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干云痛苦煎熬了一夜,始终无法入眠,他只觉伤心憋屈的历害。有时,他真希望刘家的人能找到他,这样,他就可以拼个鱼死网破,也不必生不如死的苟活了。
可他不知,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除了高价顾凭的杀手以外,官府是懒得追他的,任刘家出多少钱,官府也不过是敷衍了事。要顾凭杀手,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办妥的,因此段干云还真稳稳的安全着。
天色很快就亮了,茫茫的雪山上不见一人,段干云心想,我还是再跑远点,就是死,也要吃饱了死,此刻他饿的几乎要瘫软了。
他胡乱的吃了几口雪,吃着吃着,不禁又哇哇大哭了起来,想到以前家里吃饭的场景,心中老大的伤心,为什么这么倒霉的事情,偏偏就落在了自己头上。
忽然!一个兔子从远处蹦蹦跳跳的跑来,段干云远远望见,顿时喜出望外,他匆忙拿着剑追了上去。雪很厚,段干云很快就追到了兔子,他一剑刺去,兔子便被他逮到了。
当刺到兔子的一刻,他又哈哈大笑了起来,只觉得似杀了仇敌一般的过瘾。
早晨的寒风,真是够冷的,段干云颤抖着拿出火折子,很快就在土窝里烧好了兔子,他吃了大半的兔肉,才觉得浑身舒坦了起来。他用衣服擦了擦手上的污迹,隐隐的在怀里碰到了那本简谱,这才想起了学剑的事来。
他喝了几口雪水,顿觉浑身都是劲,他此刻也不再逃了,要是官兵追到就跟他们拼了,他早就活的不耐烦了,还逃个鸟呢。
他一边吃着兔肉,一边看着剑谱,当看到一招“鬼剑飞魂”的招式,忽然,他拍手大笑了起来。心想若是学会了这招,以后抓兔子就可以用剑当飞镖了,也不必再追着兔子满山跑了。
他一把扔掉兔肉,匆忙学起了这招。整整练了一个早上,他便记住了这招剑法的大概。他随即将树当剑靶,练起了这招“鬼剑飞魂”。
……
冬去春来,不觉天气已开始变暖,山上的积雪开始慢慢的融化着。这三个月,段干云一直在苦练着剑法,等着仇家追到。他左等右等,别说不见仇家,就是人也不见一个。
每每想到此事,他就觉得蹊跷,难道自己的运气真的好转了吗。
又过了一个月,段干云已将书本上的剑法熟记了,只是熟练依然是个问题。
那招“鬼剑飞魂”,已是练的炉火纯青,因为他日日在用这招逮猎物,不知不觉就熟悉了。他不但可以用这招远远的刺中兔子,还能刺中天上的飞鸟,剑在他的手里,几乎就是一把弓弩。
他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不能遮体,胡子也稀疏的长了一大把。远远的望去,只觉是个老头,谁也看不出他就是那个二十出头的少年。
这些日子,段干云一心都在剑法上,以前的悲痛往事,不觉已慢慢的淡忘着。至于秀红,他也不再想念了,有时甚至觉得,她就是一水性杨花的****,他凭什么要想念这般的人呢?与其想她,还不如想想那过世的老乞丐,至少老乞丐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无论多大的悲痛,时间都会慢慢的将其淡化,直至永远的忘却。
所以,一个人一时想不开时,千万别急着苦恼决断,只要熬过了一点时间,才发现天大的事,也不过是人生路上的一点风景罢了。
一日,段干云吃着一只鸟肉,看到满地的羽毛,他突然想穿件新衣服了。他现在的衣服,已破烂的不能遮体,想到这里,他又微微的叹息了起来,因为下山肯定是不行的,也许他的通缉画像贴满了整个城镇。
就是不穿新衣服,可他还得下山,因为老乞丐交代的事他还没办呢,等办完了这事,他打算到南方那边转转,也不用整日躲到深山里捉鸟吃了。更何况,如今自己剑法初成,正待做一番大事,怎么能做一辈子的隐士呢?就是不做什么大事,他还要吃好的,还要大碗大碗的喝酒呢,这么潦倒的死掉,岂不是白活人了。
左思右想,他唯一能弄到钱的办法,就是做强盗了。没有钱,在城镇里只怕一日也混不下去。
至于穷人,他就不抢,要抢,得抢恶贯满盈的富商大贾,顺便劫富济贫算了,也不失为一条好汉。
