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邺冥宫又呆了半个月,我还是捉摸不透这黑虹掌法,勉勉强强修炼到第一重能用的境地。张帝阍对我已是厌烦疲倦,甩下一堆书籍让我自己学,自己跑出去跟宋若妍玩。
本来宋若妍想带着妹妹去西域的,张帝阍听说了就恬不知耻的凑过去,非要嚷着让宋若妍也带上他,被宋若妍一个扫堂腿赶回来,最后倒是带上了张纤歌同行,留张帝阍看家。
她们三个女生出去玩玩也好,省的每天在我面前嘲笑我练功。宋若岚临走前做了好多容易储藏的点心之类,生怕她不在我被饿死在邺冥宫。
邺冥宫经过三年前的那场劫难后内部空荡荡的;除了一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长老和世代在这里做内务的人员之外,普通弟子几乎没有。宋家也是人烟稀少,除了俩姐妹之外也没旁的人,她们这一走倒显得这偌大的邺冥宫更加寂寥。
我练功练得满头大汗,张帝阍躺在一旁的树荫下,嘴里还叼根草,百无聊赖的看着我。
这时一只鸟飞来,浑身漆黑,只有尾间一点白,它在我头顶不断的盘旋,发出咕咕咕的叫声。
“这是……虚空殿的信鸽?”张帝阍眯起眼睛,盯着在我头顶上方的鸟类,抬起手就放出内力要把它打下来。
虚空殿?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制止张帝阍,同样放出一股内力来中和张帝阍如箭般凝实的气息。
“不错嘛,都学会内力外放了,再接再厉啊。”张帝阍说道。
我却心下震惊。这几天我已经充分了解了董夜身体里的内力,也见识了其他人的功底;最强当属宋若岚,她的内功及其精纯,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而张帝阍只是放出了一缕内力,我竟然需要三倍于他的力量才能化解。我使用的可是董夜经过千锤万练的内力,当然也有我技艺不精的原因,这张帝阍简直就是个深渊。
那信鸽似是被惊到,连忙落在我的肩头。我看到它腿上用红绳绑着一个小竹筒,轻轻取下。
“你怎么会认识虚空殿的人?邺冥宫与他们素来没有交集,我还觉得奇怪,这虚空殿特有的信鸽怎么会来这里。”
我说是在幽闭谷时认识的人,然后打开信筒,心想飞鸽传书真是酷毙了,什么时候我也养几只鸽子来玩。
信果然是文正写的,不过这字迹……我勉勉强强辨认了几句,大概是说他马上来燕京,想到邺冥宫在这里问我要不要一起出去喝酒,还说有事跟我说,信的内容写的丑,落款却极为工整,整齐的文正二字在整张纸上格格不入,让我一眼就能看到。
我给他回复一个“可”字,扔给鸽子,看着它扑棱翅膀离去,掉了一地黑毛。
两天后,文正便来邺冥宫找我,还见到了张帝阍,我们三个聊了两句,我便在张帝阍万般幽怨的目光中离去,因为我们出去耍不带他,他也要看家。
其实我对燕京也不熟,我想问文正哪里的酒好喝,却见他涨红着脸拉我来到挽清楼跟前。
男人的仙境……果真不假。
这是拉我壮胆来了,兄弟你这恶习要不得。
我和文正两人推推搡搡扭扭捏捏的进去了,一看就知道是纯情猛男,惹得周围的姑娘们直发笑。
我们在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下,文正要了一壶蔷薇露,有些害羞的拒绝了想要陪我们一起喝酒的姑娘。面前是婀娜多姿的舞女,杨柳细腰身段玲珑,文正脸还是红红的,不知道是酒精的原因还是受环境刺激。
我觉得的酒的名字挺别致,总觉得在哪里听过,想来是学古汉语时在古籍中看到的吧。文正似乎及其喜爱这种酒的气息,且一副喝惯了的样子。
他跟我说:“之前你拜托我留意你大哥的行踪,刚好有我们的人见到他去了万顷阁设立在附近的一个分阁,和一个男人见了面,算算时间应该就在你们分开之后。”
我点头。
二两酒下肚,人也活泛起来,一般男人之间的话题都离不开三样东西:国事、事业和女人。现在这个国家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事业……我现在不过一个无业游民,没什么好聊的,文正倒是跟我聊起邺冥宫,说我这个少宫主当的窝囊,我酒劲上来直接就跟文正说我是假的董夜,跟原来的邺冥宫少宫主没关系,他也是会心一笑,再次和我碰杯。
其实不管有没有的聊,男人之间的话题最后都会回到女人上。或许是这蔷薇露的气息太过香甜,让我有点上头,我跟文正聊起了我的前女友,他听得津津有味,后来也絮絮叨叨的跟我讲了好多他老爹逼他娶媳妇的事。
正当我们聊得起劲,却有一红衣男子坐在我身边,他描着精致的眉,右手托腮看着我。
“原是少宫主来了,在下有失远迎,真是失礼。”
是董明月。
我酒吓醒了一半,原本被舞女和唱小曲的软声细调搞得微醺感瞬间烟消云散。
“你你你……”我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文正有点醉意,朝我举杯道:“敬少宫主!”说罢一口干了杯中酒。
