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正月初五,王月和刘权一家也到了。
“你就不去接一接?”
王玄低着头,在院子里踱着步,看着静儿和北风在地上追着皮球玩耍。
“问你话呢,今个儿北峰二姑和刘委员一家都回来了,到底要不要去接?”
王玄被她问的烦了,抬头说道,“你代表我去吧,我就不去了。”
清儿无奈,收拾一下后,就带着人往码头赶去。
今个儿大街上的人不多,小商小贩来来往往的也不算热闹,比往常清静了不少。
不用想她就知道,自家那位没出现在码头,给了吉祥人很大的遐想空间,上有所好下必效焉,在哪都是如此。
到了海军部码头,刘权一家和月儿一家已经下了船。
只不过清儿见到了外甥女,却没见到外甥。
虽心中狐疑,但当着这么些人的面,也不方便细问,就上前同大家打了个招呼,请她们上车。
刘权见只有清儿一人,脸上顿时就暗了下来,在老伴的搀扶下,也颤巍巍地上了车,往祥园而来。
对于他们要来吉祥的消息,吉祥人很早就得了消息,张云及一众大臣,也踩着点来到了祥园的一号别墅。
还好,王玄没把事情做绝,在东门口迎接了他们。
不过并未寒暄,一行人直接回了院内。
王玄和王月进了书房,留下内阁三人陪着刘权。
不一会,刘娜一家也来了,远远的朝着刘权点了点头后,就上楼见刘母去了。
“他打的?”
王玄就坐在待客的沙发上,看着虽带着尚未痊愈的伤疤,却仍旧绝美的面庞,语气冷淡。
“不过是我咎由自取,不算什么。”
见着仍像以往一样倔强的王月,王玄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好在只是皮肉之苦!
“忠儿怎么没和你一同回来?”只有赵瑜,却不见赵忠,王玄不由不往坏处去想。
说起赵忠,王月那如同寒冰一般的脸上终于起了变化,“哼哼,你能指望一个伪君子说话算话吗?”
听了这句,王玄倒有些同情起王月来,早前的情绪,在见到她脸上的伤疤后,就不翼而飞了。
看得见的伤痕是这些,看不见的还不知有多少。
不过想到有军医随行,倒也放下心来。
“虎毒不食子,忠儿跟着他倒也不会受了委屈,你宽心就是。”王玄算是变相的安慰了。
王月还是倔强的站着,双眼一直盯着墙角那株不知名绿植,瞧个不停。
罢了!
“园子里还有几套别墅,有靠近我这边的,也有靠近大姐那边的,你挑一套搬进去。”王玄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既然回来了,就还是吉祥的月公主,好好养好身体再做打算,咱现在别的没有,供你们娘俩一辈子吃喝还是不愁的。”
说完,王玄就把王月硬按在沙发上坐着,自己给她倒了杯水。
“闲言闲语的可能不少,不往心里去也就是了,大姐和王妃那里可以随时走动,小黑家的也是个实诚人,说起来咱园子里也算热闹了。”
“烟花厂就给你吧,管理层和技术人员都堪大用,没必要再换了。”
“先在园内住一阵子,要是住不惯就自个儿挑个地,我再给你建。若是这儿没有合适的,我就去大夏给置办。”
王玄也是自顾说着,并未注意到王月的神情变化。
“瑜儿的学业不能荒废了,就在凤凰学堂接着读,到了中学再根据爱好选方向吧。”
“还有,星南道那里不错,我去过,你要是闷得慌,就去那儿看看,当是散心了。”
说了好些,当他想问王月这个当事人的意见时,却见她早已泪流满面。
王玄也就拍了拍她的后背,将手帕递了过去。
待她情绪好些后,才道:“好了,大姐估计在楼上呢,你去见见她,她可没少念叨你。”
王月走后,刘权就进了来。
“主上,罪臣请罪来了!”说罢,噗通一声就匍匐在地,哭的稀里哗啦。
王玄倒不认为他在做戏,半只脚都进了棺材了,该享的福享了,该有的风光也有了,要说这辈子还有什么追求的话,也就是自己屁股下的位子了。
可惜,哪怕王玄现在禅位给他,他也不敢做,所以刘权有很大可能是真的后悔了。
“罪臣不狡辩,不推诿,全凭主上发落。”
说的是‘主上’而不是‘陛下’,也不知是有心的,还是无意。
他的这番姿态,并未使得王玄不计前嫌,反而刺激了他,新仇旧恨一起涌上了心头。
当年政务院的血腥一夜,死了那么多人,连王花都差点惨遭毒手。社会动荡,人心惶惶,差点将他一手建立起的希望毁于一旦,这口气是越想越咽不下去。
“你知道吗,有段时间我一入睡,就梦见倒在血泊中的弟兄们,他们一个个血淋淋的来找我,要我给他们报仇。每每梦到此事,我都后悔当初为何会放你离去,早知道就派船把你追回来,再将你千刀万剐,方可解我心头之恨!”
刘权此时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只能见到耸动的肩膀,和头前的那片湿漉。
隐约的哭泣声,使得王玄很烦躁,不停地来回踱着步。
“你说说看,是我祖父怠慢了你,还是我爹我二叔亏待了你,又或是我王玄委屈了你?”
王玄一字一句的将话说完,声音不大,却字字珠玑,直听得刘权以头杵地梆梆作响。
“你也休做那女儿态,哪怕把头磕透了,也赎不回你造下的孽。”
地上的人,颤抖的更厉害了。
良久,王玄才叹息道:“你有个好女儿啊。”
没头没脑的话,倒是止住了刘权的呜咽,茫然抬起头来就问:“主上,娜儿可不知我的行踪,此事全是罪臣一手操办,就连糟妻也不知,主上明察啊!”
然后,整个人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瘫了下去。
王玄摇了摇头,看着他道:“刘娜兢兢业业一心为公,所以我才升她进了内阁做了委员,作为对她工作的认可。我答应他你的事既往不咎,所以你该好好谢谢你的女儿,是她救了你,否则哪怕逃到天涯海角,蝰蛇也会将你的狗头带回,祭奠那些因你而逝的亡魂。”
“都是罪臣的错,都是罪臣的错,罪臣愿意伏法,愿意用命去偿还他们,求主上恩准!”
这是豁出去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哎,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王玄叹了口气,也不去问他为何要反,而刘权也不解释反的原因。
都是成年人,错了就是错了,败了就是败了。
“起来吧,我王玄不会在这方面食言于自己的内阁大臣,你犯下的错,就用余生去还吧,直到他们的家人原谅了你,而你又认为还清了为止。”
刘权哆嗦着起身,用长袖擦了擦眼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站立一旁。
王玄随眼望去,却发现吉祥的刘权其实早已死去,眼前的不过是个已过花甲的可怜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