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敲门的王玄愣了愣,然后回头,朝着对岸勾了勾手指。
双方相互手语交流了一阵后,才确定找的是刘智。
“陛下!”
“敲门。”
“哎。”
随着‘咚咚’的敲门声响起,王玄的心跳也开始加速。
按理说,怎么也算是过来人,不至于如此不堪才是。
想找些让自己面子过得去的借口,可到大门敞开,也没能如愿。
“陛下,对方问我们有事吗。”刘智进入角色很快,这点王玄很满意。
“哦,你告诉他,就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虽没什么本事,但也愿尽些绵薄之力。”
王玄背着手,话是对着那‘监工’说的。
刘智不认为供了几顿饭,就是‘滴水之恩’,不过还是原话传了过去。
“对方说不用,让我们尽早离开,这里是三不管地带,外人恐有危险。”
危险?
这个时候王玄需要的就是危险。
“那个,就说这旁边的地我买了,要建个宅子住上一段时日,调研不能光看表面,要深入的了解才能得到最真实的讯息……”
不管王玄说的天花乱坠,刘智都照着原话直译,但他心中是煎熬的,就担心哪一天会被灭了口。
双方交流这个累啊,不仅没了隐私,还不知翻译是否准确,于是王玄下定决心要学门外语。
这可是沟通的桥梁,他可不希望两人花前月下时,还有个满脸胡子的刘智夹在中间。
这种场景,王玄想想就觉得像是吃了一箩筐苍蝇般恶心。
面由心生,所以王玄看向刘智的眼神就多了些莫名的意味,这让对方讲话都结巴了不少。
好说歹说,人家终于答应王玄在小溪对面落户了。
虽是无主之地,可这是南次大陆,土著的地盘,不争得人家同意,以后还怎么友好相处。
有个好的开端,一行四十余人便着手规划房子,取来工具挖地基,修院子。
伐木的伐木,采石的采石。
接着几日,王志都派人送来红砖和为数不多的水泥,支援他们的建设。
“这,会不会让淑妃不满?”
有人担忧王志的做法,认为此时该明哲保身。
“哎,只要陛下有后,其他的都不重要。再者,淑妃已是到了顶,哪怕再有十人百人又岂能威胁到她的位子。”
王志想的远,王玄不是一般人,后宫还干不了政。
还有句话他没说,王玄毕竟是个年轻人,十五岁赶鸭子上架做了领主,那可正值吉祥风雨飘摇时,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可随后这位年轻领主的一些列操作,愣是让泥潭中的吉祥上了岸、变了天,显示出不符合年纪的老辣和无与伦比的才智。
他连连布局,步步为营,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几年的经营终于有了吉祥的今天。
世人只见到他丰功伟绩的一面,可谁又见到了他长期彻夜不眠、殚精竭虑的付出?
