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梁家坪,几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从后门进了梁七八家。
“马大人,你的大恩大德梁家子弟粉身碎骨无以为报,为何秘而不宣?”梁七八亲自为马义长等人开门。
马义长回头看了看,道:“梁老,我们进去再谈。”
李全友、老邢、小四、马天复、牛三友鱼贯而入,几名梁家族老及梁子深、许如山等人躬身相迎。
“诸位恩公,酒席已摆好,请移步堂屋。”许如山在前引路。
“多谢了梁老,我们还有要紧事,不能耽搁太久。有几件事,交待完了就走。督捕司在天门帮安插的人不止张桂丘引二人。这里可有密室?”马义长道。
“这……有,可是饭总是要吃的……”
“带路,去密室。以防万一。”
马义长语气坚定不容质疑,梁七八叹了口气,只得带路。
“梁老,这几位是?”马义长指着随行几位老者。
“哦,都是老朽胞弟。子深是老朽亲侄儿,如山是子深的外甥。哦对了,如山是遗腹子,从出生就由梁家人带大。”
牛三友显得有些局促,嗫喏道:“马大人,我是不是先吃点饭去?”
马义长看了看牛三友:“你……一起来吧。”
牛三友兴奋地连连点头。事实上,今天一整天他都很兴奋。
去密室的路上,马天复显得没精打采。从头到尾他都觉得自己没帮上什么忙。
“兄弟,怎么这么没精神?”小四拍拍马天复的肩膀。
“唉,感觉……不太顶用。完全没帮上忙。”
小四哈哈一笑:“你这话说的,那我们谁帮上忙了?天门寨的人都被劫走了,姓孙的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落在后面陪同的许如山连忙道:“恩公,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果不是你们,有锦衣卫的人在这里,要什么罪名不是信手拈来?我们这些人,哪能请动巡按大人!别说请,都想不出来这个主意!”
小四道:“许帮主,请是请了,请没请动嘛……呵呵,我们万捕头到现在还没回来。其实他们是被吓跑的。”
密室就是一个地窖。梁七八没搞明白马义长为什么要来这地窖才能密谈,要是怕隔墙有耳,只找个独屋再派人巡视不许人靠近不就行了。
一行人进了地窖,马义长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递给梁七八:“梁老,这是督捕司在天门帮的暗桩名单,我交与你了。尽快把他们从总堂调走。另外,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你们梁家也有锦衣卫的眼线,就在这梁家坪。”
梁七八闻之不寒而栗,道:“朝廷为何在我们这里安插这么多人手?为何对我们如此防范?”
马义长长叹一声,道:“还不是五年前那个事。朝廷当时不追查,是因为皇上当时皇位还未坐稳。天威不可犯呐!”
“哎,怎么说呢……我是真没想到那三个小兔崽子胆子这么大!居然敢背着族里擅自……”
“现在别说这些废话了。小小一个宁国府,你梁家连同天门帮,再加上泾县桃花潭陈家,武人几近三千之众!明白说了吧,朝廷放心不下!且当年全直隶,以府帮驰援南京的就只你们一家!”
“不,当时我们天门帮……”许如山插话道。
“闭嘴!”梁七八喝道。
马义长继续道:“关键是,你们南边还紧挨着一个徽州府!黄山一直是朝廷的一块心病,今天你也看到了,黄山外围下来几个老头,在督捕司一百余人面前来去自如,还打伤了几人。如果哪天你们起了异心……唉!明白了吗?”
梁七八听得脚下一软,许如山赶紧扶住。
“黄山上的都是退隐已久的武林前辈,早就不问世事,怎会危及朝廷!况且他们并非铁板一块,每每听闻谁和谁又有生死之战,这,这……”
“不在于他们会不会,而在于他们能不能!”
梁七八沉思良久,问道:“既是朝廷的意思,为何孙广义害怕御史?”
梁子深等人纷纷点头,看着马义长。
马义长揉了揉太阳穴,对李全友道:“你来。”
众人都觉尴尬,可是以他们的眼界,的确想不明白其中道理。
李全友道挠挠头,不知从何说起,一推小四:“你来。”
小四不屑地看了李全友一眼,对梁七八笑吟吟道:“打个比方,一个大户人家门口来了个叫花子,主人叫小厮将其撵走,可这叫花子不识相赖着不走,小厮便拳打脚踢,正好让主母撞见了,主母嫌小厮凶恶,去跟主人告小厮的状,主人听不得念叨,最后让小厮卷铺盖回家了。你说,这小厮冤不冤?”
这么一说,大家都差不多明白了。只有牛三友悄声对马天复道:“冤的不是天门帮吗?怎么变督捕司了。再说,一文钱、半碗饭就能打发,费那事干嘛?这个比方不恰当。”
梁七八低声道:“老朽惶恐,老朽斗胆一问。恩公为何要救梁家?”
刚说完,老邢突然高声道:“你什么意思?要你钱还是要你地了?”
之前那一问也就罢了,紧跟着这一问就是明显的疑心了。
马义长重重一叹,道:“诸位见疑乃情理之中,且我亦不能全盘托出。我有一言,诸位权且听之。梁家如今之计,有上、中、下三策。广布耳目,细听风吹草动,万事小心,静观其变,此下策也。卸去府帮之名,解散天门帮,以各商号代之且不再蓄养武人,此中策也。”
说到此处,马义长闭口不言。
梁七八神情凝重,道:“如此说来,这上策莫非……”
“弃历代基业,举族迁移。”
梁家众人闻之良久不能言语。
梁子深道:“大人。连孙广义都只说要追查天门帮相关人等,并未涉及到梁家。倒是大人您,列出包括族长在内的二百余人名单。大人,您是否给混淆了?还有,督捕司派人任府帮帮主多有先例,我们只需……”
马义长再次打断话头:“无需多言了。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到底怎么办你们自己决定。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不要心怀侥幸,不要自欺欺人。你们以为锦衣卫是那么好见的吗?总之,好自为之吧。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