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姨是一个人来的,她来到红香房内时,卢秀坐在床边瞧着容姨的面色,却见她脸上带着笑容,眉宇间却有难掩的苦意。
“红香,你醒了,感觉身体如何?”
容姨踱步来到床边,扫了卢秀一眼,对躺在床上的红香关怀询问。
红香摇首道:“没有大碍的。”想说什么,看向坐在床边的卢秀,没说出口,转而对卢秀道:“秀儿,天色也不早了,你陪了我一下午,快回房里歇息去吧。”
卢秀看了眼容姨,知道红香有话要与容姨说,没有多言,颔首起身,出了红香的屋子。
今晚天色黑沉,与昨夜一样无星无月,卢秀站到红香的房门外,环视院内许多亮着烛光的房间。
遥想这几年,每夜这个时候,除了卢秀的偏房,最多只有三两间房内亮着烛光,总让卢秀觉得清静寂寥。而今夜,一众东院女子待在各自房内,屋内射出的光影照亮了整个院落,却让卢秀觉得更加的萧索。
站在房门外,回眸看向红香房内,却见容姨站在床边,和红香轻声说着什么,两人声音压得很低,完全听不到。
看着交谈的两人,卢秀暗忖道:“今日出了这样的事,丁向原会如何做呢?早上他灭过火,立马去了容姨的偏院,肯定是和容姨说了什么。”
心中正自揣测,忽而有所感应,内视丹田,却见昨夜爆炸后蜷缩在体内的黑虫已然恢复过来,心中一动,卢秀放出体内的黑虫,操控黑虫进到红香房内,来到容姨的脚边,正好听到容姨轻声回复红香的话。
“这是我该做的,采蝶在我这万红院呆了七年,这次的事是我害了她,我理应为她做些什么。”
听这话,想来刚才红香该是说起采蝶的事向容姨道谢,容姨才有了这番回复。
“容姨…”红香哽咽的声音:“我替院里的姐妹谢谢你。”
“你可别谢我。”
容姨话声轻颤,口气莫名的苦涩。
门外,卢秀走到院中一块青石前坐下,吹着西境的夏日凉风,通过黑虫听闻屋中二人的言语。
“容姨,院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沉默了一会,容姨沉声道:“没事,你安心休养,明日一切都会过去的。”
“容姨,我没有大碍的,你告诉我吧,究竟发生了何事,今夜姐妹们为什么没去前厅。”红香撑着手臂要起身,却牵动了体内的伤势,痛呼着眉头紧蹙,容姨忙上前将红香扶躺下,重声道:“红香,你安心在这屋里待着就好,我会将事情处理好的!”
红香躺在床上,满面愁容,容姨口气加重,沉声道:“红香,你从万红院开业时就在这儿了,这些年,什么样的槛万红院都走过去了,这次也一定能安然无事的,你要信我!”
红香望着容姨决然的面色,怔了片刻,紧蹙的眉头松开,叹息着点了点头。
屋内静了下来,容姨站直身形,深吸一口气,对红香道:“你晚上别想太多,早些休息。”又对屋里照顾红香的丫鬟吩咐了一句:“照顾好她,我等会还会过来。”言罢,没再多言,径直出了红香的屋子。
院里,卢秀操控黑虫跟上容姨,同时抬眸看向红香的房门处,却见容姨走出红香的房间后,将房门关上,站在门外躬着身子连声叹息。
卢秀望着容姨,操控黑虫回到身边,爬在脚上所穿的绣鞋上。
半晌,躬身叹息的容姨挺直身躯,回转过身,眉头紧锁的扫视院内,目光落在卢秀的身上,卢秀与容姨对视了一眼,没说话,起身走回自己住的偏房,不过在进屋前,卢秀让鞋上的黑虫爬到门外观察容姨的举动。
其实,通过刚才容姨对红香所说的话,卢秀已对今日之事了然于胸。
按卢秀所想,早上纵火后,容姨已经和丁向原撕破了脸,那在这种情况下,丁向原要么将事情做绝,奸杀院内的女子逃之夭夭,要么向容姨妥协商量,求一个全身而退的办法。
而依现下的情况来看,丁向原找过容姨,可他既没伤害容姨,也没对东院女子下手,那丁向原定是没打算将事情做绝,既然如此,丁向原找容姨的目的就很明显了,肯定是想与容姨协商,让他能体面的离开。
毕竟早上前厅起火,集上的人都看的到,而院里院外人多口杂,事情的始末定会传出去,若丁向原以后仍赖着不走,此事定会在平武集持续发酵,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雍西王的耳里,到那时丁向原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因此,若丁向原不想把事情闹大惊动雍西王,尽快离开万红院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很明显,丁向原不是那种甘心认输的人,卢秀觉得在这种局面下,丁向原必不会认怂在容姨面前装孙子,他多半在临走前还想再捞一笔,让自己走的体面。
由此来看,结合容姨今夜的表现,卢秀断定,早上丁向原灭过火去找容姨,定是向容姨提出了某些条件。
至于这条件的内容,卢秀完全能猜到,无外乎银子和女人,因为万红院也只有这两样东西能拿的出手。
最后再结合容姨今夜的表现,卢秀已能得出结论:丁向原灭火后去找容姨提条件,而容姨纵火后恢复了往日的理智,定是顾念起自己的生死,怕把丁向原逼急,答应了丁向原的条件与丁向原达成了某种一致。
卢秀在房内桌旁坐下,暗道:“看容姨的面色,现在丁向原肯定还没离开万红院,那他所提的条件应该不仅仅是银子,因为若他只要银子,白日容姨就能将银子给他让他走,不会拖到现在的,如此看来,丁向原附加的条件肯定包含着女人,这次…又会是谁呢?”
忆起上次采蝶的事,卢秀正自叹息,突然又想到早上丁向原要对沫柔下手,心中不由一紧:“不会吧,沫柔可是这院里的头牌,还是处子,容姨她总不会…”
越想越害怕,卢秀心神一动,透过门外黑虫的视角观察容姨的举动,却见容姨呆站在红香的房门外,过好一会才迈步动身朝院内走,看她目色所及,所行的方向,正是沫柔的房间!
卢秀的心霎时揪紧:“容姨要干什么?!”心神催动,立马操控黑虫朝沫柔的房间去,与容姨一同来到沫柔的房门外。
沫柔的房里亮着烛光,房门紧闭,容姨站在门外,抬起的手颤了颤,终是轻轻敲下。
“沫柔,开门,是我。”
随着两记敲门声,容姨轻言出声,没一会,屋内沫柔将房门打开,讶然的看着容姨:“容姨,有什么事么?”
容姨朝院内看了两眼,见没人注意,迈步进到沫柔的房内,卢秀操控着黑虫紧跟着容姨进到了房间里。
“将门关上,我有话与你说。”
容姨进屋后在桌边坐下,沫柔将房门关上,回身来到容姨身前,恭敬的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