他是人,是人都会累,就像是上紧了发条的玩具,不放松放松是会失灵的。
经过几日的努力,一座小型四合院便建成了,前后还各带了一个小院,填些土便可养上些花草。
又是三日,各种家具开始陆续到位。
玻璃窗户,全身穿衣镜,抽水马桶……
简直复制了莲花镇的设计方式,不起眼的外表下,藏着的却是一颗火热的心。
在修房的这几日,女孩只偶尔露个面,洗洗衣物打些水。
期间二人并无交流,但难以言明的情感已在小溪上空成形,他懂她也懂。
一见钟情,真的有。
经过这段时间的交流,原来那个讨人嫌的监工是她兄长,比王玄大一岁,由于家道中落,亲事也被耽误了下来。
如今白日不是到北面林子里打柴,就是将小溪西北的土地开垦出来,种些不知名的作物种子,想来不是麦子就是之前常喝的甜粥。
而他们的父亲却很少露面,为了赢得对方的好感,王玄忍住好奇没去打探,憋得难受。
“玄哥哥变了。”
赵公子语出惊人,直言王玄与吉祥时判若两人。
这事王玄解释不清,只会越描越乱。
在吉祥,他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王,潜意识中就把自己框进了一个到处是规则墙壁,和漫天礼法帷幕的房间中,他跳不出也躲不开。
当他踏上次大陆的土地时,那一刻,有种融入自然的舒坦。
好似全身的毛孔全都张开,呼出浊气,吸入无拘无束的自由气息。
他很清楚,这种状态十分危险,可清楚之余,也想火中取栗,干他一票。
他想放纵一回,为了吉祥付出了太多,没时间为自己考虑其他,如今他想为自己活一回。
人可以控制自己的欲望,控制自己的表情和举止,但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
不管赵玉新在背后怎么编排自己,王玄仍旧我行我素。
他把自己包装成了来此淘金的生意人,且小有身家。
房子建成当日,便请了对面三口过来小聚,庆祝了一番。
这给对方留了个稳重、热情的印象。
当然,对方也再三给王玄赔礼道歉,说是自家小儿无知,怠慢了贵人。
处于巴结状态中的王玄,自然豪气干云,说自己是因祸得福,非要谢谢人家。
这可把一旁的刘智给吓坏了,这是非把自己玩死不可啊。
对他来讲,好好的喜宴愣是吃出了鸿门宴的气氛。
由于王玄时常留宿此处,所以警戒线外扩了许多,倒也没给对面带来不便。
放飞自我的王玄,隔三岔五的就到对面逛逛,迸发着灼人眼神的目光,四处搜寻人家姑娘的身影,赵玉新对此尤为不齿。
闲时,王玄就帮着对面翻翻地,帮着大舅哥砍砍柴,时不时的还给人家弄些野味,典型的狗腿子。
吉祥人来此后,其他族群都抱着观望的态度,默默打量、分析着各方实力。
可随着农族与吉祥贸易的深入,一些新产品逐步流入其他九族后,他们淡定不住了,开始主动出击。
当王志接到十族要与吉祥展开贸易合作的请求后,便立即派人通知了还在西北快活的王玄。
这么大的事,王玄分得清利害关系,赶紧回了去。
对方以一老者为首,年约五旬。
按吉祥目前的人均寿命来看,这家伙半只脚已经入土了。
“吉祥人,我们要与你们做生意,做大生意。”
……
待王玄回到驻地时,双方已谈了许久。
王玄简单的了解了下双方的贸易条款,倒也无新奇之处。
无非就是当地特产换吉祥的产品罢了,吉祥人想要的东西,大部分都不在交易名单上。
最让人意外的是,土著们有个前提要求,就是吉祥人不得与入侵者贸易。
这个要求看似无理,但王玄还是隐晦的暗示可以接受,这正反映了对方虚弱的本质。
会议末了,王玄提出将披甲鱼的鱼皮、各种矿产、橡胶、内湖、内海海域等也作为交换的对象,价格好谈。
对方见一个年轻人在这种场合如此颐指气使,大为不满。
“你是谁?”
“吉祥的一个游商。”
不待对方回答,柴邑便小声告诉了老者,日族的向阳。
前段日子王玄失踪,王志用的就是这个说词。
“一介小小商贩,也敢在如此会议上大放厥词,这难道就是吉祥的做派?”