忽然!他又发愁了,也不知自己现在的剑法能胜过几人,万一遇到历害的高手,岂不要死于非命了。
他又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刻苦钻研着剑法,基本能倒练都可以时,他才放心的去做强盗了。
随着剑法的不断深入,他的内力和轻功也突飞猛进,这时,他才明白这套剑法中“风云”二字的内涵。
这套剑法须配合上成的轻功,才能发挥剑法的威力,轻功越高,则剑招的威力越大。轻功达到风云莫测的阶段,剑法必将随心所欲,无往而不破。
剑法和轻功,都不是朝夕间就能精纯的,段干云虽记忆力甚强,不过也是囫囵吞枣罢了!他此刻的剑法,只能算是入门,待经过实战的磨合,才能达到一般剑客的水平。离真正的高手,还差十万八千里呢,只是他自己还浑然不知罢了。
这天一大早,段干云准备了许久,才来到林子边的大路旁,他观察了片刻附近的环境,觉得自己站的这里,就是最佳的地形。攻可以看清远处,退可以跃入密林。
他选了最大的一颗树,一跃而起,便跳到了大树的枝叶里。他靠在一颗树干上,心下忐忑不安,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做强盗,他还没真正的施展过剑法,总觉得,自己的剑法还不到火候。
他一直观察到中午,各式各样的人陆陆续续的从他身下经过。有挑着酒贩卖的小商人,有游山玩水的情侣,也有骑着高头大马的壮汉……
忽然!一辆华丽的轿子正从远方缓缓而来,段干云仔细看了片刻,并没有什么保护的随从,只有四个年亲的轿夫步履轻盈的抬轿走着。
段干云顿时坐正了身子,心想这个可以抢一下,能坐如此华丽轿子的,必定不是什么好人家,他只希望不要有什么人经过才好,人要是一多,他可就危险了。
等轿子走近树下时,段干云大喝一声,便一跃了跳下树去。
四个矫夫看见有人跳下树来,也是吓了一跳,看段干云衣衫破烂,满面杀气,他们均想,八成是遇到强人了。
四个矫夫面面相觑,慌忙止住了脚步,前面的一个矫夫看着段干云道:“好汉!为何……挡住我们的去路?我们都是受苦之人,这矫子里的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只怕没什么钱孝敬你了。”
段干云听到这话,心下顿时犹豫了起来,也有点后悔做这样的事了,只是此刻骑虎难下,既然做了,也只能做到底了。
段干云抖了抖手中的长剑,微微笑道:“俗话说贼不走空,强盗也是不能走空的!不然……不然就坏了规局……多少给点,我也不难为你们了。”
这时,轿子里一个姑娘缓缓的笑道:“你知道这是谁家的轿子吗?”
段干云愣了愣,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不是穷人!”
那姑娘笑道:“这句话倒也不差,你说多少都可以吗?”
段干云既然说了多少都可以,便不会再改口了,他道:“当然!多少都可以,我不是已说了吗,大丈夫一言既出……”
段干云刚要说着,只见那姑娘揭开了面前的帘子,把一枚铜板扔向了自己,同时呼道:“接着!”
段干云一把接过铜板,看到是一个铜板,也不禁愣住了。再看那姑娘只是嘿嘿的笑着,模样甚是俊美,恰似一壶芳香的美酒,一见便让段干云浑身发麻了。
看着段干云穿的破破烂烂,只看着自己发呆,那姑娘捂着嘴笑道:“这位好汉,现在可以让开了吗?”
段干云顿了顿神,只觉的尴尬无比,他匆忙避开了那姑娘的眼神,点了点头道:“请……请过!”
他随即站在了道旁,一颗心只扑通乱跳,更不知如何搭话了。
四个矫夫看到段干云此刻的囧样,都不禁捂着嘴哈哈大笑了起来。
看到轿子去了很远,段干云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似乎刚才他是被抢的一般。
那姑娘的轿子向前走了十几米,便停老下来,她揭开了窗帘向段干云扔了一锭银子,同时笑道:“阁下当真是个守信之人,这锭银子送给你了。”
段干云接过银子,只是呆看着那姑娘,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他疑惑的问道:“我可是强盗啊!”
