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九月份就上二年级了,七岁多的她变得越来越开朗,也越来越懂事,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大家闺秀的仪态。
赵玉新如今像个跟班一样,常伴其左右,卖弄从王玄那学来的风骚。
中洲历元年五月十五,凤凰学堂举办了一场爱国主义教育活动,祭拜烈士陵园烈士墓,最后却成了哭戏表演。
好些孩子的至亲长眠于此,感性年纪的他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始抽泣。
哭声感染了这群年幼的孩子,以至于整个陵园都陷入了一片悲恸。
“我父王死了都没哭,他们一个个的哭个什么劲啊,真没意思。”赵公子鄙视着这些好哭鬼。
“你别乱讲,这里躺着的都是王国的英雄,再说他们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悼念,谁跟你一样那么薄情寡义。”王花驳斥道。
“我薄情寡义?”赵公子急了,手指指着自己的脑袋,一脸不可置信的质问着。
“我父王是自杀的,他认为他的死能换来更多人的活,可实际是他想多了,该死的人还是会死,他拯救不了他们。”
赵玉新的话王花听懂了,他指的是联合舰队全军覆没之事,还有吉祥近两万的伤亡。
“那是你现在还理解不了,我阿兄可崇拜你父王了,有段时间经常提及他。”
“那也正常,我父王虽然有时候会犯傻,但还是有才的。”赵公子有些飘。
“没脸没皮。”王花鄙视了他一下,“还有,别再给罗艺起外号了,他不喜欢。”
“切,罗艺他爹是战死不假,可你兄长不也补偿了他们吗,又是给钱又是安排工作,这小子还能保送吉师大,叫他幸运星挺贴切的。”
“他才不想要这样的‘幸运’,如果我爹娘都还活着,我宁可失去现在的一切。”
提到爹娘,花儿情绪明显有些低落,不过想到了疼她爱她宠她的兄长,又很快开心起来。
“总之,你以后别再叫人家外号了,很不礼貌的。”
赵公子不置可否,又不愿失了风度与王花争辩,便返身开始研究起墓碑上的文字来。
王玄对有功于吉祥之人从不吝啬,除了给予经济上的补贴外,还有荣誉上的肯定。
勋章、奖章、证书等发放了不少,这些荣誉证明的持有者或受益人,在工作的选择上、办事的优先等级上、津贴补助等有优先权。
他们可以免费医疗,可以享受购物八折优惠,可以免费乘车。
每年,军方都会登门慰问,他们的社会地位有了极大的提升,门上的那块黄色牌匾,就是身份的象征,敢对这些家庭犯罪,罪加一等。
君爱民,民拥君,这就是眼下吉祥的状态。
五月二十,二楼办公室内的刘娜接到了一纸任命,这张任命书是吉祥国王亲自签发,内阁用章,史上头一遭。
内容很简单,从六月一日起,刘娜进入五人内阁,主管农业部和民政部,这也是之前刘权的管辖范围。
而建设部的二把手毛利,接替刘娜成为卫生部的新负责人。
这件事在政务院内部并未引起多大的波澜,甚至在国民们看来,也没什么不妥之处,但却让远在王都的赵晟睿坐立不安。
三月初,王月回来后,带来的百余颗人头着实惊吓到了他,为此他整个三月都没碰过王月。
当初,王玄拒绝了他的提议,无奈之下,他才会提出看似荒诞的条件来换取火炮的引入。
他明白,损失了联合舰队后,大夏对吉祥的威慑力已经大不如前。
再者,吉祥人已经不把王都当回事了。
直白来说,就是他怕了,回赠的人头说明了一切,那是吉祥人送来的警告。
当初为了追杀赵玉新,他可没少给吉祥找麻烦,如今叛逃的刘权可就在王都住着呢。
赵晟睿本以为王玄会恼羞成怒,暗地里对刘权下手,帮他解决这一麻烦,却没想到事与愿违,吉祥人以德抱怨,这打得他措手不及。
吉祥人的凝聚力本来就高,王玄再来这么一手,大小官员还不甘愿为他效死力。
其实赵晟睿不知道的是,王玄任命刘娜进入内阁执政,并不是出于政治目的,而是真的欣赏她而已,其他的只是附带效应罢了。
身在王都的刘权过的并不好,每日必不可缺的两样东西,就是酒和报纸。
五份报纸,他样样不落,虽然都是一周前的过时消息,但他也看的十分仔细,就连广告都一一细读。
每晚必须要饮酒才能入睡,且只喝‘梦吉祥’。
当他得知自己的女儿进了内阁,接了他的位子后,整个人哭的稀里哗啦,把自己折腾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后悔吗?”刘氏问。
刘权那双没有焦距的瞳孔开始收缩,盯着自己妻子的眼睛,回道“这世间有后悔药么?”
这个问题刘氏回答不了,于是道“二小姐不是转达了少爷的话了吗,你要是想回去咱就回去,千好万好,也没自己的家好。”
有家,谁不想回?
刘权沉默,而刘氏则细心的为他梳理着混乱的发髻,清理了他衣服上的污渍。
“还能回得去吗,还有脸回去吗?”
半晌后,刘权似认了命般嘀咕着。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外人怎么评价少爷的你难道忘了都?”
