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走进城堡一层大厅的是一个铠甲铮亮的家伙,反差强烈的是她并没有血肉,只有只半腐烂的手紧按着腰侧的佩剑。之所以是“她”,索尔是从那金属胸铠的轮廓上看出来的。
她的面容隐没在全罩的金属头盔下,但从她身体其他暴露出来的部位看,索尔估计那下面应该是张腐烂的脸。她全身金属铠甲纯黑色,却因为表面铮亮的金属流光而有种华贵感。
索尔之所以全身汗毛倒竖,是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黑骑士一样的家伙,让索尔觉得很强。这种直觉没什么来由,或许是因为气势,或许是对方外形的震慑,总之看上去很辣手。
她进入大厅后没有片刻停留,直接就向着索尔所在的方向走来,金属长靴在地面上踩踏出金属碰撞声。此刻索尔背着个食水包裹站在大厅左侧旋转阶梯口,整个人有些无所适从。
看见黑骑士径直向着自己走来,索尔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应战还是该干什么。这分明是个辣手无比的敌人,或许转身顺着旋转阶梯逃走才是正确选择,问题是……逃走真的有用吗?
如果她像枭首魔一样穷追不舍,最后仍然是个面对的结局,乱逃一场再回头还凭白消耗体力。而如果她才是这个规则真正的主人,那么自己和小香菇最终想逃离规则还是要面对。
基于这两点,索尔认为逃或许没有什么意义,那不如自己在这里试试对方的实力再说。
最重要的是,索尔怀疑自己或许要打倒她之后才能离开城堡。
毕竟自己刚到一层她就突然出现了,时机恰到好处,她表现得像个城堡大门的镇守者一样,索尔也不确定这是不是个巧合。但如果她的出现不是因为自己,那还会是因为什么呢?
于是索尔将包裹放下,拔出了自己的长剑,在她走到距离七八步的距离时,猛然发起了冲锋。既然决定要战,哪怕对方生前是个女性,索尔也不会讲究什么谦让,抢个先手再说。
“锵~”索尔的奔袭速度很快,几乎转瞬即至,在他的大力斩击即将触碰到对方时,这个黑骑士终于骤然出手了。连带着拔剑动作的一个拔剑斩,瞬间颠覆了索尔对力量的理解。
看似平平无奇的攻击,一道半弧形快不可见的光影闪过,索尔整个人被震飞,狠狠砸在旋转阶梯边的墙壁上。骤然喷出一口鲜血后,索尔看着自己被崩出个缺口的钢剑一脸震撼。
这是什么该死的力量?索尔似乎又回到了修道院遭遇敌袭的那一天夜里,自己以无阶的凡人之躯,硬撼当时一阶的骷髅战士,对方当时那山一样无可抵挡的澎湃力量就是这样的。
问题是,如今的自己可是有着六阶的实力,在对方面前却像个笑话一样脆弱,难道这个黑骑士有着八九阶的实力?只是一次看似随意的交手,仅仅一个回合索尔就已经宣伤而退。
那个黑骑士显然没有就此放过自己的打算,猛然提速向自己奔袭而来。索尔脸上掠过一抹苦涩,此刻他整个人身体还有些剧烈碰撞后的疼痛麻痹,只能勉强横剑做出个防御姿势。
看着对方那拉出残影一样的极致速度,索尔看得有些惊心,这一击自己怕是挡不住了。
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就在索尔专注地提升全力准备硬抗这一击时,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一道身影,挡在了索尔面前。看着那道暗金色长发的背影,索尔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喊出来。
实际上之前索尔发起第一次攻击时,碰撞的短瞬里索尔似乎听到了谁的惊叫声,那声音还有些熟悉。可惜当时的索尔也没有什么偏头去看的余裕,只能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看来并不是幻听,现在挡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安妮贝兹是谁?只是想不到会在这样的时刻重逢。而让索尔揪心的地方就在于他很清楚小香菇挡不住的,她就不该跳出来逞什么英雄。
“锵~”一声并不剧烈的兵刃碰撞声后,索尔看见断掉的细身剑剑尖飞到了一边,而安妮贝兹整个人也随着对方的这一扫,飞到了大厅侧面的墙壁上,然后砸落在地没有了声息。
索尔有些狼狈地一个翻滚蹿到安妮贝兹身边,将她抱起。一大道从左胸到右腰际的割裂伤触目惊心,连内脏都清晰可见,这种伤别说在规则里,就算在大陆上也不可能救得回来。
“嗷~!”索尔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瞬间进入狼人姿态,力量全开向着黑骑士蹿了上去。
察觉到索尔的接近,正准备踏上旋转阶梯的黑骑士猛然一个转身。
“嚓~”一条带着兽毛的狼人粗壮手臂在空中打着滚,旋转落地。
而索尔也凭借着无畏的野蛮冲撞将对方砸进了墙里,然后索尔几乎是骑在她身上,单手扼住她的脖颈,力量增幅和血脉狂化全开,就这么用硕大的狼头将她的头盔硬生生地撞扁。
“嗷呜~”一声凄厉狼鸣后,索尔搂着黑骑士的脖颈,硬生生的将她的脑袋拔了下来。
黑骑士就在尘土和满地的碎石里,化成了一地的黑烟,然后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瞪着毁灭一切的目光目送她消失,脸骨有些变形的索尔才摇晃着站起,抱着断臂回到了小香菇身边。他以为会看到具冰冷躯体,然而并没有,她只是脸色嘴唇泛白,但呼吸还在。
“别去……咳,赢不了的,那是曾经的……帝国之星,咳……一个时代的女武神。”安妮贝兹的目光有些涣散,没有什么焦点,虽然此刻睁着眼睛,似乎有些看不清周围的环境。
直到索尔将她轻轻抱在怀里,她似乎才找到了索尔的所在。
“你这个傻女人、疯女人,那种敌人是你可以面对的吗?大魔王需要小香菇挡剑吗?”