那姑娘笑道:“强盗也有好人坏人,是不?”随即这姑娘便放下了帘子,痴痴的笑了起来。
段干云呆看着远去的矫子,微微的点了点头,心想这倒也是,可我还算个好人吗?这姑娘也真是个怪人。
轿子出了树林,便来到了城里,进了一扇朱红大门,门上写着四字金色的“王家大宅”。
晚饭时,这姑娘看着众人笑道:“今天路过杨树林时,本姑娘遇到了一件可笑的事!”
一个须发皆张的老者笑道:“你不是天天都有可笑的事吗?”
姑娘笑道:“你们不知道,爹爹!今天我遇到一个个强盗!”
旁边的一个儒雅的青年愣了愣,便惊讶的道:“强盗!这里黑白两道,那个不知道我们王家!你又怎会遇到强盗呢?”
姑娘呶了呶嘴,笑道:“你们先别问了好吗?还让不让人家说了!”
老者看着姑娘笑道:“好!好!你说吧!”
姑娘说了他遇到段干云的经过,老者听罢,顿时哈哈大笑道:“天下真有这么傻的人吗?你不会是编故事给我们听吧!”
姑娘笑道:“不信?你们问矫夫好了,他们也是见到的。”
这青年笑道:“如此说来,这事是真的了。”
姑娘轿嗔道:“怎么?大哥也想看看这人吗?”
青年笑道:“这么奇怪的人,大哥怎能不见见呢?明日我就去!”
姑娘呶了呶嘴,道:“我也跟你一块去,万一……”说到这里,姑娘顿时不再说了,似乎段干云是她发现的宝贝一般,不允许任何人抢掉。
次日清晨,段干云依然在这棵树上等着,他还要更多银子,才能去找老乞丐说的姑娘。此时他有了一个新的注意,他想把银子给乞丐,让他们帮他去找。像他这么个通缉犯,实在不便出头露面。
段干云看到一个华丽的轿子走来,似比昨天那姑娘的轿子更为华丽,他伸直了腰,脸上漏出了丝丝微笑,心想这次一定是某个大财主的。他这时,才知道做强盗也是一门学问,至少也是需要专业精神的。这种专业精神就是装得盛气凌人、心狠手辣。昨天他就是经验不足,才落的尴尬不已。
待轿子走到大树附近,段干云一跃跳下了大树。这轿子便也不再走了,四个矫夫直将轿子放在地上,竟像是等着段干云一般。
段干云愣了愣,心想,难道自己不够凶悍吗?怎么做强盗也是这般的无人在乎。
马车里的姑娘捂着嘴轻声道:“看吧大哥,他连地方都没挪过。”
青年笑道:“别出声!我看看这小子怎样的打劫法!”
段干云微微的吸了一口气,便历声道:“此路非我开,此树非我载!要想从此过,留下卖命钱!”
姑娘听到这里,匆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但还是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
青年愣了愣,便看着那姑娘轻声道:“有这么好笑吗?”
段干云听到笑声,顿觉有点吃惊,他们居然一点不畏惧,竟还能笑出声来。他犹豫了片刻,心想,莫非这轿子里坐的是个武林高手,否则……
段干云有点心虚了,因为他对自己的剑法还不够自信,但依然望着轿子历声道:“不管你是谁,要是不留下银子,就休想从这里过去。”
青年咳了咳,便朗声道:“哪敢!不知大爷要多少钱?”
段干云道:“没有一二百俩,至少要十几两吧!”
青年笑道:“可我身上只有十文钱,其他银子都在家里……”
段干云刚想说话,互听远方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段干云心想,这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但愿这人不要多管闲事。
须臾,一个骑马的大汉,便来到了马车的附近。只见这人浓眉大眼,虎须横飞,看身材那是非常的健壮,腰上配着一柄华丽的宝剑,剑鞘上的珍珠闪闪的发着白光。这人来到轿子前,看是王家宅的轿子,便停住了脚步,他随即看着段干云问到:“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段干云顿了顿,便历声道:“你眼睛有毛病吗,看不出是在打劫吗?”
