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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章 伤心最是晚凉天(下)

  钱好多站在大树的面前,仰头看上去。

  那树俯视着她,像是等待了许久的样子。

  她什么都没有说,走上前去,踮起脚尖,将手伸向了那颗大树。

  而此时,不知何处,风起了。

  大叔的枝丫被吹得低了些,正好有一处树枝到了钱好多的手中。

  她轻轻撇下那树枝,对着大叔恭敬的行礼,随后走到了大树的后方。

  那是一个向下的洞穴,埋藏在深雪之中,如果没有郑年,钱好多不知道要挖多久才能挖开上面的积雪。

  郑年的马车停在了洞穴的旁边,他走下马车,跟在了钱好多的身后。

  “老爷,你不必跟着我。”钱好多说道。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郑年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她的面前,“喝酒吗?”

  “太辣了。”钱好多笑道。

  “很暖和的。”郑年拿出了一个杯子,为她倒了一口。

  钱好多一饮而尽。

  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咳嗽。

  洞穴并不深,她没有走几步,就看到了下方。

  这里是一个碧蓝色的冰洞,洞穴之中有许多倒立的像是钟乳石的冰锥,一排一排的挂在头顶,而下方则是不规律的冰纹,里面还有许多用冰块做成的椅子,床榻和板凳。

  郑年跟着走了进来,走到了那桌旁边坐下,将酒放在了桌子上,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正当此时,一个摇摇晃晃的人从里面的房间走了出来,他先是看了看郑年,又看了看钱好多,脸上十分的平静,似乎并不像是一个旧居多年看到了陌生人的野人。

  倒像是一个隐居山林之中的世外高人。

  可是郑年知道,他并不是什么世外高人,甚至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他只有八品的实力,吃的是冰窟下的游鱼,喝的是雪融之后的水。

  他走到了郑年的面前,看着郑年,“我很久没有喝酒了。”

  “那还是不喝的好。”郑年微笑道。

  “是啊。”那人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气,“幸好你们来了,否则再晚一些,便见不到我了。”

  “你要走了?”郑年问道。

  “走?”那人摇了摇头,“如果能走,我早就走了,但是我早已不愿走,也不能走了。”

  郑年没有说话。

  “我患了很重的寒疾,撑不住多久了。”那人的道。

  郑年这才看到,此人的脸上结了一层很厚的霜,而呼吸也和他大不相同,没有呼出的雾气,甚至连身体早也已经快结冰了。

  没有任何人可以在冰下生活这么久还不得病的。

  寒气早已经侵蚀了他的五脏六腑。

  他确实命不久矣。

  郑年将酒杯拿出,为他倒了一杯酒。

  “你不是说不喝的好?”那人问道。

  “我改变主意了。”郑年道,“来,我们喝酒。”

  钱好多走了过来,“这里有一把剑,您知道……它在哪儿么?。”

  “是有一把剑,我也知道它在哪里。

  ”那人喝了一口酒,浑身无比的舒爽,“它就在我身后的那间房间里,不过你要小心,很多人走进去之后,都没有再出来过。”

  “你怕么?”那人追问道。

  钱好多恭恭敬敬的对这人行礼,又看向了郑年,“老爷,我去了。”

  “我等你。”郑年道。

  “好。”钱好多转身,进入了后面的那间房间之中。

  脚步声很静,像是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一个声音。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耳畔的时候,二人都知道,她已经走远了。

  “没有一个人的身体会这么冷,这么冷的身体,早就已经冻成冰了。”郑年缓缓道。

  “当然。”那人微笑着举起酒杯,饮下了第二杯。

  郑年为他倒了第三杯,“这酒如何?”

  “很好,很香,很醇,很有感情。”那人端起了这杯酒,似乎想起了往事。

  “她呢?”郑年问道。

  那人显然有一些震惊,脸上第一次变了表情,看向郑年的时候略有疑惑,“你察觉得到?”

  郑年点了点头,右手缓缓出现了漆黑的气息。

  这是魔气。

  气息消失的时候,那人显然明白了一切,微笑着看向郑年,“她在为你做饭,但是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只要是吃的,都可以。”郑年道。

  “你很好相处。”那人喝了第三杯酒。

  郑年为他倒下第四杯,“我一直都很好相处。”

  这一次没有脚步声,但是一个人缓缓地从门后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女人,一个很美的女人,她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很多美味的佳肴,她将托盘放在桌子上。

  托盘里只有一碗饭。

  “饿了吧?”她笑了,这个笑容足以融化这里的冰窟。

  郑年站了起来,将酒壶放在桌子上。

  卸下了腰间的两把金锏立在了一旁的墙壁上,又将自己的绒衣脱下,放在了桌上,随后十分恭敬的举手,鞠躬,跪地,磕头。

  再次站起身来,举手,鞠躬,跪地,磕头。

  最后站起身来,举手,鞠躬,跪地,磕头。

  那两个人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郑年,可是脸上却已经出现了泪水。

  “何至于此呢?”男人问道。

  “如果傅余欢知道,一定会让我这么做的。”郑年走到了桌子旁边,“毕竟我和他早已不分彼此,早已成为了生死患难的兄弟,既然如此他的父母便是我的父母,而我的母亲,也是他的母亲。”

  孙定柔走到了郑年的身边,抓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掌很冰冷,像是一株冻僵了的百合。

  “他还好么?”孙定柔问道。

  “不好。”郑年低着头。

  二人都沉默了。

  “但是他会好的。”郑年深吸了一口气,“我派他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uu看书潜伏在最危险的地方。”

  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郑年。

  郑年知道他们想说什么。

  他们也知道,郑年已经知道了。

  男人站起身来,走到了郑年的身边,跪在了地上。

  郑年没有阻拦他,也没有搀扶他,就这么看着他。

  等待着他说出那一句话。

  而孙定柔只是抓着郑年的手。

  男人思索了许久,看着郑年,“我们等了……这么久,就是想告诉你这句话。”

  郑年仍然是沉默,他站起身,走到了冰窟的门口,眼泪已经流下来了。

  “如果可以……请你不要……让他死。”

  郑年已经踏步走出了冰窟。

  仰头,足足喝了一大口酒。

  “伤情最是晚凉天,憔悴斯人不堪怜。”

  “邀酒摧肠三杯醉,寻香惊梦五更寒。”

  “钗头凤斜卿有泪,荼蘼花了我无缘。”

  “小楼寂寞新雨月,也难如钩也难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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