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旃这几句话出口,心神已然平复下来,幽幽道:“我当年初出师门,何等意气风发?一心要似苏秦张仪一般,纵横诸国,在这列国纷争之中做出一番事业来,以完我师父那天下清平之志!你们今日看矮子形如孩童,以侏儒之躯,倡优之名,供人笑谈,可说句夸口的话,若是我未曾遭难之时,这相貌身材就算同张公子相比,想来也不遑多让!”
“你是说……你是说……你是说你原本……原本不是这模样?”越霓听优旃这句,眼睛睁得老大,脸上尽是震惊之色,盯着优旃连话都有些说不连贯,朱家等四位宗主,也都大为惊异,张良更是不住上下打量,田仲都在软椅上尽力抬起身子,一脸难以置信。优旃身为侏儒,倡优之名世人皆知,若说武功,优旃身为道常七子之一,在武学上浸淫多年,现下自然是比张良高出许多,若说才智,优旃也素有名声,诙谐笑言之际不忘大道,除了越霓之外,几位宗主同田仲又不曾见过张良机谋本事,或许觉得优旃煎果时光,必有过人之处!可这身材相貌……张良何等隽逸倜傥,风度翩翩,的一个儒雅君子?且不论两人本事如何,只张良这长相清朗模样,一望可知便非寻常之辈,优旃形如孩童,却无孩童天真之意,细瞧之下,不免让人心生一丝诡异之感,同张良一比,立时高下立判!可听他那不遑多让四字,分明是说自己原本并非如此,若不是遭遇变故,但凭这身材相貌,便几可与张良比肩!
“姑娘觉得难以相信么?”优旃见越霓说话都磕磕绊绊,低头一笑道:“这也难怪,依我此时相貌,说出此话来,旁人都难以尽信,多当是我发了癔症!”越霓仍是有些磕绊道:“那……那……先生何以……何以成了如此……如此模样?”朱家几人也是疑惑满腹,不过越霓既然开口,所问必也是自己所想之事,再多问一句,多少便有些失了宗主身份,因此都是凝神不语,想要知道优旃究竟何以到此地步?
“我如今这相貌,都要拜兵主宗所赐!”优旃提起兵主宗,眼中不由寒意又起,深吸一口气,隔了半晌,这才缓缓吐出,似乎要吐尽心中怨愤一般,这才音声深沉道:“那时我尊奉师命,游历诸国,也曾结识了好友,便是商邑那几个老不死,还有国尉大人,东陵侯,彼此之间都甚为叹服,相约以道常为名,共寻世间大道所在!”
“这便是道常宗所出了!”张良听到这里点了点头,接了一句道:“想不到几位相识如此之早!”优旃挥了挥手道:“道常宗之发端,只怕还要早些,只是矮子之前不曾在道常宗中罢了,那时节我虽遇上这几位好友,却还觉得自己修为尚浅,天下之大,也不过走过二三之地,常听人言,巴蜀之富饶,比关中有过之而无不及,便不辞山道艰险,要亲自前去走一趟,谁想这一趟游历,竟成我毕生之恨!”
“先生是跟兵主宗动手了?”越霓此时心绪已定了下来,已知优旃此行有些不妙,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道:“不过看先生行事,颇合道义,却是为何事招惹上兵主宗?”田解正听到紧要处,突的又被越霓打断,脸上顿时十分不悦,鼻息中重重哼了一声,以示不满之意!
“若是招惹还好!”优旃瞧了一眼田解,知道这位宗主甚是有些性急,冷冷一笑道:“凭着我当年功夫,虽不比如今深厚,可兵主宗之中,能胜过矮子的,怕也不多!除了他们那宗主之外,就是四凶五恶之中,能胜过矮子的,不过一二人而已,真要动起手来,就算矮子不敌,也自有脱身之法!须知人世间,最可怕的不是旁人本事高于你,乃是旁人那阴险毒辣之心,最是令人防不胜防!”
“看来优旃先生是中人暗算了!”朱家见田解始终瞧着越霓,知道他乃是不愿越霓打断优旃说话,只是他这般死死盯住,让越霓多少也有些心中发毛,便自己开口替越霓接了一句,田解如何不明白他心中意思,顿时有些无奈,又有些气沮,甚是不耐烦端起一杯酒喝了下去,气咻咻的酒杯放下!
“朱宗主说的不错……”优旃也端起一杯酒来一饮而尽,瞥了一眼田解道:“矮子那时阅历尚浅,并无防人之心,也无张公子这般心机智谋,能料人所不能料,遇见兵主宗那几个人时,并不知他们根底,只当是寻常江湖中人,免不了切磋技艺,几场比斗下来,那几人尽数落败,矮子心中甚是得意,那几人虽是落败,可这喜悦之情,似乎比矮子还高兴些,那时只当这几人当真心胸磊落,不以胜负挂怀,谁想这些人竟然是另有图谋!”
“江湖中能暗算人的,无非是暗器与毒两样!”唐天机原本一直静听,忽然插了一句道:“若论暗器,恐怕那些人还算计不到先生,兵主宗最擅用毒,看来便是用毒了!”越霓听的有些奇怪,唐天机何以知道暗器算计不到优旃?她却不知唐天机乃是墨家机门宗主,于这机关暗器之道,便是墨家钜子也有所不及,只看优旃功夫路数,已知寻常暗器觉难伤他,因此才敢断定必是用毒!
“唐宗主不愧是墨家机门宗主!”优旃也知唐天机此话因何而发,越霓听见这一句,这才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优旃伸手拿起面前酒杯,把玩片刻道:“兵主宗于这用毒一道,几可说是登峰造极,便是当着你面,让你全神贯注,也决然瞧不出他如何下毒,更何况矮子当时并无防备之心,只当是这些人一片好意,喝了一个酩酊大醉,再到醒来,已是中了旁人奸计,空有一身武功,却半点也使不出来,只剩下任人宰割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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