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走到了金秋十月,达隆平原开始丰收,王玄难得的带着家小,捡着块边角地自娱自乐起来。
王静和北峰帮忙运着稻穗,姐弟俩乐此不疲;清儿则在地头捆扎,一家人配合的倒也有模有样。
“陛下,日头有些毒,还是歇会吧。”杨伟提着茶杯过来,一边拧着盖子一边说。
“这点日头还受得了,淑妃身子弱,也晒了许久,你去给她支把伞。”
王玄接过茶杯,一口气喝了大半,又递还给了杨伟,重又挥起镰刀来。
这时,王静拉着弟弟的手,蹦蹦跳跳的就来到王玄身边,扯着他的衣襟指着南边叫道:“爹,快看大蛇,大蛇来了。”
王玄一脸黑线。
“那叫火车,不是大蛇。”他不得不纠正,好的习惯要从小养起。
“哦,是像大蛇一样的火车。”北峰小脸一本正经。
王玄摸了摸他的脑袋,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南来的火车身上。
经过农田区,火车速度降了下来,吭哧吭哧的很有节奏感。
前面几节是客车车厢,刷成了绿色,后面的十来节都是灰色的货箱,上面用油布扎的紧紧的看不真切,想来不是军械就是日用品。
听说前线肥皂和酒水吃紧,又加上天气渐冷,估计冬衣也有准备。
从东山关隘到风谷岭,需要六个时辰,一个来回十二个时辰,加上北货南运,南货北运的准备时间,三日可跑两个来回。
尽管如此,由于时间紧任务重,前线的后勤补给压力依旧很大。
这批货到了风谷岭后,就得通过马车往东山岭运输,到了东山岭再转道张氏领地,到了张氏领地后才能沿着汴河北上。
而且,还得担心有心人的破坏,要是一把火给烧了,乐子可就大了。
当火车经过人群时,拉出了响亮的汽笛。
也有乘客探出头来,打量着大家。
不知是谁好像发现了王玄一家,顿时惊叫起来,引起其他乘客纷纷透过窗户向他们的国王陛下挥手致意。
而王玄和百姓们,也朝着火车挥舞着草帽和镰刀,表示他们的敬意。
要说这些种地为生的百姓也算是熬出头了。
午休时,王玄就和一位四十出头的妇人聊了起来。
对方是原会康领的领民,一家五口,大儿子二十五了,姑娘和小儿子也都成了年,男人如今在工厂做工,生活倒也不差。
后来有记者采访那位妇人,询问了当初的经历时,倒是说了许多,记者就用当事人的口吻,整理了下来。
“早前,俺们属于小领地,往大了说是达隆平原的一份子,小了说就是旮旯领的小百姓。
平日吃穿还是有保障的,但也仅限于此,富足、奢华的生活从来都不属于平民,那是贵族老爷们的专有待遇,生下来就是含着金钥匙的。
当初吉祥占了达隆平原后,俺们大都还过着像往常一样的平淡生活,该下地时下地,该睡觉时就睡觉,没谁觉得变了天,日子没法过了。
俺们对于南方的新北镇早已耳熟能详了,谁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所以面对吉祥人,大家心中有杆秤。
那些贴满了街头巷尾的宣传海报,将新政府要做的事情列的清清楚楚,酒肆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和戏子们,专捡大家爱听的说,爱看的演,没几日,乡亲们都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有赤焰人打了样,俺们哪能不信。
人家当初还害过吉祥人,俺们可没有,自是没有比他们还不受待见的道理。
吉祥军来了后,先是把民怨极高的几个大地主、大贵族砍了脑袋,划户为组,划组为村,成立了像新北镇一样的管理模式。
然后把田地统一回收,又按户头都分给了咱们,那一日俺这辈子都忘不了,他爹这个三脚蹬不出个屁来的老实男人,哭的是稀里哗啦,他那时的样子我现在想起来心里还疼。
分了地后,村里就宣布了政策,有关于农税的,也有关于商税的,每个组里都会挑几个识字的,负责挨家挨户上门讲解政策,大家都明白了有奖,敷衍搪塞的要罚。
