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前倒戈之事,族人们都知道了。
顾不得伤心感慨,入侵者的报复就在眼前,他们只能拼了命的加固工事,分片包干。
今夜的火把特别多,也特别的亮,以至于月光都映红了。
约瑟夫过着军团长的瘾,带着五千人连夜南下。
他们的方案很简单,十门火炮轰完五轮,打完炮弹后重步兵进场,清剿农族有限的军事力量。
然后轻步兵抓人,女人孩子与男人分开看押。
接下来的事,就看自己心情如何了。
他不担心农族人会像今早那样殊死反抗。
虽然城下的那一幕展现了农族人的血性,但放在当下,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当初,城下之人自知是必死局面,反戈一击进行报复,不难理解,换做是他自己也会这么干的。
但一会要面对的那群人就不同了。
按以往惯例,不抵抗,乖乖顺从,就有生的希望,只是遭罪多少而已。
抵抗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双方十来年的纠缠,彼此都很了解,土著人只要能活着,就不会想着去送死。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今时不同往日,这次要大开杀戒了。
距离并不远,八时出发,九时就看到了农族人忙碌的身影。
在火把的照映下,十分鲜明。
当然,农族人也发现了他们。
当约瑟夫见到眼前这一幕时,惊诧异常,土著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骨气了?
“大队长,他们越刚越好,这样杀起来才过瘾啊。”
“就是,看着像模像样的,一会打起来但愿也这么有种。”
农族的防御工事并未引起色目人的重视,反倒激起了杀性。
色目人信奉力量。
在他们看来,任何花里胡哨的包装,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
再说,他们还能有多少兵器铠甲?
连续的收缴,即便还有私藏,可在五千正规军面前,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别忘了今早的那场倒戈。凯恩,你是第一军团的人,便由你打头阵吧。”
这是在激将。
凯恩要报仇,约瑟夫要保存实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是,感谢大队长。”
凯恩行了击胸礼,开始整军备战。
柴荣指挥着大家进入防御工事,等待敌人的进攻。
“没有命令不要露头,记住,我们的任务是守住这里,而不是跟他们拼命。”
农族的策略很简单,在减少伤亡的情况下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拼命,那是不得已的最后手段。
很快,柴邑收到了入侵者来攻的信息,心中不由焦急。
紧接着,他又派人将信息告知了游弋着的两艘战舰。
“动作快点,其他的都不要了,先转移女人和孩子。”
如今事态紧急,哪还顾得了身外之物,有两艘运输舰运送粮食就够了,人才是种族延续的根本。
“采用应急预案。”
柴邑一声令下,嘈杂混乱的现场顿时变得有序起来。
从部族到码头这段距离,被人墙分成了三条不相干的通道。
左边专门用来运送粮食,中间是除粮食外的其他物资,右边的是人行道。
如今左边和中间的货运已经暂停,改成了人行道,族人转移起来效率立即提升了两倍。
就在这时,西北方向传来了轰鸣的炮声,他们进攻了。
“族长,这样虽然快了许多,可木筏不足,以现在的速度,到明天晚上也转移不完……”
柴丰拘搂着身子,满脸担忧。
“我们的砍伐队不是在造筏子吗,出了什么问题?”柴邑问。
他心中十分自责,明知入侵者攻伐吉祥,族人必受牵连,却没把船只藏起来,否则哪有这些烦恼。
如今只能临时造些木筏,前后串起来当船使,可这运载量就相形见拙了。
“小树砍的差不多了,大树又费力耗时,现在的造筏速度太慢了。”柴丰回道。
这如何是好?
吉祥提供的两艘运输船正在转运粮食和工具,在柴邑看来,起码得准备全族人一个月的口粮才行。
若是停粮运人,没了粮食,过去再多的人也是饿死的命。
他纠结了。
柴丰的意思他懂,仅凭那两艘庞大的运输船,一次运个几千人不成问题,反正一个时辰就能跑个来回,多挤些人问题不大。
如此一来,一天一夜便可运送近十万人到对面据点。
他也坚信,前线能给他们争取一天一夜的时间。
可面对鱼与熊掌,他真的为难了。
见柴邑仍拿不定主意,柴丰急了。
“族长,人命关天啊。吉祥人不也说了,那些岛上也有些资源,只要我们肯吃苦,飞禽走兽、水产野菜不都是食物么,依山傍水的还能饿死?”
