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二,秦小校也得知了韩志刚的事,便同达高强合计起来。
通江领位于北方六领的临江领下方,右边就是星耀河,交通极为便利,因此要想顺利救出韩志刚,就看接人的速度够不够快了。
“就怕夏州城的那位发现我们的反常,来个顺藤摸瓜就不好办了。”这是秦小校的担忧。
“所以啊,我们要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先一步把人找到,只要人在我们手里,他就得掂量一番了。”达高强说出了重点。
大夏人恨不恨韩志刚?
当然恨,简直恨得入了骨。
所以达高强和秦小校二人,才担心赵晟睿知道韩部长的下落后,不顾一切的发兵来打。
那样,大夏的百姓只会拍手称赞,而不会责怪自家大王擅起刀兵。
一座城池,外加十万人命,韩志刚这辈子是洗不白了。
“不过,那通江领主倒是可以利用一番,只要封锁领内消息不外泄,事情就好办多了。”
达高强是这么想的,秦小校稍加思索后也点了点头,随即着人吩咐几句,那人便出了军营。
“这事还得靠蝰蛇,他们摸清消息后,我们才能制定营救方案,届时可以借助运输船只把人运走。”
达高强道:“我看行,回国的运输船不少,大多载的牛羊,只要他们上了船,换身衣裳,大夏人就认不出谁是谁了,毕竟韩部长可是很少露面的。”
听后,秦小校打趣道:“没想到低调也有低调的好处,关键时刻能保命啊。”
说罢,二人难得的大笑起来。
笑过之余,又开始研究起大致方略来,然后让人把韩部长有线索了的消息传回王国。
达高强没有食言,带了足足两箱梦吉祥送给边防关卡将领,然后将八人领回了星峰城。
那名通江岭头目叫叶小军,是通江领主的贴身侍卫队长,受命把人带到这里交给吉祥人。
进了星峰城后,叶小军就主动和达高强攀谈起来。
“达司令,我家主上仰慕吉祥久矣,常说吉祥王就是他学习的榜样,领内事务也都参照吉祥模式处理,百姓无不拍手称赞。我主尤爱吉祥文化、民风民俗,想着带着全家一同出游,还望达司令能行个方便。”
达高强沉吟了一阵,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秒就妙哉他是海军司令,这事又归外务部管辖,对方居然直接找上了他,岂不耐人寻味。
在对方快要沉不住气时,他才道:“你们主上是打算常住呢,还是转悠一圈就回来啊?”
“这个全凭吉祥王定夺。”
话说到这份上,达高强也就明白了对方的目的所在,应付一番后,就去找秦小校商议如何处置此事。
秦小校这几日没有任务,整天在军营之中,所以进了中军大帐,也就等于是见着了人。
进了大帐后,达高强就对秦小校道:“通江领领主怕是想到吉祥养老了。”
“哦,若是属实,此人眼光倒是不俗。”
示意达高强坐下后,秦小校又道:“这样一来,我们的计划又多了三分把握。”
“谁说不是呢,我思前想后,唯独担心一件事情。”
“哦,何事?”
“就怕这是赵晟睿一手安排的局啊。”
达高强的这句担忧,引起了秦小校的重视,还别说,倒真有可能,那家伙蔫儿坏着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
“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
“对,我们报给通江领错误的位置信息,再安排个替身应付,然后暗度陈仓救出韩部长。若是通江岭从头至尾都按照我们说的去做,没耍花招,那便是真的了。”
秦小校却是起身踱步起来,时而点头,时而眉头紧锁,看得达高强像坐了过山车一样,心情也起伏不定起来。
半晌后小校方才问道:“若是假,该如何?”
达高强好似想过了此点,道:“若是假,那替身的安全就难以保证了,蝰蛇倒能全身而退。”
秦小校却摆了摆手,道:“不可,我看替身还是直接让蝰蛇去扮,若对方是假投诚,替身的蝰蛇可早些时间发现,带着对方兜圈子,也能为真正的营救提供些时间和空间。”
达高强闻言,兴奋的拍了下手掌,“这个法子好,横竖我们都占着主动,好!”
