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他预料的是没等来色目人,倒先等来了胡越王及一众王室中人。
这次的见面比较尴尬,曾经风光无限的科尔,像个丧家犬一样在余波面前低头了。
霍尔、阿力.科克、泰勒三人也在其中,不过脸色都不太好,霍尔还受了伤,秦小校见状也就压住了询问之心。
“余帅,胡越……没了!”
看着眼窝深陷,三十就已白了头的胡越王,余波本以为自己会以胜利者的姿态来享受这个过程,可他现在却一点快感都无,好似眼前的这位,就是个任性的孩子,只不过是遭到了现实的毒打而已。
望着眼前稀稀拉拉的十几人,余波甚至能想到他们逃离星峰城时的窘状,不由唏嘘。
“曹帅他们也在这里,你们可以做个伴,不至于那么寂寞。”
场面难以名状的诡异,却又显得再平常不过。
当曹帅和宋培熊得知星峰城陷落的消息后,也是难掩悲痛。
宋培熊见只来这几个人,就问科尔道:“大王,怎地只来这些人,其他人呢?”
此话一出,那十余人皆是一脸羞愤之色,有的低头不语,有的转向他处,无人应答。
“咋了,倒是说呀。”
这个榆木脑袋!
余波都看出了异样,偏这家伙还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做派,倒把尴尬的气氛,搅得有些滑稽起来。
不说是不行了,于是科尔先是仰头叹了口气,才幽幽道:“城中守军叛乱,屠戮众多王室中人,就连年迈的老臣也不放过……”
秦小校听的头皮发麻,荣耀团的孙英杰说对了。
“本王,我们出城前,他们就叛乱了,这群贼子凶狠过色目百倍,见人就杀,见女的就……惨啊!”
听着科尔的诉说,秦小校仿若‘看’到了城内的惨像,宛如地狱。
可这一切能怪谁?
若不是阶级分化太过极端,若不是穷人没了翻身的机会,若不是基层官兵遭受了太多的欺压,哪能窝里反。
要怪就只能怪胡越自己,此时说什么都晚了。
压在大夏头上的那座大山没了,换来的却是连绵的山脉,大夏人更加不好受。
宋培熊看着胡越人硬是把好好的局面,给作没了,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也太惨了些吧,你们也是,都这时候了还把人分个三六九等,你……”
宋培熊还待要再说几句,就被一旁的小校拉了出去。
倒也免去了大帐之内的尴尬。
此时见着了余波,科尔总算是松了口气,至于吉祥人为什么赖在大夏的土地上不走,他就懒得关心了。
胡越没了,他这个胡越王最好的归宿就像老王说的那般,余生寄托在了唯一的妹妹身上。
所以他的目的就是要去吉祥,定下半生的归宿。
眼下有吉祥人护着,也就不急着上路,反正早晚的事,就这么心安理得的住了下来。
当问及弟弟是否途经此处时,得到了已南下吉祥的消息后,他就睡的更踏实了。
几日后,甚少露面的小黑出现在了余波的帅帐内。
“你要见宋培熊?”余波有些好奇。
“恩,你只管将他叫来,余下的就别管了。”小黑语气有些生硬。
余波觉得事情怕是不简单,也就没计较这些,麻溜派人去请宋培熊了。
宋培熊来时,见着有外人在,也是愣了下。
吉祥的军营可不是谁能都进的,尤其是商贾。
小黑的这身打扮在宋培熊看来,实在不雅。
这也不能怪他,吉祥人的穿着打扮日日都在变化,他又是从北地回来不久,自是不了解眼下的穿搭潮流,所以就很好奇这么个人出现在了军营,怕不是与自己有关?
自打宋培熊进了大帐,小黑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
当宋培熊注意到另一个男人的目光,不离自己左右时,浑身就不自在起来。
“余帅叫我来所谓何事?”
“哦,是黑总管要见你,我却是不知为何了,你们谈。”
说着,余波就起身出了营帐。
账内的小黑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宋培熊在看,宋培熊越发的不安了,只硬着头皮问道:“黑总管为何总盯着宋某看个不停,莫不是宋某脸上有恙?”
被宋培熊这么一问,小黑倒也不好意思起来,一个男人盯着另一个大男人瞧个不停,确实瘆得慌。
于是就笑道:“宋将军勿恼,只是有些事想找将军求证一二。”
“哦,何事?”宋培熊也是奇怪。
自己同这位吉祥王的心腹素未相识,更无交集,有什么事需要向自己求证的?
小黑道:“宋将军可是生于夏州城?”
宋培熊道:“宋某是土生土长的夏州人。”
“哦,那宋将军可有兄弟姐妹?”小黑接着问。
“额,倒是有一孪生兄弟,黑总管可是与我那兄弟相识?”宋培熊只能这么想了。
“那倒不是,冒昧问一句,宋将军与令弟面相是否相若?”