“这……”
柴丰说的有些道理,可柴邑清楚,那些岛他们都去过,就是因为资源匮乏,才没定居在那。
仅有几处适合居住的,又养不活这么些人。
若真按柴丰的法子去做,他真怕到时饿死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这样,把岸边的粮食运完后,再运人。”柴邑终于做了决定。
“另外,南面还有几处码头可用,让后面的人不要往这赶了,就地伐木造船,我们为他们争取时间。”
这个方案很合理,百万人口仅凭一处码头转运,的确不易。
如此一来,几处码头同时转运,既分担了此处的压力,行动也会更加有序,效率会提升不少。
哪怕入侵者攻了进来,南面那些人暂时还是安全的。
柴丰沉思半晌,最终点头答应,他也认为这是目前情况下最好的法子。
轰鸣的炮声打破了夜的沉静,神龙岛众人虽还在办公,心却飞到了南方。
五轮过后,入侵者的重装步兵进场了。
观察孔后的柴荣见状,大吼道:“上墙头。”
临时搭起的土墙并不高,再加上追求厚度的原因,只有三米。
这总规模只能是墙,而不是城。
众人上了墙头,立即将一面面木盾竖了起来。
果然,片刻后一阵黑点飞来,钉在木板上发出‘咄’、‘咄’的声响,有些人被投枪射中,直接滚下了墙头。
伤到手脚的,便退了下去包扎。
尽管如此,看着漫天投枪如雨点般飞来,柴荣还是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些都是武器啊,入侵者给他们送来了。
正如约瑟夫所料,农族没有多少兵器了,之前的几次战争早已损失十之七八,剩下的也被入侵者搜刮一空。
他们用力压箱底的,便是从吉祥贸易得来的百余套铠甲和横刀,不到关键时刻舍不得用。
其他的像叉子、棍棒之类的虽也称之为兵器,但那玩意只能用来守墙头,实战起来就是花架子。
“把投枪收集起来发给青壮,人死了兵器不能丢,后面的捡起来继续作战。”
短短的几十个呼吸,柴荣他们就收集了近千柄投枪。
农族人乐坏了。
虽是木柄枪,可也能拿来捅人不是,总好过木头棒子。
三轮投枪过后,重步兵也冲到了墙下,他们开始寻着炮击损毁较为严重的墙面开挖。
这一变故来的突然,夜盲症严重的农族人,直到敌人来到墙角,才看清他们手中握的是铲子而不是弯刀。
“这帮臭虫。”柴荣嘴中咒骂着,“将土弹运上来。”
他口中的土弹,是泥土和水后,做成篮球大小的泥弹,用来代替石块攻击敌人的。
虽然赶制的不多,可也够眼下应急的。
这儿石头极为罕见,也是一大奇闻。
于是,重达几十斤的土弹装在竹篮里,被吊上了墙头。
“投弹,都瞄准了砸。”
一声令下,近百枚土弹纷纷坠落,砸在专心挖墙脚的色目人背上,顿时引起一阵骚乱。
这时敌人第二拨投枪适时来袭,农族人瞬间倒下几十。
“盾手,盾手在干嘛,撑盾!”
混乱、嘈杂,农族人已经好久没经历过战争了,他们的正规军早被入侵者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如今众人只凭心中那股执念在支撑着。
作战经验,那是没有的。
有的,只是狩猎的经验。
如此几个回合后,土弹用完了,农族人不得不跳下墙头,与敌人的重步兵肉搏。
有兵器的,就往敌人肚子和大腿处薄弱的皮甲招呼。
没兵器的,直接论起大棒朝敌人的头砸去。
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农族人认为若能一命换一命,哪怕是十命换一命,也能把入侵者全给换死了。
理想很丰满,就像约瑟夫说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虽然农族人很努力,也很拼命,可石头就是石头,鸡蛋还是鸡蛋,不管鸡蛋的数量有多少,碰撞的结果都是蛋碎。
看着族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柴荣狠起的心终究还是软了。
他下令停止了与敌人的正面搏杀,这种送死的打法他是不忍去看,决定墙破后,死守缺口。
这样,敌人的攻击点就转移到了缺口处,而他们应对起来,也会轻松不少。
半个时辰后,中段的土墙终于不堪重负,在一阵‘轰隆’声中倒塌了。
入侵者阵营传来一片欢呼,接着重步兵们开始蜂拥而来,要把缺口扩大。
在仅有几米宽的狭窄缺口处,双方展开了殊死的搏杀。
敌人冲进了缺口,就被农族人用血肉之躯,活生生的挤了出去。
待这帮人被杀尽后他们再此冲进缺口,随后又被农族人用身躯给挤了出来。
如此反复、胶着着。
一刻钟,两刻钟……直到半个时辰后,凯恩才发现了不妥,停止了进攻。
这时缺口处的尸体早已堆的老高,重步兵活动不开手脚,行动不便,死伤反倒多了起来。
只要他们摔倒了,农族人直接就是一棒子,敲不死也得敲晕。
凯恩清点了损失,重步兵居然死伤近百,这让他气的牙痒痒。
虽然对方死的更多,墙角下布满了他们的尸体,不下千人,但蝼蚁一样的土著怎能和高贵的色目人相比。
“队长,约瑟夫大队长问还要多久才能攻进去。”
多久?
火炮只带了五轮弹药,如今是指望不上了。
骑兵根本就没带,他们没有骑兵夜战的习惯,何况这儿也施展不开。
重装步兵已经上过阵了,效果并不理想。
轻步兵就算了,消耗不起。
算来算去凯恩悲哀的发现,一向坚持野战这种豪放打法的农族人,一旦学起了吉祥乌龟壳的那一套无赖打法后,自己居然束手无策了。
想来想去,凯恩恍然大悟,才发觉原来是自己把自己给圈住了,为什么非得在此和土著较真呢?
地方那么广,绕过去就是了,直接抄他们的老巢不更好么?
想通了的凯恩立即将想法告诉了约瑟夫。
久攻不下,约瑟夫心中已是烦躁,凯恩的计划来的正合时宜,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当即更改了作战计划。
“二当家的,他们想要绕过我们。”
几千人的行动很难隐藏,况且入侵者也没想隐藏自己的动机。
要么你看着我抄了你们的老巢,要么有种出来野战,农族人选哪一种他们都不吃亏。
“派人回去通知族长,要采取第二套方案了。”
也许是天意,也许是巧合,凯恩他们选择从东边绕道,经海边往南进发。
因为那里不可能建有土墙,周围全是沙子,即便运来土方,也建不成墙。
柴荣自不会放着他们绕过自己,直奔老巢。
他带着部分族人向东转移,想利用人数优势打一波伏击,说不得就把敌人赶跑了。
若是不成也没关系,整个码头外围区域都有族人守护,近十万青壮就是用命填,也能将入侵者挡在外头,不让他们伤害到女人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