这一变化,让吉祥人苦笑不得,也有些措手不及。
王志正要解释,王玄却插了话。
“这是吉祥自己的事,你们要的货物我都有,只要你们愿意,我们就可以建立长期稳定的贸易关系,童叟无欺。”
原以为王志会呵斥这个不知轻重的小白脸,谁曾想对方却做了闷葫芦。
如此一来,向阳便也猜出了七七八八,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王玄从不小看人,土著没把那些资源放在名单上,不是无心之举,应是有意为之。
世代生活在此的他们,多少知道这些物资的重要性,换句话说,他们在提防吉祥,不愿把好的东西分享给吉祥。
王玄就想,以一个商人的身份与其贸易,这是两种性质,完全撇开了吉祥官方。
王志自然也看懂了这层意思,所以在旁静观其变。
经过了短暂的交锋,原本火冒三丈的土著们开始沉寂下来。
交易的本质就是各取所需,只要价钱合适,一切都可交易。
土著们变了态度,他们直奔主题,开始逐一讨论贸易物资的交换比例问题。
这事就不劳王玄费心了,商务部自有专人负责。
为了展示自己的强大背景,王玄把为农族准备的横刀和铠甲取了出来,每人送了一套。
虽说土著们得出了吉祥比他们强大的结论,但也要眼见为实才好。
刀和铠甲代表着什么,他们一清二楚。
‘或许,与眼前这个小游商合作,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也说不定。’
这是土著们的心里话。
刀是百炼刀,甲是精锻甲。
这刀,握在手中质感细腻,分量适中,是普通武器所无法比拟的。
在当众斩断了几把劣质佩刀后,土著们的眼神变了。
人就是这样,当面对一个弱小于己的人,会防着他偷你的钱财。
而当面对一个比自己富有得多的人,却从不担心自己的钱财被偷,有时还会担心对方瞧不上自己,拼了命的要展示自己。
这件事情过后,土著们明显规矩不少。
晚饭很精致,有了辣椒的加入,真的是色香味俱全。
大家吃的很开心,从头至尾都是碗筷撞击的声音。
饭后,吉祥人带着他们参观了驻地。
这群人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疑惑后是欣赏,然后是震惊,最后就是麻木了,这是一套标准的流程,吉祥人习以为常。
王志代表吉祥政府,又给他们每人赠送了一套化妆礼盒,用仅有的两辆四轮马车将其送出了驻地。
“陛下,咱们的货不多了,如今又与其他九族签了贸易协定,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王志的言外之意,是让王玄玩够了就随着舰队一块回去,他在这里王志总是束手束脚的放不开。
“恩,那就让子峰带着舰队回去吧,尽快将人和货运来。”
王志还想再隐晦的劝几句,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放弃了,要玩就玩个痛快吧。
就在同十族贸易协定达成的第二日,柴邑急匆匆的来了,带着几袋宝石几辆双轮马车,要吉祥完成之前的交易,将那批武器铠甲给取回去。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王志也没为难对方,清点完双方交易的物资后,送着欢喜的农族人离开。
完成了贸易框架谈判后,王玄有了时间,便按自己的想法执行了起来。
“陛下这几日在忙些什么?”
“委员,陛下在学土著语。”
职员看了下王玄的行程,据实相告,因为王志有知情权。
“也好,多弄些防晒霜来,这肤色可不符合咱陛下的身份。”
“是。”
一句玩笑后,王志便去了军营,交代返航事宜。
下了课的王玄,正提着两条海鱼往外走,却被赵玉新给拦住了。
“玄哥哥你真变了,又好色又自私。”
望着眼前这位‘神童’,王玄乐不可支之余,又无可奈何。
无疑,赵玉新是极为聪明的,是他平生仅见。
与二王子不同,一个是大智若愚,一个是锋芒毕露,完全两个极端。
这是家庭突变引起的必然变化,要么从此沉沦,要么一往无前。
幸运的是,赵公子选择了后者,更幸运的是他遇到了王玄。
“你就让哥哥自私一回不成么?”
对于聪明人,直来直去说话比较节省时间,赵玉新年纪虽小,却是外人中最懂王玄的。
“哎,我本以为你会让我另眼相看,成为我指路的明灯,没想到也是俗人一个。”
赵公子仔细打量了王玄一番,叹息着说出了这句石破天惊地话,然后转身,背着手黯然离去。
这小屁孩,二殿下和王妃的性子没一个这样跳脱的,怎么就造出这么个种来。
莫不是,种错了?
王玄摇了摇头,将脑中的龌龊想法甩个干净,也提着鱼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