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一千色目骑兵,在火炮的震慑下,只在外围兜着圈并不近前,让吉祥人的火炮不敢他顾,很是聪明。
中部的一千色目人,纵着马就冲了上来。
大夏人持盾的步兵,将盾深深卡在草地中,身体半曲,左肩抵住盾牌上部,准备迎接战马的冲击。
相隔约一丈,第二排大夏人也是如此,只不过前面插了一排枪阵。
第三排的大夏人则是躲在巨大的盾牌后面,从盾牌的缝隙中,伸出根根冒着寒光的金属枪头来。
三排过后,便是三丈开外的吉祥士兵了。
第一排采取蹲姿,第二排与第三排都是依托辎重车辆,站姿。
大地开始震动,视线开始模糊,甚至能闻到草汁混杂泥土的味道。
“举枪!”廖怀在队尾,大吼着下达命令。
视线内出现的黝黑的线条,瞬间就放大了数倍。
“第一排,举枪,射击!”
枪声乍作,黑线立时就出现了断点。
其余色目人继续前进,直到第二排开了枪。
然后,稀松的骑兵队再次稀疏起来,余者已抵达大夏人的第一道防线。
碰撞声传来,前方一片混乱。
第三排枪响了。
越过第一道防线的色目人,又倒下一排。
然后他们冲到了第二道防线,狠狠撞上了枪林,接着与持盾的大夏兵撞在一起。
这次没能将人撞飞,骑兵经过两道防线,速度不得不降了下来,没了速度,骑兵的优势也就所剩无几了。
色目人的冲锋阵列,此时也只余零落的散兵。
大夏的预备队挥刀冲了上去,配合枪兵与盾牌,与色目人纠缠。
吉祥的第一排枪手开完枪后,便立即转身,猫着腰急速后撤,直至第三排身后十余米才停下装弹。
当色目的骑兵冲破最外围的大夏防线后,最后面的排枪又响了。
接着第二排的枪兵后撤,绕到了最后,装弹、瞄准射击。
联军的防线在不断后撤,但色目人的冲击力却在不断减弱。
哪怕侥幸冲进枪兵阵营的色目人,也不过是凤毛麟角,在掀起浪花前,就被淹没了。
如此几轮射击过后,色目人留下满地的人马尸体,无奈撤退。
中段的战事也已结束,色目人灰头土脸的撤走了。
“能走不能走的弟兄都带上,加速回城。”
当余波一众抵近星峰城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除了星耀河中,敌舰未至外,所能见到的北面和东面全是敌人。
西面和南面虽见不到,但西面是肯定有的,色目人终于动真格的了。
大家的目光都在余波的身上,前有虎后有狼,流浪了近一个月,该何去何从?
“大帅……”
“余帅……”
余波盯着前方黑压压的人群发呆。
八月的气候,正是胡越最为舒爽的,所以起码可以选择渡河南下,进入大夏境内,毕竟河对岸的色目人还不多。
然而余波知道,他不能这么做,因为城中还有五千袍泽等他救援。
“我相信你,起码城破了,你还能带着他们回家……”
陛下的殷切之语仍在耳边回荡,他不能,也不会选择苟且离去。
面对众人信任的目光,余波生平第一次为难起来,尽管他已下了决心。
手心手背都是肉,放眼望去,军中好些才刚成年的稚嫩孩子,他于心不忍。
这对余屠夫来说,可是难得一见的罕见情形,估计独眼龙张培玉见着了,指不定怎么编排他。
“弟兄们,我来前陛下交代,无论如何,都要将大伙囫囵的带回去,不论死活。”
有些嘈杂的现场,逐渐安静下来,就连战马也从烦躁转为平静。
“所以我不能不顾城里弟兄的死活,哪怕最终死在城下,也算是全了我的忠义。”
风起,天阴。
“我余八指没什么好名声,世人都叫我余屠夫,弑杀成瘾,凶恶成性,但我爱我的弟兄。从本土到星南道,从兵临城下到反攻大夏,咱吉祥从未出过抛弃弟兄独自逃命的败类,所以我这么个爱惜羽毛的人,自是不会做那第一人的。”
现场紧张的气氛,有些松动,大风过隙,阴冷来袭。
“家中独子的出列。”
许久后,才从队伍中磨磨蹭蹭出来几十人,有的还是被班长、排长踹出队伍的。
“家中有烈士的出列。”
又过了许久,近百人才低着头,极为不情愿的,来到了先前出列的那群人一边。
“有父母高堂需要赡养的出列。”
这次队伍很久都没动静,在一级一级的筛选下,最终出列三百二十六人。
“新婚燕尔的出列。”
“大帅,不能再挑了!”廖怀在旁看得急瞪眼。
一共不足万人,这随便挑挑,近千人就要没了,还是冲阵战,本就人少,再这么减下去,还怎么打?
