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次是文斗还是武斗?”邱缙手持一把木剑向林易问道,这柄剑正是在行雁林时秦青用杉树制成的,材质大概和金国上等兵刃相差无几,几个月前邱缙要是知道行雁林中杉树的材质如此之好,恐怕也会像燕里兄弟三人一样,对行雁林产生觊觎之心。
所谓文斗武斗,这是金国军队军队中的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后来在云蛟兵和临翼兵两支军队里渐渐盛行起来。两支军队中第一条禁令是无条件服从命令,第二条就是禁止袍泽厮杀,但凡触犯这两条规定,就只剩下死路一条。哪怕是如今金国皇帝完颜亮,隐藏身份在军队时,也不敢去触犯这两条禁令。
文斗指双方各用出自己压箱底的绝招,一招定胜负。武斗则是不使用体内的天地元气,双方近战搏杀,直至一方认输即可。
当年邱缙和林易两人经常进行文斗或者武斗,这也是云蛟兵和临翼兵两支军队,为何如此盛行这种方式的原因。
“武斗吧!”林易站在草地上一端,扭了扭手腕道:“大哥也不欺负你,前些日子我已经踏入金丹境,这两天正准备化紫府为金丹。”
“这么快?”邱缙站在另一端说道:“这才两年半的时间,大哥你就已经从后天圆满破境到金丹期了。”
“这还是我可以压制的结果,天狼台给了我这么多资源,按照其他人早该踏入金丹境。我觉得还是一步一个脚印为好,否则境界再高,实战还是不行。”
“那就武斗吧。”邱缙说道:“我前几天得到一本炼体筑基圆满法门,正好需要人练练手。”
自己从青城前辈那里习来的《一剑西来》可以压制林易,但是积攒剑意需要时间的积累,自己现在应该为对战完颜烈做准备。再说,又不是什么仇敌厮杀,自己和大哥都拿出保命绝招,伤及到对方根本怎么办。
前几次的战斗,幸好体内还残存冥河之水的力量,不然的话自己的身体肯定造成了不可修复的创伤。
邱缙一身软甲覆身,头上黑带束发,身子像标枪般笔直地站在草地一端,眉宇之间神情凝重,一双眼眸之中却闪动着异样兴奋的光芒。
“好!”林易手持“林”字长柄马刀,慢慢提升自身状态,二弟这两个月来的经历固然惊险,但也想看一看自己这两年多来的磨炼!
金国还是深秋时节,北境之北之地却已入寒冬。
枯黄的草地,凛风翻动着枯叶,程芊芊,秦青坐在一棵秃树上看着场上邱缙,林易二人。
唐大勇则穿着厚重棉袍,合拢着两道宽袖,面带微笑的看着这场战斗。
“已经有好些年头没看到两位主帅打架了啊!那个时候,主帅还是校尉时,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两人每次听我们汇报军情时,都是鼻青脸肿的样子。我们这些属下都是强忍住笑意说完军中事宜,谁要敢笑的话,下一个鼻青脸肿的人肯定是他。”唐大勇站在树下念叨着,以为树上两位在专注地听自己说话,可抬头一看,树上哪里还有人。
程芊芊竟然因为晨风太冷回屋睡回笼觉去了,而秦青也跟着回府邸,他要继续制作那根蛟龙筋制成的长弓。
“也好!”年过半百但看起来极其显老的唐大勇一纵身跳到秃树上,伤感道:“就让我一人独饮这场刀与剑的碰撞吧!”
刀与剑的碰撞!
