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美景融微雨,猫妖自相随
“姹紫嫣红开遍,似然赋予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何瀚文坐在湖边小亭,望着亭外的蒙蒙细雨,兀自吟诗。
“少爷,您又作歪诗了!”小竹陪坐在旁边绣着个扇面,见何瀚文做此诗,捂脸做娇羞状。而年纪大些的巧儿则将食盒轻轻放在石阶上,撑开竹簦,给何瀚文罩住。
簦其实就是古代一种带柄的笠,功能类似雨伞。与罗伞不同,是平民挡风挡雨所用,且用色朴素。罗伞为仪仗用品,非达官显贵不能用。
何瀚文瞒不以为意,不雅的随意靠在亭柱上,翘着二郎腿,一边嘴里面叼着根狗尾巴草。“诗从我口出,飞入姑娘耳。吾不言,汝不语。谁人得知?唯老天也!”
巧儿这时凑得近些,柔声说道:“二少爷,可别拿小竹打趣儿了!谁知道哪天您自己个儿一高兴,又胡乱说出去要夫人和大少爷听见,免不了又是一番为难。”
何瀚文没办法,他自己也知道巧儿说的蛮没有什么错处,便也只好闭口不言——反正他吟给谁听呢?小竹和巧儿虽在身边会写得一两个字,但这些酸腐气息,这两个姑娘是断然不懂的。
因此,他只能看着外面春雨淅淅沥沥的打在湖泊上,望着春色出神,一种孤独的寂寥感涌上心头。
“我们走罢!”何瀚文突然觉得这湖光美景也不值得留恋了,倒是不如等雨停了,再去游园赏花。
※※※
李凊今日算是倒了大霉。
冬日已过,今日正是春暖花开的日子。本想着出来散散心,谁知又偏偏遇到淅沥春雨。没办法,她只好找了个凉亭,在梁柱上一窝,蜷缩在斗拱和崖角的缝隙中,等待风和日丽。
不过显然,一只两脚兽也是这样想的。这个垂髫小儿带着两个侍女,大摇大摆的霸占了凉亭,一会儿玩耍,一会儿嬉笑,搅扰的李凊好不安宁。此番她竟然是连打盹的性质也全然没了,只扒在梁柱上,打算狠狠地吓那个小孩儿一跳,直到听到那垂髫小儿吟诗咏春,才被迷了去。
李凊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因为垂髫乃特指4至8岁的小男孩儿,因古时小孩子不束发,因此他们头顶的短发自然垂下,故称垂髫,男孩儿至8岁,就称为总角。
“这样繁花似锦的迷人春色无人赏识,都付予了破败的断井颓垣。这样美好的春天,宝贵的时光又如何度过呢?使人欢心愉快的事究竟什么人家才有?雕梁画栋、飞阁流丹、碧瓦亭台,如云霞一般灿烂绚丽。和煦的春风,带着蒙蒙细雨,烟波浩渺的春水中浮动着画船。这人真是好文采啊!是谁家的小孩儿呢?”李凊想着,竟然没注意到何瀚文已经起身离去。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决定跟着去看看。
※※※
“所以说,你就回来了?”何老太太侧卧在一张床榻上,手臂下面伸过枕头,支撑在头上,王老婆子在一边伺候着。
何瀚文看王老婆子恶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赶紧将鞋子在门口摆放好,然后再转过身来回话。
自从来了奶奶这里,何瀚文可算是过了几天安稳日子。不过奶奶虽然很柔和,也很智慧,但是在大是大非和礼仪上面对何瀚文一项不含糊。
这王老婆子便是奶奶的使唤婆子,据说也是奶奶从娘家带着嫁过来的。与慈眉善目的奶奶不同,这王老婆子生的尖嘴猴腮,眼角垂吊下来,一副别人永远欠了她八百吊钱一样。
王老婆子负责教导何瀚文礼仪。不过虽然两世为人,何瀚文还是拿着个臭着脸的老太太没有办法。如果他是个生在这个时代的小孩子,恐怕何瀚文会偷偷的给这个老婆子使坏,要不就是搞恶作剧。不过,正是因为何瀚文拥有一个成熟的思想,他才不会去企图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虽然这王老婆子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不过何瀚文却并不记恨他——仅仅是有点讨厌罢了。之所以何瀚文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是因为他明白,这王老婆子真真实实的像奶奶一样,对自己好。
要说这父母之爱子,必为其计深远。奶奶和王老婆子也是一个样。只看那刘氏将何咸偏爱成什么样子,就知道是个没出息的。正所谓是偏疼的果子不上色儿,就是这个道理。
何瀚文上辈子其实也是如此,在所有的孩子里面,最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便是他了。在小的时候,何瀚文也有过怨恨和不解,最主要的是感觉老天不公平。不过,等岁数大了之后,他反而开始感谢起这些人来。正式因为从小没有人疼着,偏着。因此,对于自己想要的一切,何瀚文都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来得到。
当他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恣意挥霍长辈们给与的方便的时候,何瀚文早就知道了如何在这个险恶的社会依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以及为自己谋算更大的利益。
他深深地知道,父母和长辈,包括家族的庇护都不是一辈子的,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够真正的掌控自己的命运。对于那些依靠于父母和家族,犹如跗骨之蛆一样吃肉喝血的家伙,何瀚文那是打心眼里看不起的。
如今何瀚文知道自己身处一个即将动·乱的年代,自己又没投胎到一个好人家,所以他更是一直在谋算自己的人生。他可不想在自己8,9岁那年跟着自己的便宜老爹一齐被人砍了脑袋。
所以,何瀚文这两年有两种打算:第一种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和父亲的帮助,利用自己对东汉历史的了解和自己先进的思维方式,建立一番事业。不说称王称霸,至少割据一方。第二种则是早早地依附于那些士族大家,得到其赏识而能做个门客,或者去投靠某些势力而做个军师祭酒。
说道军师祭酒,那是曹操在建安三年特别设立的私人高级顾问职位。后来为了避讳司马师的名字,也称为军祭酒。最著名的军师祭酒就是郭嘉,郭奉孝。
当然,第一种方案有些难度,首先自己的父亲得能赏识并听从自己的建议。毕竟何进死的那年,自己不过二十三岁的年纪,一个年轻人说的话,谁又能听得到呢?
