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有些辣手了,在领主府干掉克蕾蒂显然不太可能,不然事态直接就会走向自己无法预知的方向,索尔暗自思索着。
似乎看出了索尔的顾虑,克蕾蒂继续摇晃着小腿。
“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可是你握着我的把柄,并且威胁了我,谈话的平衡已经被打破,所以我们没法好好谈了。”索尔试探着。
“你毕竟是男孩子,不要那么小气嘛。虽然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但我保证自己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不论是替你保守秘密还是……成为你的助手。”克蕾蒂俏皮地向索尔眨了眨眼睛。
看着她绝美的容貌,还有那头耀眼及腰的金色长发在微风里飞扬,索尔突然下意识开口。
“你是精灵族?”
克蕾蒂抬手将脸侧的秀发别到耳后,亮出她和人类没什么区别的耳朵。
“想不到这你都能看出来,我明明没有尖耳朵。不过我母亲的确是精灵族,不知道什么原因她落在了萨维恩手里。然后我出生在这片领地,在我出生不久后我的母亲就去世了。”
“精灵族不是据说寿命都很悠久吗?”索尔有些疑惑。
“那是指自然生长的范畴,如果受了过重的创伤或者身染重病,其实和人类没有区别。所以,我有一半的精灵血统,说好听点我是个半精灵或者混血精灵,但其实我只是个杂种而已。”
听着她低落的语气索尔微微张了张嘴却不知怎么接上话,只能偏开视线。
既然躲不掉,那就切入主题吧。
“那么说说吧,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像我刚才提到的那样,我想要你帮我获得自由。”
“自由,那可是世界上最贵的东西。”索尔凝视着前方的灯火说道。
“不,世界上最贵的东西是内心的平静,当然如果你活得不自由,你也平静不了。”
索尔偏头扬了扬下巴。
“具体点,怎么个自由法?”
“在我十三岁的某天夜里,我的父亲,也就是你们说的萨维恩领主爬上了我的床,然后我用几个火球赶跑了他。”
亲生父亲爬上女儿的床……,索尔眼角抖了抖,虽然他从许多书本里早已见识过贵族们的污秽生活,但亲耳听到一时还是有点不适应。
“等等,你说火球?你是魔法师?”索尔突然反应过来。
“不是,我并不具备多少战斗能力,我只继承了母亲的容貌和少量的魔法力量。从十岁开始我就经常跟随大鉴定师丹佛先生学习,有幸学会了几个低级咒文。”
“你说你用几个低级火球就赶走了你三阶剑士的父亲?”索尔有些难以置信。
“确切地说,不是赶走,火球的杀伤力很有限,但动静很大。”
“那夜惊醒了很多人,他的夫人和儿女们纷纷前来围观,当时他的几个儿子们似乎正在争夺领主继承权的归属。不知道是出于领主的体面,还是别的什么引起了他的顾忌,所以暂时放过了我。”
“现在的我一边要防备他还要终日面对后母们的秽言恶语,我是不是很可怜?”克蕾蒂用幽怨哀伤的目光盯着索尔。
索尔挤出一抹苦笑,无奈地耸耸肩。
“可是就算你和我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我目前的实力顶多也就能赶跑几只野狗,我还是靠混在贝莎的护卫队里才能来到新镇。而且你肯定知道,刚才在餐宴上我被一个热血青年说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克蕾蒂脸上又出现了那抹狡黠的笑容。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其实我远比你想象的更了解你,一点小挫折算什么。你胸中有海浪翻滚,又怎么会在意几条小河的流向呢。”
“以前的你或许生活得有些艰难,年幼时总有很多事情无能为力。”
“不过我的厨娘已经从你的好友修格斯那里听说,不久前你在决斗中战胜了铁匠之子洛顿,而且你们还成为了好朋友,一起进入荒野冒险。据说你还开始饲养一种名为颅鼠的小动物,正在向一阶迈进。”
厨娘?听说?索尔脸色发黑,修格斯那个蠢货,在异性面前真是毫无智慧可言。
克蕾蒂温柔地伸出手捧住索尔的脸庞。
“我很高兴你有了新的朋友和自己的队伍,所以我希望你能带我离开这片领地。”
“领主府上并不是没有实力过硬的人,可我永远不会信任他们。但你不一样,毕竟我们年龄相仿,彼此还有着两小无猜的感情。”
索尔眼睛瞪了瞪,两小无猜的感情?你可能对这个词有什么误会吧?