刘氏将刘权扶起,又唤来下人打扫房间,随后道“二姐进了内阁就足以说明一切,再加上之前二小姐递的话,咱们少爷心软了。”
有时候女人的直觉准的出奇,毫无根据毫无道理的就能预测出正确的答案,王玄的心的确是软了。
当初刘权离开吉祥后,后知后觉的他内心是愤怒的,但并未失去理智,所以并没有派遣内河舰队去追捕。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刘权的恨也渐渐淡化,这一切的根源也在于事情的影响虽大,却并未触及王玄的底线。
若是当初王花出了事,刘权的人头估计早就不保了。
再到后来的军械订单,王玄知道,刘权后悔了。
离开了吉祥的刘权,已经威胁不到王玄了,此刻的他在王玄的眼中,只是个垂垂老矣的白发翁。再加上他对刘娜的看重,赦免刘权也在情理之中了。
妻子的话触动了刘权敏感的神经。
当初自己背叛了吉祥,携家带口远遁王都,唯留女儿一人承受可能到来的怒火,虽然他坚信,女儿的出色政绩和王玄的性格、为人不会伤害刘娜,但抛弃就是抛弃,再多的理由都是用来掩盖真相的借口。
精通政治的刘权显然清楚,自己的女儿给自己加了分,如今成了他的护身符,何其讽刺。
“他们说得对,世间少了谁都不会影响太阳的升落,吉祥只要有少爷在,少了谁都没关系。吉祥的尊严是打出来的,吉祥的今天是用无数鲜血和生命争取来的,而作为内阁大臣的我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贡献,反倒在最关键的时候背弃了吉祥,成为了他的耻辱!”
刘权此时已泣不成声,晚节不保也许能反映他此时的心态吧。
来到了王都,并未能得到王宫的信任与重视,对赵晟睿来说他已没了利用的价值,花钱养着做个样子也就是了。
对红人高进来讲,他是不会允许刘权威胁到他的地位的,一句‘背叛者’,就将他当作毒刺一般种进了赵晟睿的心中,每当他的名字出现在赵晟睿耳中时,首先想到的就是‘背叛者’这三个字。
在王都,他刘权永无出头之日,况且他也没几年好活了。
王都的官场没人喜欢刘权,换句话讲,就是没人喜欢背叛者。
这并不奇怪,尽管他们换位后,做的可能比刘权更狠、更绝。
这就是现实,老辣的刘权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看透了王都官场的一切,这时他才意识到,不是哪里都像吉祥一样公平、公正的。
他悔不当初,可惜木已成舟。
如今,他只能通过报纸来了解吉祥的方方面面,仿佛只有吉祥的成长,才能抵消掉他心中的愧疚与悔恨。
他打心眼里是希望吉祥好的,可愧疚与现实将他折磨的神经衰弱,只有借着醉意才能入睡。
在梦里,他不止一次的看到,当初自己是如何被一步步拉下水的,于是潜意识里开始挣扎,随后惊醒。
现在他想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会着了魔一般,要取王玄而代之,实在是想不明白。
就在刘权整日醉生梦死的这段时间内,出人出力攻打吉祥的各领炸锅了。
他们担心吉祥的报复,担心会步了赤焰的后尘!
换句话说,当初他们组建联合舰队入侵吉祥,完全是领地间的争斗,王都并未出面表态,所以吉祥也可以对等报复,进攻他们的领地。
虽然吉祥将寡兵少,但并不妨碍水军突袭,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吉祥就像一把利剑,时刻悬在他们头顶,让他们夜不能寐、寝食难安,就像当初赤焰领主火礼的感受一般,倍受煎熬,等待最是折磨人。
四万人的联合大军被吉祥全歼,而吉祥也只伤亡了一万八千余人,如今解封,各领都有人拖家带口的前往吉祥。
放在以前,他们可能会拦下一部分,或者向吉祥讨要相应的赔偿以补充自己的损失,但如今却是不行了,只想低调再低调,希望吉祥不要记得他们才好。
所以,吉祥领内的人口暴增,全领大建设大开发,压抑了一个月的吉祥人爆发出强大的能量,使得各方面的基础建设快速推进。
房子、道路、桥梁、公共建设等搞得热火朝天,大量劳力的涌入让吉祥有了巨大的人口红利,良性循环就此高速旋转。
这一切都让那些领地的管理者们惊惧,他们认为,缓过劲来的吉祥肯定会发动报复性入侵,因为这是常态。
万万没想到的是,吉祥居然建国了,它怎么就能建国了呢?
随即他们就是狂喜,如此一来,吉祥就不会再报复他们了,因为那将不再是领地间的战争,而是入侵。
他们奔走相告,弹冠相庆,庆祝自己逃过一劫,完全不理会大夏已少了一块版图,尽管它微小到不足一提的境地。
同时,他们为了缓和与吉祥的关系,获得吉祥的商品,吉祥建国时他们也是送了礼的。
王玄没有拒绝,这笔近百万金币的大礼帮了他大忙,酒厂扩建,404扩建,军费支出,抚恤金发放等等,这钱他拿得心安理得。
谁曾想到,几个月前还是来势汹汹,誓要灭了吉祥的联合领地,却在几个月后送钱给吉祥买平安,尊严果然是打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