若是何家注定要灭亡,自己至少得逃出去。不求闻达于诸侯,总得苟全性命于乱世才是!因此,第二种虽然寄人篱下,但起码好死不如赖活着,自己总比那些流离失所,人饥相食的老百姓要好上许多。
不过一切的一切说回来,现在总是要先把书读好,尽量讨得父亲的欢心。如今有了祖母做靠山,日子上总能过的轻松一点,虽然从来也不缺衣少食,但总是被人欺负一下还是很让人讨厌的。
如果有可能的话,那些洛阳城中的名门望族的孩子们,特别是将来有名的那些,也可以结交一下。将来安身立命,建立功业,都是可以依靠的。熟读史书的何瀚文唯独对于这些东西,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当然,以后是以后,如今,首先得应付了这个老婆子。何瀚文总是在一些细节上体现出他与这个时代的格格不入,就像前两年他被何咸抓住痛处,狠狠地欺负了一顿的那天早上一样。当然,无论是赖床还是没有规矩的随意摆放鞋子,都不是何瀚文故意为之,是在是因为现代人没有这些习惯,而他毕竟对于这个时代还有很强的疏离感。
“王妈妈!瀚文不小心,又办了错事,瀚文下次会小心行事的。”何瀚文郑重的给王老婆子道了个歉,王老婆子这才抿着干瘪的嘴唇,用眼神示意他上来回何老太太的话。
何瀚文便上的前来,板着的脸松散开来,然后握住何老太太的手,满脸堆着笑,说道:“是,奶奶!瀚文回来了。今儿个本想去瞧瞧湖光垂柳,谁想到偏偏阴雨连绵,孙儿只好作罢。不过湖水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徒增寂寥之感,不如待雨停了,再去游园。”
何老太太抚摸着何瀚文的脸,微笑着说:“好,汝便去采几朵花儿啊草儿的,也叫小竹和巧儿在罐子里插些,奶奶看着喜庆!”
何瀚文满口答应,不过王老婆子却一脸不高兴,她撅着嘴唇唠唠叨叨的说道:“哥儿成天便想着玩耍,可什么时候读书呢!当初可是哥儿自己个儿要来老夫人院子里读书的。。。”
何瀚文实在是拿着个老太太没有办法,又不愿意当面反驳她,于是只好装着听话的样子,跟王老婆子讨价还价:“王妈妈,您可别拿这话挤兑瀚文,瀚文还是知道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次要的。此番下雨,便是回来读书,待到体会了圣贤之道,雨也便停了,瀚文再去游园如何?”
王老婆子见何瀚文都这样说了,又哪里还能再说些什么,只得吩咐小竹与巧儿将灯点着了,又取来一应事务。何瀚文洗手焚香后,便在偏院抓起书卷来看。
※※※
何瀚文见着外面依然不停的小雨,顿时感觉有些疲乏了。于是他将手中的竹简放下,打算处理一下眼前的这个情况。
其实早在凉亭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只猫。原本这只猫趴在梁柱上呼呼大睡,不过自己似乎是打扰到了她的美梦,那只猫便在凉亭时便对他怒目而视。没有想到,这个小东西居然一路跟着他回到了何府。
而且,最令何瀚文感到惊奇的是,这只猫居然一点都没有被雨水淋湿。她优雅的坐在一直读书的何瀚文对面,尾巴将前爪卷起来,异色的瞳孔随着何瀚文摇头晃脑的背诵而来回移动目光,直到他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