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这一下如同被一柄巨椎在头顶猛敲一记,顿时猛醒!难怪今日夏黄公要跟自己说这水清火明之道,看来自己所悟,到底还有些不足,召平所言这纯阴正,纯阳正六字,正是九鼎道要经中阴阳篇中之语,自己虽知这六字乃是阴阳二气意思,却始终未曾悟透,直到此时,心中才豁然而明,难道说自己现下所修这吐纳功夫,便是这阴阳二气之道么?原来召平只将这几卷书拿来与自己,也是提点意思在内,只怪自己一时不差,未曾想到罢了。再看此时夜深人静,诸老酣睡,确实比白日里要清静的多,正是静心修习之时,也是赶忙盘膝而坐,依着白天法门,一呼一吸,如此片刻,但觉一股细流自膻中气海生出,依穴而行,这一番心静神止,果然与白日里那般徒劳呼吸不同,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身上再无半点寒意!
“张公子,张公子醒醒!”张良这一番行功,才知内息好处,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身上似有一股热气蒸腾而起,等到耳边赵青轻声唤自己,这才心神一动,睁开眼时,只觉一片红光刺目,原来已是早上,一轮红日高挂天上,身上那股热意,便是阳光所致。揉了揉眼睛,这才看的明白,赵青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其中香味缕缕,自然是来送早饭。赵青见他夜来用功,果然与白日里不同,脸上也有几分欣喜,连忙在他面前铺排下饭食,略带羞涩道:“公子用了早饭,歇息歇息再行功罢!”
“咦?四位老神仙同东陵侯哪里去了?”张良此时已然看清四周景物,夜来那篝火之处,只剩一堆灰烬,也都被露水打湿,却不见诸老踪影。赵青仍是有些细声细气道:“老神仙们一早便不知道哪里去了,东陵侯不是还在哪里么?”说着话便往河边一指!
张良昨夜被诸老揶揄,也的确不曾吃多少东西,现下正有几分肚饥,拿起一块刚出锅的面饼刚咬了半口,顺着赵青手指一瞧,陡然楞在哪里。他虽知昨夜召平所在之处,可方才眼光扫过河边,似乎只看见几块乱石,上面还有飞鸟跳动来去,并未有人样子,赵青这一指之下,这才看的明白,如何不惊?那还未咬断的饼子便吊在嘴边不上不下。看的赵青掩嘴偷笑,也不好将他那饼子扯下,只是放声大叫一声:“侯爷,过来用早饭了!”
“来了……”东陵侯远远应了一声,声音沉而悠远,好似从井中发出一般,身上飞鸟这才纷纷惊鸣而起,扑棱棱贴着河面飞去。张良刚要说话,猛觉口中一堵,那面饼还未吞下,连忙嚼了几口,囫囵咽下,险些噎住,好容易将饼子咽了下去,这才眼带惊讶看着赵青道:“侯爷一直在这里么?怎地我方才并未瞧见?可是甚么障眼法么?”
“甚么障眼法!”赵青白了张良一眼,看着召平道:“这是神凝守意的高深功夫,练到极处,才有这般物我无别的境界!”
“物我两忘?”张良低头将这四字,咀嚼一番,召平却是走上前来,拿起一块面饼笑道:“我既是物,物既是我,其法不在忘字上,物我混一,彼此相通,又何用忘却之意?”张良茫然抬头,心中似觉有几分开悟,又觉有几分不解,待要问时,召平却摇一摇手中面饼道:“且用饭,且用饭,大道之深,非一日之功,人生之长,非一日之粮!”赵青虽跟召平相识已久,知道这位东陵侯也是身怀不世艺业之人,兼之生性恬淡冲虚,但位分有别,以往多是以礼相见,今日听他这几句话,也是有些讶异,看来自己对这位侯爷只怕还知之甚少!
“四位老神仙哪里去了?”赵青看他两人用饭,忽的起身瞧了瞧,仍是不见四老踪影,多少有些奇怪,召平却是神色一笑道:“他几人有事,只怕要到午时才能回来,难道殿下盼着他四人早些回来跟你打趣么?”
“侯爷你……”赵青原本只是不知四老去向,不过随口一问,突的有被召平提起自己短处,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气忿忿一跺脚,也不顾张良还有半块饼子未曾吃完,便手忙脚乱收拾那食盒,一路奔回茅屋去了,倒叫张良有些尴尬!
“咱们回来啦!”等到午时,张良依旧照着甪里先生吩咐行功,还未等赵青送午饭来,就听耳边有人高声叫了一声,惊得张良都是身子一动,连忙收摄心神,慢慢理顺气息,这才睁开双目,就见四老扛着毛竹茅草等物,连竹叶都未曾摘去,也不知做什么用,刚要起身相迎,夏黄公伸手一拦道:“不用你来帮手,你自练你那甚么功夫,咱们片刻就好!”
张良此时如何还能练功!看这四老模样,似乎是有甚么修造只是,可夏黄公既说不用帮手,张良也只得坐在原地不动,只这四老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休,如何定的下心来,正勉力凝神,就听身边噗的一声,急忙看时,却是东园公将一株毛竹插在自己身边地上,那毛竹甚长,却是一小半都插进土中,还未回过神来,其余几老也是依样画葫芦,四根毛竹分立四角,又用些葛藤之类,将其余那些一根根搭在这四根之上,绑的牢了,俨然一个小小茅屋架子,再将茅草一层一层搭在上面,四周连同顶上皆用茅草铺了厚厚一层,外面再覆一层细竹,又捆扎的牢了,最后将几根长竹子,压住四边,不过半个时辰,便在张良所坐地方之上,盖起一座小小茅屋来!看的张良也是目瞪口呆,却是吃惊这四老手脚之快!
“这里便是你居处了!”四老忙完,也是颇为满意打量一番,甪里先生朝着张良一笑道:“你不是昨夜有些忿忿么?咱们今日便送你一座屋子,这下心中再无不平了罢?”张良抬头瞧了瞧这茅屋,虽是有些粗陋,倒是十分结实,挡风遮雨不在话下,可这屋中一无床铺,二无被卧,连窗户也无,只有正面留着四五尺宽不曾围起,算作是门,比起露宿来,也好的有限,这也罢了。只是自己昨夜心中不忿,却并未说出口来,这四老如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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