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的乖徒儿,你李师兄是我的贵客,由我来亲自接待就好了,你去忙去吧。”白发的老道人笑眯眯的,总带着一股子慈祥劲儿,让李木总以为这是平安县里某个总在下午晒太阳的老爷爷,连这说话的语气都像。
小道人可不吃老道人那一套,腮帮子一鼓,两手一抄,眉头一皱,一时竟然有些憨态可掬,“我不!你自己的经文自己抄!别想又用待客的由头把你的课业推给我,方丈他们都说了,我可以拒绝你!”
好家伙,这里面还有这些门门道道,问道人和他的爱徒之间一直都这么相爱相杀啊,这就是世外高人的风范吗?这玩意儿能传出去吗?李木是不是该回避一下啊?
老道人一看徒弟这架势,连忙几步走上前来,柔声细语地说道:“好徒儿啊,你师父是真老了,不像你年轻力壮、手脚灵活,是真抄不了那么多经文,你就不同了,抄一本都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帮你师父分担一点儿嘛。”
原来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问道人已经手脚不灵活了吗?当真英雄迟暮啊!(不是)
小道人充耳不闻,把头拧一边,理都不理这个在罗象国江湖叱咤风云的老道人,上了一回当后绝不再上当第二次。
瞧着自家弟子态度坚决,老道人只好叹了一口气:“唉……好吧,我晚些自己抄,你去做你的事儿吧,我跟你李师兄好好聊聊。”
小道人这才眉
开眼笑,冲着李木稽了一礼,“那李师兄,我就先告辞了,过些时日再来找你玩。”说完就蹦蹦跳跳地离开禅房了。
“让你看笑话了,以前我这徒弟挺好骗的。”老道人接过小道人的位置,坐在李木对面,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茶,一边喝一边招呼李木:“在这儿你别客气,就像在你自己家里一样,你随意一点,我们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好拘束的。”
李木已经看开了,本来还保留着一点儿往日闯荡江湖学到的规矩和礼貌,这会儿已经被这对师徒的一番作为和对话敲得个稀碎。李木也想对这位山中猛虎般的人物保持足够的尊重,但你架不住猛虎隔着笼子在你面前龇牙咧嘴地撒娇卖萌啊,而且还真有那么一些可爱,搁谁谁都严肃不起来。
“李木小友,我猜你不习惯我们道山上除了师徒以外,都以师兄相互称谓的方式,我要是叫你师兄你恐怕有些难以接受,我就用江湖气一些的称呼叫你吧,叫你一声李木小友,或者说浪子?”招呼完一句之后,老道人直接就和李木聊了起来。
“李木小友就行,要是你愿意叫我逍遥子那就更好了。”李木当真就不再和老道人多客气,语气随意地和问道人闲聊起来。
“哈哈哈,你师父果然放不下啊,自己得不到这个那个诨名就把它给你。”老道人显然是知道玄衣客和“逍遥子”这个绰号纠缠的故事
,一听李木开口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李木小友啊,到了我这儿就把东西给我吧。”
给东西?这个转折突兀,李木委实有些听不明白,“啊?什么东西啊?”李木已经在想自家师父是不是欠问道人的酒钱了,咋一开口就是向他讨要东西啊,要不是有之前的铺垫,李木这会儿怕是已经坐立不安了,思索到底哪里有所冒犯。
“道令,我遗落在江湖最后的一张道令,你师父没给你?”老道人瞧着李木懵懂的模样竟然有那么一丝慌张,“就是一把桃木削的小剑,你师父应该跟你说过吧,要是遇着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就拿着它来找我。”
“哦,就是那玩意儿啊,我师父给我了的,我一直随身带着,”李木恍然大悟,想起来老道人说的是什么了,那是当初离开平安县时,玄衣客给他的众多东西之一,也是天残地缺追杀自己时依然保留下来的两件东西之一,他师父对于那件东西的解释说明是:这是我老朋友张三欠我的人情,给个机会让他还了。
得知东西还在,李木感觉老道人好像松了一口气,随即摊开手再次向李木索要:“那拿来吧?”
