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澄似乎已经没有耐心再跟彭娇娇纠缠下去,面色渐渐凝重,气运百骸之时,双掌已微微合拢,而宽大的衣袖迎风拂动,一道无形的气墙正好挡在了顾卿和白星辰的身前,以防备彭娇娇阴寒真气的偷袭。
顾卿心想,老光头这几句不亢不卑的话倒是说得挺讲究的啊。
瞧渡澄这副模样,好像随时准备跟她翻脸了,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彭娇娇敢不敢杀过来。
老光头毕竟不是吃素的,玄门传承大师的化形境界不是人人都有,五行宗里更是屈指可数,现在的局面是一对三,当然是谁的拳头大谁占赢面。
而抛开渡蘅师伯与彭娇娇的恩怨暂且不提,原来仙道三宗跟元冥宗之间的界限一直是分得很清楚的,明白这点,顾卿心里就踏实多了。
正所谓初生之犊不畏虎,顾卿突破心凝之后,心境沉着冷静,眼前这个娇滴滴的美艳少妇就算真的是元冥魔界一只会吃人的妖精,他也丝毫没有惧意!
顾卿双拳紧紧握起,眼眸之中精芒闪烁,先天玄气蓄势欲动。
彭娇娇立在桥头望着渡澄,悠悠叹息,双眸流转时,伸出一根玉葱般的手指头,不经意地虚空一点,捏了一个兰花决,优雅地朝碧水湖边的小船划了几个圈圈。
只见湖中的小船似被人踢了一脚,船头追着船尾犹自在水面上转着圈,宛如一片荷叶花瓣在湖面上酣意地跳着舞,根本就停不下来。
顾卿瞪大了眼睛,吞了一口凉气,彭娇娇的动作虽然优雅妩媚,但这种骇人的真力牵引绝不是一个普通人所能做到!如果她用这根小指头点中自己,是不是也会跳舞啊?
这比“定身术”可要刺激的多了,我要是有机会学会,肯定要白师兄跳个舞我看看!
“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小澄澄肯不肯答应。”彭娇娇望着碧湖中转动不息的小船儿,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说来听听。”
“乾坤锁呢,至今无人能解,这是不争的事实,趁现在知道秘密的人不太多,不如你我二人合作将青龙神元取出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彭娇娇一说到“乾坤锁”三字,渡澄已脸色大变,失声叫道:“谁,谁告诉你的?”
“五百年轮回小青龙出世,此事又瞒得了几个人?只不过龙神之源究竟身在何处,知道的人却是不多。”
“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渡澄疑心大起。
他心知元冥宗的人一直在追查小青龙的下落不假,而小郡主觉察到顾卿有先天玄气那也只是巧合,为何彭娇娇一来就突然追问这件事?
顾卿脖子上的银项圈一眼瞧去普普通通,玄翎城任何一个街摊角落都可以买到,小郡主又怎么会认识乾坤锁?
渡澄一时之间想不通原因,鼻尖渗出了少许的冷汗“老二守在棋阁海整整十三年,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知道小青龙的下落时,你们须弥山的消息已足足晚了两年。”
“老二?是彭豸彭老二么?”渡澄心里一惊。
棋阁海一直是归墟谷的禁海,陌生人绝对不能靠近一步,彭大仙又是从谁口中打探出来的消息?
“除了他还有谁?天下能练‘追云遁’的人还真不多!彭老二从棋阁海一路寻到玄翎城燕阳村时,本来是想找出一条通过落日荒原的捷径,不料却被人跟踪……嗯嗯,这事情真是巧的很!”
“原来如此!请问三娘!你认识这个彭老二么?”
顾卿突然大喝一声!迎风而立,神情坚定地大步走上浮桥。
他眼眸里暴射寒芒,周围的空气瞬间凝结!
原来水淹燕阳村的妖精叫作“彭豸”?很好,我终于知道山牞羊妖的名字!
冷风呼啸,白泽崖上的积雪如柳絮飞舞,纷纷洒落,他毅然将脖颈上的绿色布巾扯下,扬手飘落在碧水湖面。
银圈儿在湖光山色的辉映之下,就像耀眼的繁星,时隐时现。
这世上无人能解的乾坤锁,偏偏要带在我身上!
不错!我就是八月十五出生的人,但你们为什么让我来背这个黑锅?既然它原本就是属于我,你们凭什么要来抢夺?
害得我有家不能回,母亲也不知是死是活!这一切的悲剧都是你们造成的!
顾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握了拳头,身躯微微颤抖。
冰寒的水雾沾湿了他的长发,迷糊了他的眼睛,却再也遮不住他摇山振岳的杀气!
渡澄屏住呼吸,袖口一缩,已将左掌轻轻地按在浮桥的木板上,他玄门修为高深无比,这一掌之力足可以翻江倒海,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立即能将浮桥击成粉碎。
白星辰瞧见顾卿一副勇往直前,视死如归的神情,心思震动,一惊之下只觉得双腿有些发软,心里是又气又怒,他吗的,顾卿这小子脾气不改,迟早一天被他害死!
彭娇娇被顾卿的气势所撼,竟不由自主地将身子退后了一步,眼眸中隐露一丝赞许和惊奇。
她微微一笑,双臂轻轻地摆在腰间,优雅地调整好身姿,细声细语地道:“小兄弟,你是不是想杀我?”