一般的邻里纠纷,就由组长代为处理,谁家若有不满可以到村里找村长主持公道,当然,无理取闹者反坐。
再有犯了罪的,就由治安所负责了,听说轻则劳改,重则砍头,反正这几年附近村子没出过这样的人。
后来,一向便宜的瓜果蔬菜和稻米,居然都卖上了价钱。
政府采买的时候,都是明码标价,也不短斤少两,糊弄俺们。
这时大家才知道,原来只有农税和商税是义务交的,余下的都是私人财产,政府要付钱的。
哪像以前,地主说交多少就是多少,多收多交,少收少交,辛辛苦苦一年,也就攒个全家的口粮。
也有商人上门谈收购的买卖,不过俺们大都优先卖给政府,虽然有时钱会少些。
以前啊想吃顿肉,添件新衣裳,就得一粒米掰开了煮,得另找门路才行。
家里劳力足的,可以踅摸着打打猎,抓抓鱼,又或是帮着有钱人家打打短工,赚来的钱才能添置家私。
眼下不同了,只要大伙愿意,政府那边有好多活计供挑选,就连俺们女人也能在家挣钱了。
前年盖了学堂,孩子们也有了去处,大人们就更闲不住了。
这每月下来不多说,两三枚金币的进项是有的,这在以前,可是一年的收成,活还轻松。
听说大王今日来割稻子,大家伙还诧异了好久,这活大王干过吗,别把自己给伤了才好。
再说,大王不该住在华丽的宫殿内,享受着美食歌舞吗?
当大王和淑妃,王子公主到来时,并没有兵甲执杖,也没有侍卫清场,大伙都能近距离一睹大王的风采。
都说大王快三十了,可是看起来不比俺家大娃大多少。
不过大王的皮肤是真的好,眉清目秀的,那笑容,真暖,俺看着就舒坦。
听老人们讲,男人生得这番面相,都是慈悲救世之人,遇之大祥。
这不,大伙眼下就过上了好日子,手里开始有余钱了,以前不敢想的事也都有了打算,说不得今年就成那么一两件,可不是大祥的征兆吗。
本以为大王从未经过农事,会出糗,没想到那镰刀挥起来倒也有模有样,除了速度慢些,居然也没差到哪里去,真神了。
听说北方战事吃紧,后勤供应难度不小,所以大王才来催收,除了收农税外,还要花钱买俺们的稻米送往前线。
俺们村长说了,做人不能忘本,今年大王缺稻米,俺们就给大王捐稻米。
因为大王一直都在为俺们着想,所以这钱就不要了,每家留足口粮就是,反正有手有脚的,到处都是挣钱的机会,做人不能忘本。
其他村子好像也有这个说法,只是有些人家不太乐意,所以就卡在了半道,至于到底能不能成就不知道了。
俺们村子里的人都说那些人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当初被人欺负的差点活不下去了,如今手里有了粮,就六亲不认起来,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替其他的村民不值。
火车又来了,真是个神奇的大家伙,它的叫声可真响亮,王子和公主可爱看它了。
后来大王收割完那块地后,一边锤着腰就走了,到了地头还跟俺们摆手,祝俺们丰收。
到了月底,大王的收粮队就进了村,按照稻米等级,实打实的称,像前年一样实打实的给。
俺们都不要钱,后来收粮队没法子,也不知是请示了上面还是自作主张,居然挨家挨户的送了肉来,村里的先生算过,这些肉不比稻米钱少多少。
俺说这些啊,只是想让你们知道,谁对俺们好,俺们就对谁好。
谁对俺们掏心窝子,俺们就能为他卖命!
这篇访谈发布在了十一月的《吉祥周刊》上,一经发表便已脱销,曾先后加刊六次。
好些商人打包购买,就为了送往北方,让那里的大夏人瞧瞧,如今的吉祥百姓过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日子。
而王玄的无心之举,也成为了历届国王的惯例,谓之丰收礼。
再后来,每年的十月,不论大小官员,都会抽出时间参与农忙,这也渐渐成为了吉祥文化一部分,广为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