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陈泽回到英红楼已经好一会儿了。
他魂魄回到会宁城,不知该往何处而去,只能回到这里。
这一路上,似乎很多商户店铺都在治丧。
陈泽知道,那是战死的义士们。
而且一路上,偶尔听百姓们交谈,他逐渐知道了,他在山顶上这一睡,就睡了三天。
守城大战已经是三天前了。
导致大战结束的,是地崩,总共两次。
如今已经安稳了三天,也不知道北莽大梁会不会突然又攻过来。
如果那样,如今的会宁城可真的就是待宰的羔羊了。
游魂一路回到英红楼,就见到英红楼也在治丧。
也看到了后堂里陪在他尸首边的红姐。
这三天,红姐憔悴了很多。
而且黑巾遮面,身披麻衣。
陈泽诚然是不清楚麻衣意味着什么,但他从红姐的眼神中看到了眷恋和相思。
这个女人……唉……
陈泽心里也充满了叹息。
既然回来了,既然回不去。
那索性,就让一切痛痛快快的来吧。
若爱,那就痛痛快快的爱;若恨,那就彻彻底底的恨。
就在接近自己尸体的一瞬间,陈泽仿佛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一般,灵魂瞬间归窍。
也因此,才忽然坐起,一把揽过了梁红英。
这一动作可着实惊到了红姐。
红姐猛地一挣扎,迅速挣脱开来。
但没有松开始终攥着她纤纤玉手的陈泽的手。
她就这样看着眼前这具忽然起身的尸体疑惑的尝试问道:“阿……阿泽?”
陈泽展颜一笑:“姐,是我啊,我回来了!”
听到“我回来了”四个字,红姐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滑落双颊,直刺的脸上伤口火辣辣的疼。
双手猛地捧起陈泽的脸颊看了又看,生怕这一切都是虚幻。
“阿泽,你不是……”
“啊,是啊,我死啦,但阎王爷看我长的丑,怕我拉低地府的平均颜值,因此没要我,我就又回来啦,哈哈”
陈泽编着无厘头的瞎话,努力的缓解着梁红英心里的悲伤。
见红姐不信,他只好说:“其实,我没死的,姐姐送我的那块红玉最终保了我一命,只是伤的太重,彻底昏迷假死了,好像灵魂出窍一般吧。”
说着,又有些可惜的补充:“唉,只是可惜了姐姐给我的红玉,最终也彻底破碎了。”
见陈泽真的活了,梁红英满眼止不住激动的泪水,但终是破涕为笑,哪里还管什么红玉。
那虽是家传之物,但与陈泽性命比起来,一文不值。
红姐一边摩挲这陈泽的脸庞,一边反复念叨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忽地,陈泽站起身,一把横抱起红姐。
搂着红姐的双手那么有力,那么火热,双眼中也似是充满了野性的欲望。
是的,陈泽复生,此时再也不想顾及其他了,若这就是他的宿命,索性,那便彻彻底底的接受吧。
贱籍又如何?谁能有她漂亮?不是一个世界的又如何?反正自己估计也是回不去了。
既然如此,从了吧!
能有这样一个女人,他陈泽自知,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特么的值了!
说着,就要抱着红姐向楼上走去。
可这朝思暮想的小男人活了,红姐却犹豫了。
立刻挣扎着离开了陈泽的怀里,她当然感受到了陈泽的热情,他当然知道男人这种状态下是在想些什么,她可是英红楼的当家的,什么男人没见过。
支吾着连忙说道:“阿泽,别……别……,你刚刚恢复,还要休养,而且,而且……而且兄弟们正在治丧,且……且待日后,且待日后……”
说着,匆忙着自己跑回了闺房,关上门,这一瞬,好似身体的力量被掏空,靠在门上无力的深呼吸。
她也不知道刚才那些话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是借口。
她想成全他么?
