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魔君?桀正在藏阁翻书,在一楼看《天道行》的李木却已不见了身影,倒不是他看腻了要出来散散心,单纯是思来想去的怕了黑袍魔君,生怕她想不开,觉着李木实在不顺眼,下来打他一顿撒气,抢在此之前先一步逃了。
李木逃了也逃不到山外去,目前为止对于他来说,问道峰还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独自在问道峰的宫观庙祠晃荡,幸好这山上景美,就算看了两年还是看不厌,拿来佐酒正正好,酒泉的美酒一下肚,立刻就醉得李木双眼朦胧,入目所视皆披上了一层轻纱。
“李木师兄,你不是在藏阁吗?怎么到这儿来了?”路过一处大殿,李木正在欣赏青山白云间的丹墙碧瓦,小道人与他撞个正着,热心地询问李木,看样子李木要是遇见什么难事儿了,指定会主动帮忙。
李木努力睁大双眼好看得清楚些,喷出一口酒气含含糊糊地回答:“藏阁有客人来访,我不好多待就出来走走。对了,看守藏阁的师兄去哪儿了?他不在,客人都误会了,误以为我是看守师兄。”
“李木师兄,怎么大早上的就喝这么多啊,比平时都多,虽然说过很多次了,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少喝点儿吧,天天都这样喝对身体不好,你这两年喝下来没事是身体底子好。”小道人扇了扇刺鼻的酒味儿,“王师兄是来三清殿完成早课了,刚刚才结束,这
会儿估计已经到藏阁了吧。”
“哦,是这样啊,我都忘了你们每天还有早课了。”李木应了一声之后便溜溜达达地准备离开了。
小道人急忙把李木叫住,“李师兄,不回藏阁读道书吗?仅仅是一个客人而已,藏阁那么大,一两人完全容得下啊。”
听到小道人这么说,李木苦着脸摇摇头:“这个客人可不一样,不是容不容得下的问题。”李木说着凑到小道人的耳朵边,跟害怕被别人听到一样小声地说道,“这客人是黑袍魔君?桀,不仅漂亮还凶,我怕她得很,可不敢在她视线附近乱晃,万一招惹到她,我顶不住。”
小道人实在受不了李木身上酒气的熏陶,李木话一说完就赶紧撤远一点,皱着眉头一脸古怪地看着李木:“李师兄啊,我是真的看不透你,你这都是咋想的啊?”两年了,小道人也知道李木大概脾气,没在上面多纠结,一边摇头一边离开,离开时口中还念念有词:“又是一个‘酒师叔’。”
李木现在耳朵又尖了,被小道人口中的“酒师叔”勾起了好奇心,拦住小道人不让走,“九师叔是谁啊?问道峰上不是只有师父和师兄吗?哪里冒出个师叔啊?竟然还给了个排行,位列纯阳之数,第九,我在山上两年竟然没有听到过这号人。”
小道人本就是自言自语,实在是没有想到被李木给听了去,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
回答道:“李师兄你误会了,‘酒师叔’不是江湖上的那种师叔,他也不是排行第九,而是他的道号就是‘酒师叔’,‘酒’是喝酒的‘酒’。酒师叔之前一直在山外游历,最近几天才回山,而且他向来低调,所以你不知道。”
李木一听更来精神了,这还有人给自己取道号叫“师叔”的?这不是占所有人的便宜吗?居然还没有人反对,完了还敢出去乱走,不怕哪个脾气大的江湖人打他一顿吗?关键是“师叔”前面加个“酒”,也爱喝酒?
“听你那意思,我跟你酒师叔很像咯?具体是怎么个像法?说来听听啊?”李木来了兴趣就对小道人穷追不舍,定要问个明白。
“像,真的很像,喝酒很像,爱说胡话的样子也很像,一天到晚总是神神叨叨还迷迷糊糊的,看到的时候不是在喝酒就是喝醉了。”小道人表情那是相当的笃定,好似只要是同时见了两人,任何人都会有相同的看法一样。
李木眼睛开始放光了,“这位酒师叔在哪里?我能去找他喝酒吗?要不要带点下酒菜啥的?就这么去可以吗?”
小道人是理解不了为什么李木这么高兴了,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能去,酒师叔很慈祥的,谁找他他都见,要是有人陪他喝酒他更高兴了,见他什么都不用准备,直接去就好,他就在后山的小草庐里,很显眼的,你一眼就能找到了。”
事
实证明,小道人说的不错,确实一眼就找到了。李木提着酒泉翻过山脊,整个山坡上就只有一间简陋的茅草房,看大小似乎还只有两间屋子。
李木就纳闷儿了,听小道人说,这位酒师叔也是问道峰上的人,可他干嘛要远离问道峰的建筑群单独修一座草庐啊?还修得这么破,这么小,这不是想不开吗?李木都怀疑草庐有没有茅房了,住里面真不觉得不方便啊?