“之前我还觉得你很有思想和独立性,现在看来你和其他的女人也没有什么不同。不,你比她们更蠢,你全部的智慧都长到你的胸部去了,蠢女人!”索尔眼眶通红的痛骂不已。
没办法,已经是最后的时刻了,不骂几句索尔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来面对即将的死别。
“你再骂……我就咬死你,咳……我发誓。”安妮贝兹闭眼轻声呢喃着。
“省点力气吧,或者想咬就动嘴吧,不用客气。”索尔将毛茸茸的手臂递到她嘴边。
安妮贝兹亮出洁白的牙齿抵在他手臂上,可是已经没有力气了,伤口让她昏迷了过去。
索尔知道这一睡就醒不了了,只能一脸悲凉地轻轻摇晃着她。
“出去…我的落脚点…在城堡…花园角落里,你可以躲在那。”安妮贝兹挣扎着醒来。
“躲?我为什么要躲?我要把这里的一切都撕碎,全部,一切。”索尔呢喃着,用半截断臂和一只手臂将安妮贝兹轻轻捧起,让她的伤口朝上。索尔没有开玩笑,他不想回去了。
顺着城堡大厅的正门离开城堡,外面只是普通的城堡花园。安妮贝兹所说的落脚点并不难找,花园角落里一间有些老旧的木质小屋,也许曾经是园丁们用来堆放园艺工具的场所。
推开小屋的门,里面几乎没有太多的东西。一张用荒草铺成的床,两颗风鸣草应该是来自小香菇少得可怜的药剂知识,要配制治疗药剂光是风鸣草并不够,还需要两种辅助药草。
实际上索尔很清楚,就算现在有两瓶初阶治疗药剂在手边也没用,面对这种伤势也只有无能为力四个字。倒是小屋里居然有盏不需要灯油的魔法灯盏,不知道小香菇从哪找来的。
借着油灯的光明,索尔默默将风鸣草放在嘴里嚼烂。然后脱下自己的大衣,将自己柔软的里衬撕成条状,依靠绕圈捆绑的方式将小香菇的伤口合拢,把嘴里的药沫涂在伤口表面。
索尔知道这样做其实没什么意义,但他只是默默做着,冷清的目光在灯火里明灭不定。
黑骑士被自己干掉,但规则并没有破碎,自己和小香菇仍然困在这里,说明黑骑士并不是规则主人,或许城堡主人才是。索尔只是有些疑惑,安妮贝兹是怎么知道黑骑士身份的。
眼下自己没了一只手,也许这趟规则之旅真的回不去了,索尔也没觉得有什么后悔的。
“我……咳,好冷!”安妮贝兹紧闭着眼睛,整个人微微颤抖着,捆绑的里衬已经被沁出的血迹打湿。索尔将她轻轻地搂在怀里,皱眉思索着某个地方还有没有什么微小的可能。
或许……城堡某层会有什么高阶治疗药剂或者魔法物品?这种心情就像陷入饥饿的人幻想着某处会有成堆的粮食一样。索尔浮起一抹悲凉的笑容,等着小香菇在自己怀里断气。
过了一会,索尔起身将小香菇放在她的干草床上,然后把自己的黑色大衣盖在她身上。
看着不停抽搐的小香菇,索尔感受着内心的撕裂,然后在她苍白得几乎无血色的唇上印下一个吻,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决定去寻找药剂或者说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不是无能为力地等待她的最后一刻。
那样的等待,太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