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秦州。
大雪纷飞,隔着窗台看着悠悠转醒的李曼青,许卓文露出会心一笑。
而后,他转身对正准备辞行的韩喜祥,行礼道:“此番多谢先生妙手,以后有用得着我许某的地方只管开口,我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许大侠言重了,你舍命救回小儿,我老汉已然是感激不尽,这姑娘病情还没太严重,所以我才能救她一命,倘若我来迟个两三天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是无能为力的了,这也是算是她命不该绝......”
韩喜祥背着药箱亦是朝许卓文拱手回礼,面上的神情早已经没有了多日前的那种颓废和绝望。
把韩喜祥送到大门外,许卓文又亲自给他奉上了一百两银子作为诊金,这钱当然是从张彦泽那里得来。
这一次韩喜祥费了不少真贵药材,这笔钱他自然不会推辞,拿了钱转身上了马车就要告辞。
这一路上盗匪横行,许卓文有些安心不下,又让莲银山四圣中的两人作陪,这才放韩喜祥上路。
看着马车远去,许卓文这才回过头来,朝没有跟车而且的二圣,问道:“你们大人呢?这两天我怎么都没看到他?”
听闻许卓文问起,红毛老大是歪着脑袋叹息一声后,回答:“大人,自数日前夫人离世后,就一直在其墓前不肯回来,每天饮酒流泪......再这么下去,他多半会疯掉......”
许卓文听完红毛老大的叙述心中感慨十分,当即是说道:“你带路,我去看看他。”
张彦泽毕竟对这莲银山四圣有知遇之恩,眼下他成了这幅摸样心中亦是有些不忍,当下是朝许卓文点点头,上马骑行领道而去。
秦州城城外十五里,在一处山峦迭起景色秀丽的山坳上,一队人马白衣素裹披麻戴孝围在山脚下,凛冽的寒风吹拂在这些人的脸上留下道道皱纹,地上厚厚的积雪几乎淹没了这些人的脚踝,但是没有命令他们是谁也不敢擅离职守。
在马上,许卓文抖掉身后斗篷上的积雪后,抬首朝山上遥望,只见群山之中,一座新建的孤坟屹立其中格外显眼。
孤坟的旁边竖了个简易的棚子,在棚子中一个锦帽貂裘一脸迷醉的人正不断朝肚子灌着酒。
“大人,吩咐过了,谁也不许上山,如要硬闯格杀勿论,几位请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小卒了。”
看到许卓文和莲银山二圣下马就欲上山,那个领兵的兵头立刻跑过来拦下他们,解释道。
“瞎了你的狗眼,没看清楚我是谁吗?”红毛老大一把揪起那兵头,怒喝一声就要动手硬闯,却在这时候被许卓文拦下。
“别动手,你打他们也没用。”
见到许卓文出声,这红毛老大不敢再动粗,而放下兵头有些忿忿不平地朝山上大喊:“大人!莲银山四圣求见!”
红毛老大功力不俗,声音借着山风飘飘荡荡传遍了整个山头却依旧没得到任何回应,良久之后他终于是忍不住转头对许卓文,道:“看到了没有?大人已经是心死如灯灭了,我看我们还是另投明主吧!”
见到红毛老大这模样,许卓文有些无奈的低头苦笑,摇着头说道:“那是你们,我可不是他的手下,不过就冲他对我义姐的痴情,这伸手的一把我非拉他不可。”
说完,许卓文脚下一点,腾空跃起数丈,整个人是扶摇直上,借着本门高绝的轻功轻易就踏着兵卒的肩膀和林中树木落到了张彦泽喝酒的小棚旁边。
刚落地,许卓文便问道了一股酒糟的恶臭,他看着地上那铺满的碎坛子,大叹这张彦泽当真是要把自己喝死不成!
伸手从张彦泽嘴边抢过酒瓶,许卓文厉声怒道:“你想死可以换一个方法,空有一身本事却要死在这酒下?我那泉下的姐姐如果知道了,一定会死不瞑目!”
似乎对许卓文的这番话充耳不闻,张彦泽看到自己手上的酒瓶被夺去,晃了下脑袋之后又伸手去抱旁边的酒坛子。
对于眼前张彦泽的这模样,许卓文想起了自己以前的经历,那时候心如死灰的模样不就是和他现在这副样子一模一样吗!
想到这里,他是既羞愤又无奈,伸手又从张彦泽手里抢过酒坛子,安慰道:“你的心情我无法明白,但是这独自把自己喝死的事情我也做过,醒来之后你一定会后悔的!”
稍微睁开迷醉的双眼,张彦泽醉笑一声,断断续续地开口道:“后悔?那石敬瑭......要撤我兵权我都没后悔......前不久他要降下圣旨要治我军法我都没后悔......我只后悔没有能把蓝仪救回来......我只后悔为什么要带她来这个......鬼地方......我只后悔没能多陪陪她......”
看着这个以往杀伐果断,心狠如狼的男人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落魄成这样,许卓文就能猜到蓝仪在张彦泽心中的地位,大感天道不公为什么要让这么好的女子遭此劫难的同时,心中也是暗自焦急。
因为,这他治下的数万大军可不能没了领头的将帅,况且他的这支乃是虎狼之师,这群人一旦没了管束,这对当地百姓来说比那洪水天灾盗匪人祸还要可怕。
“蓝仪不在了,但是,你还有个儿子啊!你难道连他也不管了?你就这么忍心放着这么小的孩子不理?”
“儿子?儿子......我儿子......”
有些如梦初醒地从躺椅上趔趄的站起来,张彦泽扭头朝许卓文看去,忽而扬天大笑,道:“此子便是害死他娘亲的元凶,如果不是当日他闹着要去看什么流民,蓝仪也不会见这些该死的流民,也不会动了恻隐之心以后每天出去给他们带粮食......是他!罪魁祸首!他一定是上天派来害是我蓝仪的......我要回去宰了他!对!杀!杀......”
听到张彦泽如此癫狂且言语疯痴,许卓文是吓得目瞪口呆,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这张彦泽如今恐怕就算是酒醒不会杀这孩子,但是一旦被其如此怨怒牵连,这孩子以后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了。
想到这里,许卓文一巴掌将张彦泽搧落地上,怒斥道:“你给我清醒清醒!蓝仪的死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怪这天灾人祸的朝代,是战乱引发的疫病,说白了蓝仪是被这场几十年的战祸害死的!”
......
双眼发直,面无表情,张彦泽就这么静静地听许卓文狂吼着,在其心中只深深地烙刻下了,战与杀,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