余波并未理睬,只是一个眼神,廖怀就退缩了。
“新婚不足一年的出列!”
几声过后,队伍中,又被赶出近百人。
“你们中职位最高的是个排长,我现在任命你为返乡营代理营长,等前面打起来后,带着大家渡过星耀河,南下返回吉祥。”
“大帅,我们不走。”
“对,我们不走,您刚说的,咱吉祥没出过抛弃弟兄的孬种,我不要做孬种,我不要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我不要我爹娘一辈子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更不要每年都要去面对冰冷水泥墩下,再也唤不醒的昔日战友!”
“对,我们不走,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现场出现了小骚乱,大家的情绪难免有些激动。
起初还有闲心在一旁看热闹的大夏人,也逐渐不再淡然自处,情绪渲染下,心有戚戚,只可惜,他们成不了吉祥人。
“反了?”余波昂着头,口水就差喷到那代理营长的脸上了。
“告诉我,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报告长官,服从命令。”
“很好,服从命令去吧。”
“……”
部队开始出发,那名实职排长,暂行代理营长的青年汉子,有些愤懑的干嚎了一嗓子,回头道:“谁都不许过河,就在这等着。”
色目人早已严阵以待。
他们同吉祥人的交锋不止一次两次,双方算是老朋友了,所以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娘地,去年还是小打小闹的蚂蚱,这才半年时间,怎么就跟收谷子一样,一下从哪窜出这么些人来。”宋培熊见着充满瞳孔的色目人,说话有些不利索。
随后又问余波道:“余帅,您不再想想?”
余波转头看他,冷淡道:“你们没有这个义务,可以先行离开。”
若说方才一番让人热血沸腾的演讲,让宋培祥又重新了解了世人眼中的屠夫,那么眼下的做派,就让他由衷的佩服了。
英雄惜英雄,英雄重英雄。
这人,磊落!
在大夏,他很少能遇到这样纯粹的军人了。
此时他心中,好似有种声音正在左右着他的情绪,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最终,所有的纠结都在一声自嘲中消散。
“您别看不起人,我长这么大,还没见着几个能入眼的,您虽然不是第一个,更不是最后一个,但却是我目前最为佩服的一个,咱是大老粗,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只能跟着感觉走,您说咋干就咋干。”
宋培熊的反应,着实出乎余波的预料。
当初没因自己杀了不少大夏人而不待见他,就让他意外了,眼下却舍命陪他闯敌阵,就真有点解释不通了。
不过终究是好事,九千人总比四千人看起来士气足。
于是气氛感染下,余波就道:“好,若能活着再见,我和你斩鸡头,拜把子!”
“嘿,那感情好,真能活着再见,咱也厚着脸攀一回高枝!”
男人间的情谊有时就是这么其妙,比女人间的闺蜜情还要让人难以捉摸。
相互击拳后,余波就布置起来。
“这次咱不硬冲,只要靠近北门星耀河,就成功了一半,所以我们需要在河北建立防线,让弟兄们经水路进城。”
“你的意思是,声东击西?”宋培熊有所感悟。
“对,对方起码三万人,硬拼是下下策。”余波点头。
“再说,河对岸的色目人充其量充当眼线的作用,不敢来袭的,所以成败还得靠你们的防线。”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