董明月眯着眼睛,拿起我喝过的杯子给自己斟上一杯,薄唇轻抿,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
这这这这人是老鸨还是清倌啊?我害怕。
“少宫主从前可从不来这里,最近怎么了?经常来呢。”董明月说道。
“我陪朋友……”
董明月朝文正举杯,“原是虚空殿殿主的得意门生,这杯我敬你。”
文正也是将酒喝了个干净,“我也是躲师父的空才溜出来玩。你们家的蔷薇露真正宗,跟市面上的都不一样。”
文正对自己身份被揭露也没有丝毫意外,我转念一想董明月是万顷阁的人,地位应该不低,说不定关于我们的事情他什么都知道,而我们却只知道他的名字——或许连名字也是假的。
“蔷薇露一般人可喝不到,又谈何正宗不正宗呢。”董明月笑着,语气那样温软,可他的眼睛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文正有点警觉,低头自斟自饮,也不再和董明月说话。
“你家大哥来找过我,跟我提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董明月浅笑着,“我很好奇,究竟是一模一样的人,还是……”
我正聚精会神的听着董明月接下来的话语,下一刻却被一个女声打破。
“董掌事!你要让我们公子在这种肮脏之地等多久?!”
一个书童打扮的小女孩俏生生的立在董明月身前,双手叉腰,大声呵斥道。
董明月皱眉,“叫你主子来说话。”
小书童正欲有所动作,就被身后一名男子拦下。
“董掌事,在下棋宗齐落凌,奉家父之命前来取约定好的东西。”自称齐落凌的男人上前拱手,容貌算得上端庄大气,却总有一种阴鸷之感。他身后还站了三四个人,其中一人倒是气宇轩昂相貌不凡,不过那人一直低着头,从不言语。
原来是棋宗。我一直好奇他们的武学功法,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
“没看见我正在忙吗?”董明月声音里竟添了一分不耐,都不正眼瞧那棋宗公子。
“董掌事跟邺冥宫的人交谈也算正事?”齐公子语气里充满对邺冥宫的不屑,“在下还有要事,请董掌事通融。”
这下不只声音,董明月连态度都降下来,“我说有事就有事,阁下若要务缠身,便改日再来。”
“你——!”齐公子动怒了,似乎有要出手的意图;他身后那名气质出众的男子连忙握住他抬起的那只手,轻声说道:
“二哥,不能在这里动手,这是万顷阁的势力范围。”
齐公子冷哼一声,推开那人,还掏出手帕擦了擦被触碰到的手腕,嫌恶之情溢于言表,“不用你管。”似是还不解恨,他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后头,“不过是个私生子。”
那人脸色发白,咬着牙低下头。
我来了兴致,这棋宗人也不怎么样,还不如琴宗人品高尚呢,就这也配位于君子四宗的高位?我对董明月的态度一头雾水,按理说他确实识破我是冒牌货,叫我少宫主应该是调侃的意思,不过想试探一番我的态度罢了,并不是什么大事;而他跟棋宗有约在先,怎么想都应该是他们的事更重要一些。
“董夜,我虽然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从阴间爬了回来,但你也别得意,我们既然能杀你一次,就能再一次将你撵成丧家之犬。”齐公子愤愤道。
笑话,当年大部分是琴宗出力,事后人家谦虚的说是君子四宗的功劳,你们还真是给脸不要脸,脸皮都快和城墙一样厚。
我也没了来时的好心情,我越过齐公子,看向他身后那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怔住,似是没想到我会跟他讲话,轻声说道:“我叫齐落悠。”
“原来是齐公子,久仰久仰,我说这怎么有狗在狂吠,原来真正的棋宗人站在后面。”我冷笑,如愿看着齐落凌的脸上爬满愤怒。
我可以不理会齐落悠,但我看着他那一副宛如风中柳絮的模样,想到他童年的日子一定不好过。我十五岁刚进福利院的时候,那里的人们都没给过我好脸色,估计是得到我那恶毒亲戚的授意,财产手势名贵物品全部被抢走,比我大的孩子都欺负我,指使我替他们办事,动辄对我拳打脚踢,我经常浑身是伤的跑在走廊里,周围是一堆没有脸的黑影对我嗤之以鼻。我的身侧都是黑暗,没有去处。齐落悠跟那时候的我很像,他那种与世隔绝的气场就像在保护他自身,可他眼中还没熄灭的光仿佛在对我说帮帮我。
齐落凌怒道:“今天我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文正仍然坐在桌前,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轻蔑的笑;董明月有出手的意图,我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强悍气势。
陪你玩玩吧,我心想,运转起体内的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