邱缙持剑平胸,身形来回移动,林易的“铁马金戈”已经连续挥出十几刀,邱缙竟似知道林易要在哪里出刀,在哪里收刀一样,木剑招架林易的刀式滴水不漏,让林易无从进攻。
几十回合后,林易脸色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刀法越发凌厉强劲,大开大合。
而邱缙手中的木剑挥舞的也越来越快,有时要连挥两剑才能挡住林易手中连连的招式。
要知刀、剑两种兵刃,一直被世人称为百种武器之首,华夏古地更有刀剑之争大会,比试用刀剑之人的术势二道。
两者各有所长,刀法招式以雄浑凌厉着称,剑法则以轻灵锋利见长,路虽不同,而殊途同归,招式俱是以攻击进迫、抢占先机为主。但此刻的邱缙却招招防御,以静制动,任由林易各种先发制人似的出刀,五十多招的刀剑相碰,邱缙都是以不变应万变,后发制人。
脸色已经由凝重变得焦急的林易,看着邱缙目光空灵,突然眉头一展,似笑非笑,随后开始摆正心态踏踏实实的一招一式地挥刀。
邱缙专心贯注的挥剑招架,净养心意,一手剑法似心有别属,神游天地之外,又似有意为之,似乎料到林易会如此出刀。
看出端倪的林易一扫凝重,战志高昂,招式更是凌厉,刀法更是尖锐,四下起风,一道又一道的刀光剑影,充斥在府邸院后的草地上。
邱缙突然微微一笑,觉得火候已到,平平一剑削出。
这一剑施展得非但毫无烟火气,也毫无斧凿痕迹,正是妙韵天成,浑然自如,仿佛剑招本是天成,只不过苍天假邱缙之手使出。
这一招用在别处也许毫无用处,但用在此间,却当真是妙在毫巅,无以复加。
林易连绵不绝的招式竟被这一剑截断。
他终究是历经百战之人,大惊之下,虽惊不乱,退步、沉腰、挫腕、撤身,双手抵住刀背,略一前冲,要以攻为守,破去邱缙这平淡无奇的一剑。
哪知邱缙掌中木剑已轻轻搭住刀尖,他并未用丝毫气力,但林易的马刀却似已被一道挣不脱、剪不断、斩不开的无形枷锁紧锁住,饶是他连变十余种身法,连换十余种招式,却再也休想将凶意惊险的一刀砍出。
邱缙手腕扭动,胯骨前挺,木剑顺着刀刃左右回旋,主动撤去犹如枷锁的木剑,嘴里轻念:“势!”
随后邱缙的身体竟然不自主的开始召唤剑意,不过这股剑意死死被邱缙压住,不得迸发。
林易见邱缙剑招竟然出现如此大的纰漏,连忙出刀,胸中刀意捭阖来去,跌宕起伏,饶是没有元气加持也可斩筑基的一刀重重斩下!
“咔!”
邱缙木剑断裂,手中只余剑柄,压制在体内的剑意似乎感觉到决堤所在之处,一股脑地冲出邱缙手掌之中,剑意化为剑刃,轻描淡写地便破去林易这来势汹汹的一招。
林易双手虎口炸裂,鲜血顺着刀柄留至刀刃,手中马刀沾了鲜血的缘故,顿时脱手而出,插在远处泥土中。
邱缙一语未言,收起断成两截的木剑,盘腿坐在萧瑟寒风中。
黑甲黑发黑束带,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人,就这么盘腿坐着,一直到第二天清晨睁开眼后,略显单薄的身影携带着冬日朝霞,走回府邸内。
程芊芊坐在邱缙房门口,一夜未睡,连连打着哈欠,通红的双眼看见邱缙回来,摆摆手后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秦青趴在房顶,已沉沉睡去。
邱缙回屋取出一床被子,罡气化翼,飘至房顶,轻轻给秦青盖上,生怕吵醒了他。
唐大勇看着邱缙背影,想起了曾经金戈铁马的军队生活,擦了擦微湿的眼角,给邱缙准备早饭去了。
他知道自家主帅哪怕整夜未睡,也不会在白天补觉。
邱缙从芥子空间拿出《清水一线》法门,看着利刃轮,剖自心,养剑意,净相续十二个字,喃喃自语道:“这就是奕均为所说的剑意第一层,如我吗?”
如我,剑意即是自己,自己即是剑意!
没想到自己竟然直接跨过如水剑意,悟出了如我剑意这一达到万象门槛的剑意!
原来炼体道路不是鸡肋,而是一条直指天道的大道!
自己出最后一剑时,仿佛看到了天地大势。入微,封杀,引势,原来万应死死追求的天地大势如此玄妙,原来炼体流与剑意也是相同。
这时北境的上空,突然睁开了一道天眼,缓缓掠过整个北境,随后闭上。
东海之滨,听剑阁阁主赵修远手底雕刻着一块璞玉,嘴里嘀咕道:“北境又出现了一个好苗子啊!”
万剑古地大悲宗内,一名美妇逗着怀中的花猫,说道:“青城剑道那小子的剑意?”
北境守界势力神农氏内。正在与风天衍手谈的姜地鸿,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突然把手中棋子扔在棋盘上,臭骂道:“好你个小子,知道天眼巡视我北境,也不提前告知我一声,幸好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不然老夫又要被苍天问责。”
风天衍连忙把棋局复盘,手指轻点嘴唇,示意禁声,下完这盘棋再说。
头生双角白须白发的姜地鸿把两颗棋子放在棋盘右下角,示意认输,直接起身道:“快告诉我又是哪个小子不省心,惊动了天眼!”
风天衍右手手指在棋盘上轻轻画了四道横线,两道短线并排居于首行,两道长线依次位列二三两行,微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