是自己的哥哥一样,体谅自己,照顾自己,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也都会第一时间和自己分享。
如今失了母亲,现在能依靠的,应该也就只有眼前这个只有六岁大的曾经扬言要保护自己的哥哥了吧?
只是他也还是个孩子啊?万一......
“你放心,有先生在,他们不会伤到你的。”
李匀苏不知为何,突然说着这奇奇怪怪,没头没尾的话,让那原本就茫然的霖,变得更加困惑了。
霖轻声问道:“我知道先生向来对匀苏好,不过,我与先生只有几面之缘,他当真也会对我如对匀苏那般吗?”
李匀苏用力点点头,但随后发现,霖是看不见的,所以用手轻轻拍了拍霖的头,笑着说道:“当然了,那是全天下最好的先生。”
......
现在来看那少年的一番作为,其实算得上是禽兽行为,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本身就是个哑巴女,何况还带个女童,过着没有男人的日子已然是艰苦,如今不知遭了什么罪,女童没了娘亲,这样活下去,倒也不如也死在那三尺长剑之下。
青鱼村里,自从那白家公子逃走后,李德元就立即告知所有村民减少外出,为了躲避不必要的麻烦,那姑庆城是能不去就不去。
因为李德元知晓那虎大将军的性格,你人不在姑庆还好,但一旦要出现在姑庆,必定好好暗地里折磨你一番不可,出于身份,自然不会太过分,但只要对外说是自己的疏忽,那么就算是折磨致死,也倒不会引起群民共愤。
所以万般无奈下,这对那小女孩所定下的承诺,也是轻易实现不得的,只当是哄骗孩子,安抚情绪的谎言罢了。李德元自然也不喜欢这么讲话,尤其是对孩子,于是那房内便不想多待,就交给孩子们去解决吧。
像个逃跑的懦夫,一辈子贪生怕死,倒也是丢了祖辈的傲气和骨气,像极了那姑庆城中讨饭的乞丐一般,没了任何尊严可言!
李德元张着腿坐在那石板地上,垂头丧气,早已没了光彩。
见跟着出来的杜椿申,自嘲道:“你说说,我这村长当的,真是个笑话,作为一村之长,却连自己的村民都保护不好......还得靠谎言去稳定人心,呼......可她,她还是个孩子呐!”
突然,李德元竟眼眶一红,一拳砸在地上,气愤的说道。
杜椿申眼睛微瞟,深深吸了一口气,安慰说着:“李叔切莫自责,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应该接受这个结果,道有因果轮回,今日之仇可能今日报不了,但不意味着永远报不了。”
“给椿申一点时间,自会解决这件事情。”
杜椿申语气冷的可怕,眼睛死死盯着那远处。
话语入耳,李德元慌慌忙忙抬头看着那一旁仍旧拥有热血之心的杜椿申,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语气也逐渐多了几分坚定的样子:“好!我相信你可以做到,可以的,那么,就让时间来抹杀一切吧。”
“椿申啊,诚如你父亲所说,这天下的秩序,是得好生生改善一番了,你们年轻,自然有为,做着一些勇敢的事情,好比我在此苟且,去吧,带着匀苏去吧,我也没什么理由再固执下去了,椿申,是我不对,是我怀有自私之心。”
“这事,就如此决定下去吧。”
此话一出,杜椿申冷色消退,换作眼神坚毅的突然看向了李德元,那刚想要说出口的什么话一下子被咽了回去,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随即大步离去。
.........
这几日的田野间,还有不少孩子们依旧在相互嬉笑打闹,唯有那弯着腰的大人们眉头紧锁的劳作着,远远看去,那嬉笑之声盖过了沉默,若不是亲眼目睹过杀人,倒也觉得一切如常。
而如此在那时刻担心会有人来青鱼村闹事的紧张的气氛下,青鱼村村长李德元,陆陆续续几乎近日都会去那途径青鱼村的沿途打听着姑庆城内的一些消息,为数最多的问题便是:“你可知那姑庆城内的白家,近日有何举动?”