“可道令现在不在我身上,事实上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李木的表情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嗯?”老道人发出疑惑的鼻音,不自觉地偏头看着李木,虽然没有说话,但那表情分明在说:你怕不是在
消遣洒家?“你不是你一直随身带着吗?”还好,说出来的话还很礼貌,老道人的养气功夫是真不错。
李木有些尴尬地挠挠脸,“我在反身回谷鸠庄的时候,把身上多余的东西都交给唐家的人,让他们帮我收敛着,主要是怕再战斗中损坏了。”
老道人点点头,表示理解李木的意思了,不再多在上面纠缠,“好了,我知道了,我会放出你在问道峰的消息的,估计明后天唐家人就会把你的东西送过来,不用多担心这件事了。”
趁着老道人关心的事解决了,还没有开启新话题,李木赶紧问道:“张道长,你咋知道我会在昆屯高原上出事,还会与缥缈峰的两位师兄遇上啊?你是不是可以未卜先知啊?世上像你这样能未卜先知的人多吗?”
听着李木的问题,老道人在回答之前先大笑起来:“哈哈哈……”笑声辽远而旷达,像是在山谷云层间往复回响一般直入人心,笑声竟把李木感染地心情开阔起来,“我哪会什么未卜先知啊,我也不确定你能遇上缥缈峰的两人,只是知道你在东边的遭遇和你回程的状态,又听说你要往昆屯高原上去,就猜到你多半要道心崩碎,想着他俩要是万一遇上你就拉你一把而已。”
李木听出来了,老道人是想让他不要想得那么玄乎,可听完老道人的话,李木感觉这件事更玄乎了,“啊?您怎么就猜出我道心
要崩碎了?”
“呵呵呵,”老道人渐渐收了笑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因为我了解你们这一脉的修道人,我也了解昆屯高原,所以今天这个结果并不难猜,之所以显得玄乎,不过是我活得久一点,我看的事情多一点,故而猜得准一点罢了,其实没什么特殊的。”
李木因老道人的话而陷入沉思,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真诚地问老道人:“所以这一切都是必然吗?”
老道人微笑着摇摇头:“那倒不是,你要是明白了,那怎么还会有疑惑呢?自然就没有今天的道心崩碎了。”
这话说得有些绕,听着还像是句废话,但李木知道老道人说的是什么,因此恳切地请求道:“请道长为我解惑。”
老道人盘腿跌坐,脸上浮现出一抹若隐若现的微笑,“你我同为修道之人,共同走在追寻道的路上,乃同行者,无尊卑上下,连大道之行孰前孰后也未可知,唯有修道时间的先后,更何况你我是不同路上的人,不敢说为你解惑,只能给你讲讲我的一些见解,以求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对李木小友有些帮助。”
李木郑重地向老道人稽了一个道礼,老道人还礼。
“你师父给你讲过我的哪些江湖事呢?”老道人没有急着给李木讲其他,反倒是问起了李木对他的了解,“不必有所忌讳,有什么就说什么,一切如实道来就是了。”
李木开始回忆起他师
父当年在平安县给他讲的那些故事,一板一眼地复述道:“江湖四圣之一的问道人张三,打小就在问道峰上修道,三十岁时因为听多了山下的故事而耐不住寂寞偷偷跑下山去,开始了三十年的江湖闯荡。”
老道人看着李木的表情有些古怪,心想这孩子是真实诚啊,完全就是把吴名讲给他听的故事照搬了过来。虽说心情有些微妙,老道人却没有开口阻止李木的讲述。
“张三下山不久就路遇一伙强盗,拦路要抢他的钱,可三十岁的张三已经是摸到一品门槛的二品了,这种劫道的小蟊贼哪是他的对手,干脆利落地就被张三一剑砍了。张三砍完蟊贼还没完,又顺着对方的踪迹找到老窝,来了个一锅端。”
“这还不算,在端完蟊贼老窝后,张三发现他们竟然与附近庄子的世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于是就跟着线索来到庄子,发现这世家不但支持强盗,还欺压庄子里的普通人,正气凛然的张三哪能容忍这个?”
“不过在动手之前张三还是犯了难,这世家是庄子唯一的管理者,把他们除了,庄子怎么办?谁来管理?可要是不除,就任由他们作恶?那该咋办呢?一辈子都在山上的张三哪知道怎么办,他会的只有御灵,手里的只有一把剑,心头装的唯有道,简单的他只会简单的处理方式,犹豫没多久就把这庄子的世家给连根拔除了。”
听到
这里,老道人多少有些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