这话听得宋培熊变了脸色,心思灵巧些的或许不会在意,脾性直的怕就不能忍了,这与骂人杂种是一回事。
好在宋培熊知道,面前的这位绝无可能是信口开河之人,既然这么问了定有缘由,便也回道:“是有些不同。”
小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问:“宋将军莫要生气,严某还有一问,令尊令堂可还健在?”
宋培熊道:“家父前年走了,家母倒是健在,只是腿脚不太灵便。”
小黑道了声节哀后,长出了口气。
随后起身踱了几步,便停在宋培熊面前道:“严某有一请求,不知宋将军可否应允?”
宋培熊道:“能力之内,自是不难。”
“好,严某想见令堂一面,不知可否?”
“这……”
宋培熊从未想过,吉祥王身边的红人见他的最终目的,是要见他母亲一面。
这其中定有牵扯,只是他却是不知,心中又急又燥之下便说道:“总管要见家母,却是为何?”
小黑道:“说来话长,待某见过令堂后,再据实相告,可否?”
宋培熊没有拒绝的理由。
十一月初,小黑同宋培熊就易了容,扮作商贾,只带几名护卫就往夏州城而去。
七日后,小黑见着了宋培熊的母亲,一位年过半百的妇人。
二人整整聊了半日,门外的宋培熊等的不耐,若不是有侍卫拦着,怕是早冲进去了。
好在小黑出来的及时,宋培熊这才舒了口气,不打招呼就进了屋。
“我们出去走走,想必母子二人有好些话要说。”
屋内。
“娘,您老怎么哭了?”宋培熊首先想到的,就是小黑说了些不着调的话,把母亲给气哭了。
那妇人用有些干枯的手背,擦了擦眼角浑浊的泪水,把宋培熊拉在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个不停,半晌后才道:“儿啊,娘年纪大了,没几日就要见你爹去了,娘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老大不小了还没成家,你兄弟家都两个小崽子了。”
宋培熊闻言,双腿一弯,‘噗通’一下就跪在妇人身前,“娘,儿子这次回来就是打算找个良人成亲的,让她侍奉您左右,一年半载后再给您生个大胖孙子,可别说不吉利的话,爹听了也会不高兴的。”
妇人摩挲着儿子的脸颊,只是手掌的老茧,划的宋培熊的脸有些疼,越是如此,宋培熊脸上的笑容就越是灿烂。
“成家好啊,不过也不急于一时,过了今年,明年整好。”
“呃,娘你不是总盼着我成家吗,怎么又要到明年?”宋培熊很是不解。
妇人给儿子整了整衣襟,道:“娘怕赶的急了,说不到好人家,不能误了我儿一生啊。”
这话,宋培熊就更是不解了。
妇人也没说太多,就从床头的木箱内取出一个木匣,打开后里面放着的是一枚古朴的玉佩。
妇人取出后,就把它挂在了宋培熊的脖子上。
“娘,这玉佩都收了十几年了,怎地又取出来给孩儿戴上?”
“莫问了,以前是不能戴,现在是戴着好。”妇人说着说着,眼泪又不禁流了下来。
宋培熊可是知道,老母亲是个要强的人,除了他爹去世时哭过,这次算是第三回了,他心中莫名的惊慌起来。
“跟着严先生去趟吉祥,去了那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宋培熊还待要问,却被妇人赶了出去,正巧遇见回来的小黑,便上前质问道:“黑总管,你到底和我娘说了什么,为何一向刚强的老人家,今个却哭了个稀碎?”
小黑也是一脸严肃,对着宋培熊道:“将军勿怪,严某一没对令堂不敬,二没信口雌黄,只是说了该说的,将军随我去趟吉祥,一切也就真相大白了。”
又是吉祥。
宋培熊心中虽然急切想知道答案,却又不愿去往吉祥。
好似去了吉祥,就注定会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些东西似的。
出于这种心理,他就对着小黑道:“何事非要宋某去吉祥才成?”
小黑想了会,才道:“将军姓宋,虽有兄弟,却长相各异,差别极大。将军与令堂、令尊的长相也不相近,可曾想过原因?”
小黑的这句话,像是在宋培熊的脑袋里丢了枚手雷,把他惊呆了。
“你怎么和你孪生兄弟一点都不像。”
“莫不是捡来的?”
“你兄弟像你阿爹,可你谁都不像,定是捡来的。”
“我们不跟野孩子玩!”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渐渐长大的他,也曾问过爹娘,为何自己比弟弟高出一截,为何自己长相不同于家人,为何那枚玉佩不可以戴,为何家中没有亲戚……
太多太多的为何,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
眼下,即将得到真相的他却胆怯了。
“总管,吉祥某就不去了,好走,不送。”
宋培熊说着,就回了屋。
只是不一会,屋中便传来妇人的呵斥声。
“你若不去吉祥,娘今日起便绝食。”
再见宋培熊时,已是双眼通红,像是丢了魂,没一点早前的精神。
小黑也不废话,对他说道:“老人家自有人照拂,将军尽可放心,非要将军去吉祥也是一片好意,走吧,我们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