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走破戒僧炎魔后,文正表示要请铉今喝杯茶,铉今本微笑着婉拒,但文正执意,铉今也不好推脱,三人便一起坐下,沏上一壶上好的洛神花茶,这是本地区的特产,口感香甜醇厚;西域不产茶,只有这耐旱的小花晒干后可泡水服用,因颜色鲜艳而称之为洛神。
铉今啜饮不语,待到杯中茶饮尽后才轻声与我们交谈。我想到佛门中似乎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之类的规矩,突然就觉得铉今周身一遭都是修行者的气派。
在文正想第三次给铉今斟茶时,铉今伸手拦下了。
“食不过三,处世之道如此。越是有欲望,越要清醒克制。”铉今道。
文正汗颜,有些尴尬的看向我;我想到我们俩以往花天酒地胡作非为的日子,再跟面前这大师一比,高低立见。
铉今又跟我们聊了许多,他在边境地区出生,后来来到楼阳郡皈依佛门,至今已有二十年,还介绍一些西域的风土人情;他谦虚的称自己修为尚浅,四处游历寻找佛家真意。
他似乎看到我与文正的腰间,那个从莲坠寺求来的护身符,相当于旅游纪念品一类的东西,向我们说道:“施主去过莲坠寺了吗?”
我们点头,铉今表情平静,语气却充满怀念,“莲坠寺啊……”
见他目光似有闪烁,我问道:“铉今大师也是莲坠寺的行者吗?”
铉今微怔,然后轻轻摇头,“贫僧……无门无派。”
我还以为西域的正经僧人应该都出自莲坠寺,在我思索之时,铉今再次开口,“施主直接称呼贫僧法号吧,大师之名,贫僧担当不起。”
我们喝过茶,便打算离开酒楼。期间我还向铉今提到宋若妍丢钱包的事,他似乎没多大印象,只依稀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然后跟我说行善事是积善缘,让我不必在意。
出了酒楼,文正想去西域特有的集市逛逛,看看有没有稀奇玩意,铉今愿意给我们带路,我们三人便朝着西南边走去。我这才发现,铉今还随身带着一个大布包,布料年代颇有些久远,还打着补丁,似乎都是他的一些随身物品,难道他一直没有固定居所,都是走到哪算哪吗?
还没走几步,便听得背后有人大喊,“就是他们!小的们,拦下他!”
我回头定睛一看,竟是之前自称炎魔的破戒僧,只见他脸色铁青,面色不正常的发紫,此刻正是逐星毒发作最为厉害的时候,也亏得他还能追过来。
他身后还站着十几个跟他打扮相似的人,一个个虎头虎脑身材魁梧,大部分都手提长棍或长刀,也有赤手空拳的,眼神不善的盯着我们。
炎魔指着文正,“小子,交出解药来,老子留你全尸。”
看那炎魔好像站着都费力,需要旁边的人搀扶才能直起身,我虽不知这毒有多厉害,但想到炎魔皮糙肉厚的都能被折腾成这种样子,不知虚空殿那些更加狠毒见血封喉的秘传毒药效果有多大。
文正眼神充满不屑,“又来挨打?真是冥顽不灵。”
喂喂兄弟别冲动啊,俗话说好汉难敌四拳,对面十几个人我们只有三个,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犯不着在这跟他们起冲突啊。
我见文正进入了备战状态,刚想劝劝他,又见到铉今一手卸下身上的包袱扔向稍微远一点的空地上,另一手已握紧了禅杖,禅杖触地发出沉闷的巨声。
不是吧,这和尚也跟着莽?
炎魔在破戒僧中挺有地位,想来也是,无名小卒还不敢干那当街调戏良家少女的事,只见炎魔大手一挥,他身后那十几个破戒僧小弟便冲上来。
“哈哈,放马过来!”文正眼中闪着兴奋的光,翻身而起,手中孔雀羽箭便向前射出,箭尾闪烁着金属光泽,带出几道绚烂的微光。
我明白文正一直人来疯,对手越多他越兴奋,好像字典里从来没有害怕这两个字。铉今也是禅杖前指,整个人蓄势待发。
我见躲不过,便在脚底运转内力,随时可以施展轻功;同时暗自思考怎样多拉几个人到跟前,文正缺乏的爆发力可以由铉今弥补,我与铉今配合可以将伤害最大化,加上防止文正被近身,让他从侧面进攻,我们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冲在最前端的破戒僧挥手荡开文正的暗器,被箭尖划伤,文正唇角扬起,在空中翻身后退,瞬间退至队伍后方。
文正的所有暗器都有剧毒,只要被划伤片刻后就会丧失力量,那人现在已经如同一个死人。
我从铉今背后飘出,避开那已经中毒的破戒僧,轻盈落至第二个破戒僧背后,一掌拍在他的左肩。
铉今一棍击退中毒的破戒僧,被我拍中的那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你在给我挠痒痒吗?”