但大多数从城里回来的人都是摇着头,说着一切如常,并未有什么异常的话。
虽说问题落了空,但这个回答无疑是最让李德元放心的。
比起听到“白家出了兵”,这“一切如常”四个字可谓是正好暖着人心。
再看那另一边,青鱼村内最东边的院子里,李匀苏正牵着霖的手在院子里慢慢行走。
那小女孩儿霖害怕的只敢小步走着,虽说右手被李匀苏紧紧牵着,但左手却仍旧不自主的在空气里慢慢虚探。
“放心,牵着我的手就好了。”
李匀苏回过头,看着那带着白纱眼罩的一脸担忧的霖,温柔的说道。
一听此话,霖只小心的点点头,不时辨别着声音的来处,抿着嘴唇,才渐渐放松的将那左手放下。
一旁,杜椿申自然看着这一幕,不自觉的嘴角微微上扬。
想来,孩子之所以为孩子,就在于这一份温暖的童心未泯。
但再细细想到这件事的前后因果,杜椿申只觉得是自己这个当先生的没有做好。
那白子岚作为自己的弟子,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人!实乃荒唐至极!
每每想到这里,杜椿申的心就一紧,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先生?”
李匀苏牵着霖的手来到发呆的杜椿申面前,一声问候让杜椿申猛然一惊,慌忙说道:“嗯?有什么问题吗?”
李匀苏只摇摇头,侧身将霖推到前面,小心说道:“先生,您看看,您也能将霖收为学生吗?”
李匀苏问的小声,估计是怕杜椿申拒绝。
但杜椿申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神色异样的细细打量一番后,只点头笑道:“自然可以,只是,我若收了霖作为学生,那以后霖可就得跟着我一起云游四方,这一点,你问过霖的意见了吗?”
杜椿申笑着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眼神中满是说不出的爱意。
李匀苏瞪大眼睛,赞同的点点头,开心地碰了碰霖的胳膊,贴着其耳朵小声说道:“霖,你听见了吗?先生问你的意见呢?”
霖被那贴近的李匀苏一刺激,竟然一瞬间就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点着头:“我...先生愿意收霖为学生,霖自然开心,自然愿意,只是...匀苏你可不可以不要挨这么近啦!”
李匀苏一听这话,才发现那霖的脸早已经红透了,犹如村里那阳月才结果的红果一般,红红的,只一眼就惹人喜欢。
“歪,脸怎么红了,对不起,怪我怪我!”
李匀苏立即跑到了五米开外,一脸尴尬的望着霖,不时看向杜椿申。
杜椿申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表示着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做,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好一会儿,见两个孩子都没了话说,杜椿申才上前拉住霖的手。
刚开始触碰到的时候,霖还下意识的准备闪躲,但随即却发现,那不知何处伸来的手极其暖和,给人一种从外到内都温暖舒服的感觉,如此便也没有反抗了,任由杜椿申拉着自己的手。
杜椿申自然心里也有一种特殊的感觉,沉默了好久,才缓缓说道:“你叫霖,上面一个雨,下面一个林?自然,如今你失去了母亲,那么按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传统,你跟了我,除了得跟着我学习以外,我还要管教你以后的生活乃至成长的各个方面,不知你可愿意?”
杜椿申虽故意说的轻松,但眼神却满是期待,也显得十分紧张。
霖自然有着相同的紧张,只见她不停的抿着嘴唇,不停的跺着脚,不停的四处张望,好像那三个字始终没有找到影子。
杜椿申抚摸着霖的头,温柔说道:“慢慢想,好生考虑,拜师自然也是件大事。”
李匀苏在五米开外盯着这一幕,也是不自觉的跟着高度紧张起来,咬着手指瞪大眼睛般的在一旁看着,全身上下除了眼皮子动以外,其他地方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同意啊,同意啊!霖,快答应先生呀!
李匀苏这样想着,一边看着霖的表情,一边观察着杜椿申的神色。
仿佛这拜师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杜椿申认真的观察着霖的表情,自然心中有着一个答案,于是没有说话,没有打扰的就这样等着。
倒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眉头微锁的杜椿申才最终淡然一笑,看向了一旁同样开心至极的李匀苏。
李匀苏飞快的跑了过来,一把抱住霖,开心地说道:“太好喽!从此以后,我们都是先生的学生咯!霖?霖!你可得管我叫师哥!让我好生听听哩。”
杜椿申瘪着嘴斜着眼看着李匀苏:“.........”
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