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压,从灵魂深处传来阵阵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恐怖威压。
站在这个白衣飘飘丰神俊朗的负剑青年面前,三人包括聚灵期第八个小阶层的瘦竹竿马六九,都感到隐隐有种让自己下意思想要落荒而逃的境界威压。
仿佛,那感觉,如同一柄利剑般傲立于几人身前的这个白衣青年,不仅仅只是聚灵,而是已经筑了道基的存在。
“小师叔,就是这个女人,就是她杀了我们的大师兄!”
位于左侧那名身材颀长长着一副鹰钩鼻的黑衣劲装青年,突然伸手指着林诗雅的方向,满面狰狞道。
先前对方进门时,苏典就感觉这人的身形看着眼熟,如今听得对方的声音,苏典终于敢肯定,此人必是在古镇围杀林诗雅的那名黑衣蒙面手持三星连珠箭弩的藏剑阁排行第三的弟子无疑。
那么伫立在他身旁同样身着劲装、面沉如水、两眼如鹰隼般死死盯住自己三人不放的黑衣青年,无需多说,定然就是林诗雅口中的那名藏剑阁排行第六的弟子萧天了。
这两人那日连同藏剑阁的大弟子燕不凡,在苏典穿越之旅的第一站——那座倾颓荒凉的古镇,试图联手袭杀林诗雅,未曾想却被修为高了自己一筹的瑶池剑斋圣女反扑,非但丢掉燕不凡的性命,二人更是丢盔弃甲,重伤之下,甚至顾不得去管自己大师兄的尸首,便落荒而逃。
好在逃入这座石坊镇,便是藏剑阁的范围,两人总算才舒了口气,后来又遇上破关而出的小师叔,两人心中于是更添底气,连忙将大师兄已遭瑶池剑斋的圣女林诗雅毒手一事,添油加醋地诉说一通,待勾起这位小师叔同仇敌忾之心,遂怂恿后者一道去寻那剑斋圣女报仇雪恨。
未曾想,就在三人刚刚还踌躇难断,不知该从何处着手找寻这位剑斋圣女踪迹的当口,苏典几人却自动送上了门来。
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
陡听那个藏剑阁排行第三的内门弟子称呼那名白衣飘飘负剑而行的俊逸青年作“小师叔”,林诗雅蓦地娇躯一震,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藏剑阁内门第一人,号称修道史上最年轻的聚灵巅峰,人送外号‘逝水东流’的萧逝水?”
林诗雅瞳孔瞬间张大,忍不住惊呼一声道。
“哦?”那名白衣飘飘丰神俊朗的负剑青年,闻言目光极为轻飘地淡淡瞥了她一眼,表情说不出的玩味道:“萧某还当闭关五载,已经被这个世界所遗忘了呢,原来你还记得某家吗?”
言外之意,其实是说,到了这个时候,你才认出我萧逝水,不嫌太迟了点吗。
瘦竹竿显然也听过这位曾经,不,哪怕是现在依然威名赫赫的“逝水东流”萧逝水的名头,当下面色也不禁大变。
甚至连那只狮身人面的飞天石犼,面对那名白衣负剑青年时,都止不住浑身在战栗。
场中唯一还算保持镇定的,反倒是境界修为,在三人一犼中最差的苏典了。
但没有人知道地是,表面上看上去最镇定自若的苏典,其实早在白衣负剑青年现身的那一刻,心中早已如掀起了滔天巨浪。
从没有任何一刻,能像现在这般,令他对一个人生出一种,源自骨子里的,敌意。
冥冥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站在自己对面的这个人,就是他穷极一生,也难摆脱的,宿命之敌!
似乎也感受到了苏典的目光中,那抹隐晦的难以察觉的敌意,白衣负剑青年下意识朝苏典的方向,瞥了一眼。
可惜对方那可怜的辟谷期第三个小阶层的修为,在白衣负剑青年的眼中,根本就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面对苏典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敌意,白衣负剑青年浑不在意。
他只是遥遥地向着瘦竹竿马六九,以及绝代佳人林诗雅的方向,慢慢探出那对如白玉雕成的颀长手臂,化成尺许青色剑光的灵力,在十指指尖如炫舞般轻灵地跳跃着,目光阴沉如水,一瞬不瞬地盯着被自己气息笼罩的二人,声音不含任何感情道:“死,或者臣服,除此之外,再无选择。”
此时此刻,这位白衣飘飘丰神俊朗的负剑青年,就恍若化身成一名一言定人生死的宰执天地的判官,傲气足可通天。
很显然,林诗雅,马六九,苏典三人,在他的眼中,俨然就是那低微卑贱至极的蝼蚁,生命任他予取予夺。
客栈内的其余酒客,连同老板及店小二,早就摄于白衣负剑青年的可怕气势,唯恐几人的战斗,殃及到自己这条无辜的池鱼,而逃之夭夭。
场中这时已只剩下双方处于对峙状态的六人。
苏典心中一叹,形势的严峻出乎了他的预料,在那名拥有聚灵巅峰绝对力量的白衣负剑青年面前,以往的那些小聪明小算计,根本再难派上用场。
排除身受重伤的林诗雅不说,连己方最强的痴魔马六九在那个白衣青年手中,也是遭到绝对碾压的下场,更何况对方还有两个辟谷后期修为的高手,在那里虎视眈眈……