确实,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我脚腕发力,轻身飘起,踩在那人肩膀上借力,飘身至铉今身后,借助附着在其身上的内力直将人扯至身前;铉今果然明白我的用意,跨出一步,双手握紧禅杖,依旧是烈火棍法,禅杖横扫,重重打击在那人肋骨下方,我似乎听见骨头破碎的清脆声响,那人便向侧方斜飞出去,大约飞出五米多才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铉今有些吃惊的望向我,我朝他点头。
炎魔似乎没想到我们这么快便解决了两人,脸拉的老长,喊道:“结罗汉阵!”
剩余十人才反应过来,立马上前围成两圈将我们包裹在中间。文正散出的铺天盖地的暗器被尽数挡回;破戒僧围绕着我们不停变换着方位,将每一处死角都堵得严严实实。
“麻烦了。”铉今皱眉,“罗汉阵源自莲坠寺,本该由十二人结成,十分难破。现在不要轻举妄动,静待时机。”
我和文正点头,运转起体内内力专注防御;文正卷起右手长袖,露出一个覆盖在他手臂上的黑色金属制品,应该是袖箭,他低头摆弄一番,手腕处的发射孔发出诡异的紫光。
不断有破戒僧从阵法中突破向我们发起进攻,可我们却捕捉不到他们的身影,所有的攻击都落在空处,只能被动挨打;他们也意识到此刻的文正容易进攻,好几次的拳脚刀棍都往文正身上招呼,文正身板也脆,虽闪躲及时,身上还是留下不少淤青,他愤愤不平的小声骂娘,又一边重新端起袖箭。
我仔细观察一番这个罗汉阵,发现他们流动时如行云流水,停下来重如山岳,确实不好突围,铉今让我们以静制动来应对,可以最大幅度降低损失,可要破阵还是要找到那个关键点。我以前对阵法之类有几分了解,可也只停留在书面程度;我想到之前见到齐落悠时,他跟我聊起过阵法,无非就是根据方位坎离兑震等来布局,不过八卦是道家的东西,佛家罗汉阵似乎不适用,但我应该能从中想出一丝破阵方法,毕竟我是高智商的现代人。
阵法不过虚实相生、正反互用,那破戒僧变换再快也总有实体,打蛇还要打七寸,铉今貌似也跟我想到一块了,他静心凝神,盯着外围变动的人影。
我仔细感知一番,顿觉一人影无比凝实,位于东北方位,用眼看去,那里跟其他地方并没有太大不同,但是每次飘过那里的人影都会在一瞬间显出身形来,只要速度够快,那里便能成为我们的突破口。
我聚集起二人,低声说出我的想法,铉今点头,文正早已迫不及待,拍着胸脯说交给他。
一直被困着被动挨打,我也来了火气,细算时辰后大吼出声:“就是现在!”
文正闻声而动,右手袖箭前指,飞身而起,表情罕见的郑重;他左眼微眯,只用右眼瞄准,右手手腕下压,一发羽箭便从中射出,带着尖锐的风声,笔直刺入破戒僧群中。
我见文正眼神明朗,眉宇间自信而跋扈,便知事成,果然,那射出的羽箭正中一名破戒僧的眉心,原本扑朔迷离的身形顿时变得真实起来,最关键的一点被攻破,这罗汉阵自然没了威力。
我们冲出包围,文正早已憋了一肚子火,右手袖箭连发,越过人群直指炎魔;炎魔身体虚弱,哪里是文正对手,正面抗下三发羽箭,倒退连连。
炎魔双眼血红,声音嘶哑,及其不甘的逃离,他的手下也拖拽着受伤同伴,狼狈的跟在他身后,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文正捂住右手,痛呼出声,原来这袖箭有极强的力道,每发射一次文正的手臂都要承受相同的作用力,不然也不会具备那么大的威力。我上前查看文正伤势,都是皮肉伤,养几天便好。
铉今望着破戒僧离去的背影,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我帮着文正把他右手的衣袖放下来,想着这跟伽蓝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反正过几天我和文正拍拍屁股回中原,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铉今跟伽蓝寺似乎早就有事情,炎魔认得铉今的脸,我担心铉今今后处境,便问他以后打算。
他却说无妨,一番气定神闲的模样,还说此番是他连累了我们,我也不再言语。经此一战我累的要命,文正也没了闲逛的心思,便打算找个客栈先休息一天。
铉今却看着不远处的空地,若有所思,似是在发呆,我叫了他几声,他才反应过来,向我们告别后他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