“那就商讨下细节吧,余下的五人我再找人暗中观察观察,希望是我们多虑了。”
然后,秦小校叫来几名作战参谋,七八人就营救一事讨论起来,直到半夜方休。
第二天一大早,一队蝰蛇就出了城,乘着商船南下。
晌午,一队大白鲨同叶小军八人也出了城,往通江领而去,前往‘营救’韩部长。
见识了吉祥铁甲炮舰的厉害后,色目人就没再派炮舰来挑衅,城里难得安静了几日,大家好似又回到了战前无忧无虑的生活中,城里城外已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天地。
也许色目人知道星峰城皮糙肉厚,还有两颗尖锐的獠牙随时可以出击,就采取了围而不攻的策略。
这对星峰城来说是好事,但对西面的各大城池来说却恰恰相反,色目人的目光已转向了他们,各城守军的压力陡然倍增。
辽远城,位于星峰城西北方百里之遥,虽说不上雄伟,却也是易守难攻,再加上冬末零下的温度,城墙就更加坚硬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座坚城,却连两日都没能坚持住,被色目人攻了进去,烧杀抢掠,恣意妄为,城中一片哀嚎。
那些拼了命挤出一条逃生路的胡越百姓,像是群马奔腾,跟着领头的就闷头跑了起来。
他们首选的就是星峰城。
因为胡越新王就在哪里,哪怕星峰城守不住了,也有退路可走,去那里,大家心安。
然而两条腿注定跑不过四条腿。
日渐势大的色目人,在得了大量胡越的战利品后,就组建起了自己的骑兵队伍。
哪怕辽远城的百姓早走一日路程,放纵了一夜的色目人晚一日追击,却也在星峰城外十余里处撵上了他们,接着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当探子将消息上报胡越王时,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发声。
好像谁说了,谁就要担负起救难民于水火的责任一般,纷纷像躲避瘟疫一样,置身事外。
科尔见状,连问询的意思都欠缺,直接向秦小校发出请求,请求吉祥人看在盟友的情分上,出兵救救那些可怜的胡越百姓们。
而科尔跳过大家,直接寻求吉祥人帮助的做法,直接打了大夏人的脸,就连自家大臣面上也不好看,在他们看来,哪怕我不愿上前线,不愿冒这个险,但你也要问过我的想法后才行,不然就是不尊重我。
一个个看似老实,实则各有心思。
自然,众人的目光就聚焦到了秦小校的身上,都想看看这次吉祥人敢不敢应战。
去年,吉祥人打了几次伏击,战果颇丰。
今年,吉祥人只是守城,并未与色目人野战过。
结合这两点分析,大家自然就能得出吉祥人不善野战的结论来。
尤其是眼下冰雪逐渐消融,道路泥泞不堪之时,两条腿的吉祥人,将如何与四条腿的色目人野战呢?
有人想看吉祥人吃瘪,最好大败才爽快,尤以大夏人为代表。
也有人感到无所谓,胜了败了都没多大关系,反正早已有了退路,大不了提前抽身而已,尤以胡越贵族为代表。
剩下的就是希望吉祥能够延续辉煌,大胜色目人了。
可怜的是,这些都是胡越最底层的军官和百姓,他们无权无势,只有一颗滚烫的心,却也在一而再、再而三的现实打击下,日渐冷却。
眼下的吉祥,是那朵唯一能散发出热量的小火苗,他们希望这火苗能够越烧越旺,然后带着胡越子弟,形成燎原之势。
集众人目光于一身的秦小校,迎上了科尔那祈求的目光,只说了五个字:吉祥愿迎战!
话音未落,沉寂的大帐内骤然沸腾起来,像是平静的水面,陡然落入一颗石子,激起不小的浪花来。
“居然,真的应战了!”
“这可是野战,不是伏击战也不是歼灭战,难道他不知同等条件下,拥有速度优势的一方意味着什么吗?”
“是真有把握,还只是打肿脸充胖子?”
周遭大都是质疑秦小校的声音,尽管不大,但都能让人听得真切,阴阳怪气、横眉冷对的,就差点千夫所指了。
科尔却不管别人的反应,激动的险些手舞足蹈,上前就抓着秦小校的双手兴奋道:“秦将军可有把握?”
秦小校忍着抽出双手的冲动,平静回道:“并无把握,不过某愿一试。”
这话不仅给科尔泼了头冷水,也让周围的嘲笑声更加肆无忌惮了。
不用看,秦小校就能从故意压低的议论中描绘出对方的嘴脸,必然是不屑中带着果然如此的表情,甚或是看你如何收场的幸灾乐祸之态,当然,也有心急如焚,却又不好开口的‘自己人’。
“大王,既然秦将军有信心与色目人一战,救我百姓于水火,岂有不许之理?”
“是啊大王,每耽搁一分,我百姓便多条冤魂,时不我待啊……”
“请陛下准秦将军速速出兵!”
“请陛下准秦将军速速出兵……”
事已至此,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的局面,科尔也没时间分析吉祥人究竟有没有把握,能上场的就是英雄。
于是朗声道:“取酒来!”
便有侍卫取来一两装的翡翠酒杯,科尔亲自将温好的醉吉祥满上,对着小校道:“秦将军,喝了杯中酒,本王祝你旗开得胜,凯旋后再陪你一醉方休。”
喝酒壮胆已是公开的秘密,冬日还有暖身的效果,所以科尔这么做绝对是出自好意。
然而秦小校却拒绝了,双手抱拳道:“大王稍待,等某赶走了色目人,救了百姓后,再饮了这温酒。”
“狂妄!”
“无知。”
“简直就是笑话。”
这时众人不再像方才那般,尽管心中各种不看好吉祥出战,却也出于最起码的礼节,或是自持身份,言语虽有不满,却还算守规矩,议论也是压着声的。
今次却直接大声喝了出来,可见秦小校方才之话,给了对方多大的刺激。
“你是当我胡越无人?”
“又或是当我大夏无人?”
“温酒拒色目?年轻人,你太狂妄了,哪怕你们陛下在此,怕也不会如此态度吧!”
看着众人义愤填膺的模样,连达高强都有些不悦了,暗怪秦小校有些托大,自己将自己孤立了起来。
胜了还好,若是败了,吉祥辛苦积攒下来的名望,岂不一朝尽失?
秦小校也注意到了达高强的审视目光,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就出了大帐。
不多时,账外就传来吉祥军人的号角声。
“本王就握着这杯酒,待秦将军得胜归来后,再双手奉上。”
胡越王这话说得体面,但达高强知道,这是胡越王在用自己的体温暖着杯中酒,就怕秦小校回来的晚了,酒冷了,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