难道今日,我们几人注定要陨落于此吗?苏典心中起伏难平。
情不自禁地,他将目光,再度投向那个呆立一旁瑟瑟发抖的飞天石犼身上,心道能否闯出生天,恐怕只有希望你老兄再创奇迹了。
命运一说,原本玄之又玄,令人捉摸不透。
偏偏有些时候,这种玄奥至极的东西,却又由不得你不信。
譬如你掷出去一只骰子,尽管它还未落地,但其结果实际上已经被那一刻的风速、角度、投掷手法等等多重外部因素所决定了。
许多时候,人的命运也是一样。
在那个世界,苏典原本是一个无神论者,他也从来不相信命由天定这一说。
然而这一切,自从他莫名其妙地随那三千软妹币购来的时空穿梭机,穿越到这个异域空间后,就彻底改变了。
是的,当他第一次踏上那座倾颓破败的古镇,望着入眼的与自己先前所在的那个熟悉的世界,格格不入的充满复古气息的建筑群体时,便已经将发生于自己身上的一切,归功于命运的刻意捉弄了。
尤其是在落日山十指峰顶的那座祭坛上,得悉祭台下那个神秘老者告知自己的有关魔神顾留方的那段惊天秘闻后,苏典于是便更加笃信,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宿命。
而今,面对眼前这位白衣负剑的青年萧逝水,苏典心中有关宿命的信念更甚了。
既为宿命之敌,也许,两人注定会像是情人那般,要纠缠一生。
当然,眼下,最主要的问题是,如何能从这位冥冥之中的宿命之敌手中,安然逃生。
苏典轻轻转动着右手中指上戴着的那枚银灰色的须弥戒,如今戒指内储藏的天材地宝已不下百种,除却妖道林东来遗落的困仙鼎仿品、那部《太初演物记》,还包括情魔卫铁衣的七星玄玉扇、《九宫步》,血刀狂魔薛通天的《穿云指法》,哭魔申屠岳的伏魔杵,以及几人用来保命的各种固本培元的丹药灵液法宝符箓等……
此外,还有一枚被申屠岳无意中当做法宝扔出去的褐色玉质令牌。
苏典从当初六魔乍闻这枚褐色令牌丢失后的激烈反应即知,这枚被六人称之为“拜仙令”的褐色玉质令牌,若非拥有某种非同凡响的意义,便定然是一种弥足尊贵的至宝。
眼见林诗雅与瘦竹竿二人,在那名白衣负剑青年遥遥一指之下,均自面露痛苦之色,苏典重重一叹,意念突然一动,套在指上的须弥戒瞬间扩大。
他探手将那枚褐色玉质令牌从须弥戒陶了出来,冲白衣负剑青年故意扬了扬,道:“用这枚令牌换取他二人性命。”
“这是……传说中的拜仙令?”白衣青年双眼陡然眯起,死死地盯住苏典手中的那枚令牌不放,足足过了半响,才听他蓦地嗤笑一声道:“交换?你以为自己有这个资格么?”
说话间,他的人倏忽一动,就要朝苏典的方向当空掠来。
“站住!”苏典一声暴喝,突然将那柄伏魔杵对准令牌上摹刻的纹路,沉声道:“你再走近半步,休怪我一杵毁掉令牌上的道纹。”
这一招玉石俱焚果然凑效,白衣负剑青年闻言只得停下脚步,无奈冲苏典耸了耸肩,道:“好吧,你赢了,萧某答应交换。”
“不过,”顿了一下,才见他竖起一根手指,看向苏典的眼神充满玩味,道:“江湖规矩,一枚令牌只能救一人性命,你,准备留下谁?”
留下谁?苏典不禁一呆,目光来回在林诗雅和瘦竹竿两人的身上逡巡着,久久也难做出抉择。
按理说,林诗雅救过他的性命,又在他的修道途上给予过不小的帮助,于情于理,他都该先行救下这位剑斋圣女,以回报她的恩情。
但是,尽管之前瘦竹竿跟随薛通天等五大东荒臭名昭著的魔头,干过不少人神共愤的坏事,然而他在被苏典生擒后,就决定彻底痛改前非洗心革面,从此做一个唯苏典马首是瞻的良善之人,事实证明,他也正朝着这个方向在努力……
就好比在十指峰顶的那座祭台之上,这名痴魔为协助苏典脱困,不惜与五位相交数十年的“结拜兄弟”的决裂。
试问苏典又怎么忍心,看着这么一个弃恶从善的回头浪子,白白送命?
“苏少侠,就让我马六九留下吧,”这时,忽听那瘦竹竿叹息一声,道:“你不知道,每天与那个五个邪魔呆在一起,我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只听他声音无比悲愤道:“遇到他们心情好,我还算幸运的,只是像个奴隶般被他们呼来喝去;否则,一旦他们哪天心情极差,就铁定要寻我这个出气筒暴打怒骂一番。名誉上我马六九是他们排行第六的兄弟,实际上,我知道,他们从来都没真正将我当过一个人来看……”
瘦竹竿说到这里,突然哽咽一声,道:“但自从被你苏少侠擒住后,尽管在开始时,你摆出一副凶神恶煞恨不得择我而噬的样子,不过当我老老实实将心中知道的秘密尽数相告后,少侠你对我的态度就明显和蔼了许多,哪怕是到最后逃命的那一刻,也没有将我忘掉。”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马六九方下定决心,那便是,终我马六九一生,这条命永远都是苏少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