自然是想的。
可是……
若是下一刻便是身死,她可以义无反顾。
但若还有将来,她怕了。
她怕为陈泽带来他无法承受的后果,这也是她身为英红楼的当家,这么多年却能守身如玉的原因,因为再急切的男人,也不敢承受那样的后果。
何况……
红姐隔着黑纱摩挲着自己那已经毁了的容颜,两行清泪再次留下。
他正是少年英雄,她却已残颜丑陋。
而门外的陈泽,见红姐似是有些惊恐,挠挠头,有点尴尬。
但马上一展笑颜,隔着门说了声:“姐,那我回房休息了,确实有点虚弱。明日一早,我为兄弟们发丧。”
陈泽没有在意,或许是自己太过于主动有些吓到姐姐了吧。
陈泽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从今以后,已然跟这个姐姐纠缠不清了。
既然如此,还急什么呢。
陈泽没有回房间休息,而是去了楼下,跟牛二他们一起为那些战死的兄弟守灵。
一来,是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二来,也是真心的想送死去的兄弟们一程。
毕竟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兄弟,而如今,自己尚还活着,他们却已死了。
而且,陈泽虽然不确定,但心里总有些愧疚。
因为他始终觉得,这场战争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与那疯老头有关,但他就是认为是专门为了弄死他而战的。
若真是这样,那还真是自己害死了兄弟们。
……
房间内,红姐坐在床头,摘下脸上黑纱,颤抖的摩挲着自己脸上的伤疤,眼中伤感。
他再也见不到那如玉的双颊了。
“多美的脸蛋儿啊,怪可惜的,傻丫头一个。”
一个惋惜的声音响起,很动听,很妖媚。
红姐猛地一抬头。
就见自己面前站了个红衣女子。
红姐自己也穿过红衣,但这红衣却很不同。
这身红衣红的如火,艳的似阳。
不知何种材质织成,薄如蝉翼,但无论你如何努力观瞧,似乎都无法窥见内里的身躯。
而红衣之上那精致的脸庞,更是让人无法形容。
梁红英自视世间罕有能令她自愧不如的美颜,纵是同为江山绝色的其他几女,都未曾让她如此自愧不如。
眼前这女子的美,似是超脱了凡尘的。
当然,她也十分确定,眼前的女子必然不是凡人,否则,怎会毫无声息的忽然出现在自己的闺房之中?
红姐定神了片刻,马上起身行礼:“红英拜见仙家娘娘。”
那红衣女子缓缓走到红姐身旁,伸手扶起。
“啧啧,这小嫩手儿,真嫩啊,跟暖玉似的。”
这话直说的红姐有些无地自容,更兼羞愧。
哪有女人跟另一个女人如此露骨的夸奖的,太难为情了。
继而那红衣女子凑的更近了些,右手食指轻轻挑起梁红英的下巴,红姐丝毫不敢反抗。
“啧啧,这小脸蛋儿,真好看,唉,傻丫头。他值得么。”
说着,轻轻摩挲着梁红英脸上的伤口。
梁红英只觉得脸上一阵酥麻,可依旧不敢反抗,只是轻轻皱眉。
须臾之后,红衣女子收起双手,背过身去,似是在贪婪的感觉着什么,喃喃了一句:“终日与他为伴,真羡慕啊,有点嫉妒了呢。”
梁红英听不懂,也不敢答。
只是脸上酥麻过后,双手一摸,霎时惊讶。
她的脸……她的脸竟然痊愈了!
梁红英马上起身跪倒行礼:“多谢仙家娘娘。”
“叫姐姐。”
红姐一愣,随即改口:“多谢姐姐。”
许是仙人都有特殊的脾气吧,顺着说总是没错的,又没辱没了自己。
忽而红衣女子转过身,复又摩挲着红姐恢复如初的脸颊微笑着说:“这才对嘛,他的东西,没人能毁!”
转瞬似是想起了什么:“听说你碎了块红玉?”
红姐微怔,继而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跟神仙还是有什么承认什么,不要耍滑头,也不要藏着掖着,那会惹对方生气。
“虽不值什么钱,但毕竟是你祖传的,怪可惜的,哝,我这也有块红玉,送你了,算是赔给你的。”
说着,红衣女子扔过一块殷红的玉牌牌。
红姐连忙接住,口中还念叨着:“姐姐,这怎么敢……”
“让你拿着就拿着,又不值什么钱,小玩意儿而已,勉强能护身罢了。”
仙人赐的东西,红姐自是不敢怠慢的,连忙再行礼:“谢姐姐。”
忽地,不知从何处钻出一只小小的白狐狸,一窜就跳上了红衣女子怀中,“啾啾”地叫了两声,似是在撒娇。
红姐看到了,但不敢问,全当没看见。
红衣女子摩挲着小白狐通体雪白的皮毛:“办完了?”
“啾啾”
“嗯,算了,就这么着吧,就绕了他们吧,今日我高兴,不发火了。”
红姐再抬头时,红衣女子已无影无踪。
此时,她仿佛梦中一般,一个奇怪的女仙人,稀里糊涂来了,莫名其妙走了。
不但恢复了自己的容貌,而且送了自己一块红玉。
她仔细端详着这块红玉牌牌,正面明晃晃一个大字。
这字很怪,似是不是这个世界的字,她不认识。
但她莫名的,就认为这个字应该念“妖”。
……
会宁城上空,一袭红光一闪而过。
确切的说,不是一闪而过,而是在会宁城上空徘徊了很旧,似是不舍,只不过没人发现罢了。
最终,这道红光还是逐渐远去。
“啾啾,主人,那万妖令您就这么送那丫头了?”
“一块玉牌罢了,又不值钱。”
“啾啾,不值钱,那您送我呀。”
小白狐眼冒精光。
“你?你还不配。”
小狐狸嫉妒不已。
与此同时,会宁城北,三百里开外。
方圆二十里火光冲天,而且竟是幽幽绿火,如冥火一般诡异恐怖,其范围之广,更如业火焚山般声势浩大。
其内,无论苍生草木,具都转瞬化为灰烬,绝无生还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