从屋后绕到屋前,还在思考该怎么敲门才合适的李木愣住了,茅屋的门是敞开的,一个不修边幅的邋遢道人正敞胸露怀地睡在门口的躺椅上晒太阳,看道袍上的油污之类的东西,李木猜测邋遢道人平时应该很少洗漱,不过也没有太多臭味就是了,因为被浑身上下浓重的酒糟气给盖过去了。
李木看着眼前这位流着哈喇子呼呼大睡的邋遢道人,他一时犹豫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把他叫醒,想了想最后决定敲门。然后李木就又失算了,在仔细观察后才发现,原来这茅屋压根儿就没门儿,他想敲的话最多敲敲墙壁。
“唔呃!嗯……你谁啊?站在我家门前干嘛?”在李木纠结时,邋遢道人脑袋不小心从躺椅靠背上滑落,一下把他从睡梦中惊醒,睡眼惺忪地看到眼前多了一个人,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询问,“你是问道峰新来的弟子?给我送酒来了?把酒放下你就走吧。”邋遢道人看清
了李木穿的道袍,以为他是问道峰的弟子,说完就要翻身继续睡。
李木急忙开口:“酒师叔你等会儿!我不是问道峰弟子,我是这儿的贵客,这壶酒是我的,我来找你喝酒,一醉方休。”
听到喝酒,酒师叔来了精神,支起半个身子认真地看了李木几眼,着重看他手里提着的酒泉,“原来是找我喝酒的啊,怎么不早说呢?快拿你的佳酿给我尝尝。不过我可先说清楚,我是醉不了的,你已经醉了,要是一醉方休,你可以走了。”
李木一边将手中酒泉递给对方,一边不服气地说道:“我是喝了许多酒,可我还不至于就醉了,我清醒着呢!而且明明是你醉得更厉害嘛。”
酒师叔接过酒泉哈哈大笑:“哈哈哈,你连路都看不清楚了,还说自己没醉?你比大多数世人都醉得厉害!世人皆醉我独醒。”说完拔开瓶塞,仰头一倒,一股无色晶亮的酒液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流入酒师叔的口中。
“好酒!色正而亮,壶中酒喷香,入口香却清雅,纯正,细腻,余香脉脉,酒液入口醇厚醇和而味长,落口干净,后味怡畅,这味道还甘润甜而润滑,酸味不露头,微苦含于其中,下喉后还有些微涩与辛辣,这酒太难得了。”很显然,酒师叔作为酒道老手,境界是相当够的,他从酒泉中喝到了顶尖的美酒。
一口酒泉的美酒下肚,酒师叔是赞不绝口,
闭着眼不停回味,睁眼后对酒泉爱不释手,盯着它上下仔细地观察,瞧得李木提心吊胆,都有些担心对方不还给他了。
所幸,李木的担心是多余的,酒师叔仰头一口气喝光酒泉中的酒之后,随手一抛就把酒葫芦还给了李木,打了一个酒嗝之后醉醺醺地说道:“你小子就是玄衣客吴名的弟子吧?你手里这个酒葫芦是他给你的‘酒泉’吧?”
李木大喜过望,居然生出一种天下谁人不识君的感觉,在那儿疯狂点头,“不错不错,我就是,酒师叔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我跟吴名喝过一顿酒,喝得还挺畅快,再遇到酒泉自然就知道了。”酒师叔喝酒喝得有些猛了,说着独醒,这会儿却有些醉了,在和李木说话这个当口眼皮就眼睛沉重起来,看上去不久就要闭上了。
“哈哈哈……”这下轮到李木开怀大笑了,指着酒师叔笑道:“还说自己没有醉,都快睡着了我的酒师叔。话说酒师叔为什么要给自己取道号为师叔啊?”
“哼,醒邪?梦邪?就你这喝醉的小子分得清楚?”酒师叔与李木说话时甚至都不愿意把眼睛睁大点儿,“道山众人都把天道当师父,而我是天道的师弟,你说我是不是师叔?”
李木闻言一怔,随后捧腹大笑起来,笑得直拍大腿,连眼泪都笑出来了,直笑得弯了腰,差点儿笑得在地上直打滚儿。
“当浮上一大白!”李
木笑着就举起酒泉准备豪饮,可揭开瓶塞才想起酒师叔喝空了酒泉,只好问道:“酒师叔,可有清水啊?你把我的酒泉喝干了。”
酒师叔调整一下自己在躺椅上的姿势,让自己舒服一点儿,闭上眼打算睡觉,砸吧砸吧嘴巴说道:“没有,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指条明路。顺着山坡往下走,走到山脚你会看见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那是冰溪涧,你沿着冰溪涧走半个小时,那里有家酒坊,专用冰溪涧的水酿酒,去那儿打一壶酒,你不会后悔的。”说完酒师叔便再不理睬李木,没过多久,连呼噜声都出来了。
李木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最后耸耸肩,只好往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