“彭老二在哪里?”顾卿停住脚步,单薄的衣衫竟被体内的罡气摧动,膨胀如气鼓,仿佛有无数个凸起的气泡,在周身快速地游动,气势咄咄逼人!
“嗯,我也在找他哩。”彭娇娇拨弄青丝,缓缓呼吸。
“那你也是无妄城的妖精?”
顾卿灵光忽闪,他此时终于想起来,在燕阳村时,渡澄曾说过一句,看在三娘的面子上不与山牞羊妖为难,莫非说得就是眼前这个彭娇娇?
“妖精?”彭娇娇突然扑哧一声失笑,眨了眨眼睛,伸出手腕,“你师父有没有教过你?魔族的妖灵是没有血气体温的,不如小兄弟摸一摸我的手,瞧瞧是不是冷的。”
彭娇娇将娇躯一拧,足尖忽然踏前一步,纤手握住了顾卿的手腕!
柔荑香气伴随着余温,温柔如春风暖阳。
顾卿微微一颤,绷紧的心弦仿佛被一股暖流拨动,可以融化寒冰,也可以释放心灵。
彭娇娇玉手轻轻滑过顾卿的手臂,肩颈,手指头距离乾坤锁三寸处却凌空停下,突然幽幽叹息,将手指缓缓缩回。
顾卿猛然想起彭老二在燕阳村时被自己一拳打折了腿骨,根本就不敢靠近乾坤锁半步之内,彭娇娇为何也不敢触碰乾坤锁?
她想骗我?
顾卿一声冷笑,气流迅速在肩臂之间流走,左手快若闪电一把就扯住了彭娇娇的手腕,右拳握紧,真力呼啸而出!
“卟”地一声轻响!拳头划过彭娇娇百褶纱裙上的丝带。
顾卿一拳击空,呆了一呆,眼前白影一闪而退,彭娇娇将娇躯倒翻而起,在半空中划了个弧形,临空飘离浮桥,犹如一只逆风而起的白色蝴蝶,足尖轻轻地落在小船上面。
三条轻纱裙带在空中呼呼飞舞,立即卷向顾卿!
顾卿的拳头虽然攻势凌厉,可他毕竟不会飞。
眼看裙带即将卷住他的身子,浮桥之上,渡澄一声闷哼,他来不及多想,身子无声地掠起,衣袂飘忽,大鹏展翅般地扑向顾卿!
乾坤锁就是渡澄的性命,怎么可以落在别人手里?
渡澄的速度极快,五指箕张,擒住了顾卿的肩头,中指虚空朝着彭娇娇疾弹了数下!
“呲!呲!呲!”三声齐出,真气指力已将三条裙带击断!
他一把抱住顾卿,脚尖在浮桥上一点,顷刻之间往后飘出数十丈之远,挟着顾卿大步往金光洞飞奔!
动作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
白星辰一看苗头不对,撒腿就跑。
“星罗满布?哟!小澄澄……你们别跑啊!”
彭娇娇咬了咬嘴唇,瞧着三个往金光洞里落荒而逃的大男人,又好气又好笑。
此时,顾卿被渡澄夹在身下不能动弹,越想越火大,我堂堂一个血性男儿,怎么会因为胆怯而退缩?上次我一拳打折了彭老二的腿,今天我非把她刚才摸过我的小手打断不可!
他吗的!三个玄门弟子居然连一个女妖精都打不过,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他一边死命地挣扎,一边放声大吼:“放我下来!我要给妈妈报仇!我要给大长老报仇!”
“你他吗的有病!你打得过她么?”白星辰铁青着脸,在后面骂骂咧咧地追上来。
“我就不信我一拳打不死她!放我下来试试啊!”顾卿狠狠地瞪了白星辰一眼,心里坚信,这一拳要是打不死彭娇娇,以后我就跟你姓!
渡澄冷哼一声,将玄门冰镜封上,退到了金光洞的石廊里,将顾卿朝湿漉漉的岩穴青石上一抛,任由他大喊大叫,理都不理。
蓝皓月捧着八宝檀香炉,惊恐万状地瞧了瞧师父,又瞧了瞧顾卿,不知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渡澄一把将八宝檀香炉抓过来,小心地摆放在石廊的中间,忽然一口将手指咬破,将豆大的一滴鲜血弹入在香炉里,坐在地上念念有词,神色庄重地平推双掌,用真力将焚心草的烟气摧动,浓烟刹时分成一红一青两股烟幕,四散蔓延,无声无息地吸附在石壁之上。
“小澄澄,玄门冰镜怎么挡得了我呢?你不肯合作也没关系,我又没有逼你。”彭娇娇咯咯娇笑,阴柔的声音仿佛蕴藏了魔力,冲透了洞口的玄门冰镜,飘过石廊走道,钻入耳膜之时令人鼻腔窒息,寒气噬心入肺。
“小澄澄,我进来了哦!”
彭娇娇站在玄门冰镜前,朝着洞口呵了一口气,食指轻轻一点,冰镜居然如同瀑布般左右晃荡,裂开一缕缕若有若无的缝隙,如春蚕吐丝,幻成一片珠帘玉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