大汉听罢,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片刻后才缓缓的笑道:“这条道上混的,就是不给王老爷子面子!也一定要给我夏侯风面子……”
不等夏侯风说完,段干云便历声道:“什么下猴下狗的,大爷我懒得听你啰噪,识相的就滚远点,不然我连你一块抢了!”
夏侯风听罢,也是一愣,心想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口出狂言,一时也猜不透这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夏侯风听到马车里依稀传来了笑声,顿时看着段干云历声道:“废话少说,要是你真有本事抢了我,那倒开心的很。”
说着,夏侯风便一跃而起,拔剑向段干云刺了过去,这一剑虎虎生威,剑气直逼的轿子左右晃了起来。
段干云虽然剑法纯熟,只是临敌的经验一点也无,夏侯风突然一剑刺来,他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慌忙中刚退后了一步,便已跌倒在地,一把长剑竟胡乱的搁在手里,完全不像是懂剑法的人。
夏侯风的这招本还有后招,见段干云跌倒在地,样子狼狈已极,他便收了剑招,只站在段干云的面前哈哈大笑了起来。
众人看到这一幕,也是大笑不已。轿子里的姑娘和那青年,刚要出来拜见夏侯风,没等他们出来,两个人便动起了手来。
片刻,夏侯风才看着段干云笑道:“不会武功,你做什么强盗,这不是找死吗?”
段干云顿了顿神,突然脚下一使劲,便已飞出了好几丈,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才尴尬的笑道:“看你老迈,刚才让你一招,现在我可不留情了。”
说着,段干云拔出长剑,直向夏侯风一剑刺去,夏侯风挥剑一档,便笑道:“看这剑风,还真有两下子!”
段干云一剑刺他不中,已开始有点着急了,他顿时大喝一声,使出了一剑“封魔倒立”,直刺向了夏侯风的脖颈。这招剑法,是他最拿手的一招,那招“鬼剑飞魂”虽然拿手,可要扔出长剑,这多少有点冒险了,万一刺不中,自己不束手就擒了吗。
夏侯风看到段干云的这招剑法后,也是一惊,他慌忙用自己拿手的剑招躲过了段干云的招式。
段干云看这剑依然不中,顿时有点心虚了,待他又要刺去,夏侯风匆忙道:“风云剑法!”
段干云听他说出了自己剑法的名字,也是一愣,没想到这么多人知道自己剑法的名字,他随即收了长剑,看着夏侯风笑道:“怎么?怕了吗!”
夏侯风愣了愣,便哈哈大笑道:“当年和鬼影大侠比剑,老夫也没分出仲伯来,你这剑法拙略的楞小子,我岂能放在眼里。”
段干云神情恍惚的道:“那你为什么住手?”
夏侯风笑道:“老夫与鬼影大侠交情深厚,又怎能伤了他的弟子。”
轿子里的姑娘和青年此刻已走出了轿子,同时向夏侯风拜了拜,青年道:“晚辈王源,拜见夏侯大侠!”,那姑娘抱拳道:“晚辈王燕拜见夏侯大侠!”
段干云看到王燕,也是愣了愣,不知怎么又遇到了这姑娘,难道此地就这一家富人不成。
夏侯风看着王燕和王源笑道:“不必多礼!果然是大家子弟,见多识广,教养深厚啊!”
段干云听到这话,觉得心里特别扭,想到自己是个强盗,人家就是拐着弯骂他,他也只能认了。他犹豫了片刻,便看着夏侯风道:“晚辈段干云,就不拜见大侠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告辞了!”
说着,段干云便一跃而起,翻身飞进了树林。
王源看夏侯风没有去追,便疑惑的问道:“夏侯大侠,你怎么任这小子为非作歹呢?”
夏侯风笑道:“鬼影老儿的徒弟一向于常人不同,但都不失为江湖好汉!想必这小子一定有什么苦衷,追他做甚,我懒得理他。”
说着夏侯风已一跃上马,向前疾驰而去了。
王燕拍了拍王源的肩膀,随即笑道:“这才是一个大侠该有的风范,行我所行,做我想做,天地悠悠,我行我素。”
王源愣了愣,便笑道:“抢的不是他,他自然懒得去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