就凭你抱着看糗事的心情悄悄偷看过我几次?
这真是……太无猜了。
过了片刻,克蕾蒂收起玩笑的心态。
“最近,萨维恩似乎找到了对付我的新方法,他把我的婚姻问题放上了家族桌面。我不知道他想用来交换什么,但不难预见我悲哀的生活即将开始。”
“对于普通人而言婚姻也许就只是婚姻而已,但婚姻的作用除了解决欲望,繁衍后代外,还能让家族与家族,种族与种族,国家与国之间的联系更紧密。”
“什么时候会定局?”索尔问。
克蕾蒂摇了摇头。
“你知道的,弱小的我在家族里不会有什么反抗的力量。领地里的适婚年龄最小十四最大十八,我不久前才过了成人礼,现在年龄只是刚好踩线,”
“不过目前家族里已经有了些风声,乐观估计的话也许还有两年,最晚也绝不会超过两年,时间真的不多了。”
“所以,你会帮助我带我离开吗?”克蕾蒂的神色突然变得无比郑重,又有些哀求。
索尔和她对视片刻,偏头离开了克蕾蒂的视线。
“我想一想吧。”索尔最终说了一句。
“好,你每次来新镇都要穿过荒野,你要小心一点。我会让女仆在围墙边缘放下一根绳子,你只要沿着领主府正门右手边数到第十六和第十七棵树之间,就能找到。”
“那个地段没什么灯火,应该很安全。进来后你还要躲开巡逻的守卫,沿着小路一直向前翻过尽头的矮墙就能到达我们现在所在的这里。”
“每个月的第二周和第四周的星坠日,我都会坐在这里等你。”
也许是说得有些累了,克蕾蒂偏头靠在索尔肩上,眼眶有些发红,语气黯然地低语道:
“其实逃离婚姻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我想逃离的很多,逃离这个家族,逃离目前的生活,逃离这身不由己的人生。”
“我……其实很孤独,周围甚至都没人能陪我说说话。我很想念我的母亲,如果不是靠着那份怀念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撑到今天,我现在每天都活在绝望里……”
索尔注视着前方的灯火漠然说道:
“绝望?不,还不到。”
“在我看来,只有那种用一生去苦心营造的属于自己的渺小幸福,下一刻却瞬间在你面前崩散坠落,只剩下你众叛亲离,孓然一身,一无所有。”
“更悲哀的是接下来你发现时光已经不再眷顾你,只留下一具垂垂老矣的腐朽之躯。”
“不再有重头再来,不再有一切可能。”
“那才是真正的绝望。”
安静里,索尔突然意识到这些沉重的东西似乎没有丝毫安慰的作用,还会起反效果,他只能又再次开口。
“我是一个真正的孤儿,连名字都是从墓碑上捡来的,也从未去打探过我的父母是否还活着,他们是谁。”
“说起来你也许不信,我对那些和睦的家庭并没有太多的羡慕。其实比起那些把儿子赶出家门把女儿卖作妓•女的家庭,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我不太会安慰人,所以我想如果我把我更惨这件事说给你听,也许你会好过些。”
克蕾蒂觉得索尔平静的语气后面似乎藏着深深的哀伤,让她莫名有些心疼。
这种心疼或许无关于感情,只是因为乍然听见了一件悲伤的事情。
克蕾蒂坐起身,扯过索尔的外套袖子埋脸蹭了蹭,然后美丽的大眼睛闪了闪。
“可是我从来不屑于从别人身上找平衡。”
“好吧,我勉强相信你。”索尔微微笑了笑。
被索尔这一打岔,克蕾蒂觉得自己原本的悲伤突然跑掉了,她有些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唔~的确该睡觉了,睡眠是女人的第二生命,我会努力睡觉,为你而美丽。”
索尔嘴角抽搐了两下,赶紧劝告道:
“不必了,你已经得美丽让人颤抖了,如果你今后能够彪悍地活,我想我会更欣慰。”
“你做梦,我会一直美丽下去,不会给你抛弃我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