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须发如雪般洁白,脸上布满岁月沟壑的花甲老人,从院子外面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在他身后,还呼啦啦跟着一群人。从衣着打扮来看,这些人非富则贵,那气质风度,都与常人迥然不同。特别是这些人的神色中,总带着一种孤高神采,那与生俱来高人一等的模样,表现的淋漓尽致。在他们身后,魏伯阳面带笑容,缓缓的走进小院,他看见长亭,微笑点头。
老人冲进了院子之后,目光急切的搜索,最后落在了长亭的身上。
混浊的老眼闪过一抹晶亮的光芒,长亭看的清楚,那正是老人眼中的泪光。老人嘴唇颤抖,凝视着燕长亭,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而长亭反应过来,只觉全身的毛孔在一霎那间打开,汗毛都乍立起来。早先的猜测,再次闪过他的脑海,长亭双手轻轻的抖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友,就是他!”魏伯阳在老人耳边轻声说道。
老人干裂的嘴唇抖动,从口中吐出结结巴巴的话语:“像,真的很像!”
魏伯阳走到长亭身边,燕长亭却没有理睬。而燕离忍不住低声问道:“魏大哥,你在搞什么啊!”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一时间,小院中静悄悄鸦雀无声。
凝重的气氛,在小院的上空萦绕,站在老人身后的那些人,一个个神色肃穆,垂手站立。
夕阳照在院子里,照在老人和长亭的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渐渐的,重叠在一起。
“你,你姓燕?”
老人终于开口,话未说完,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滑落。
长亭强忍着内心中的激动,用力的点了点头。此刻,他很想说话,可是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他的四肢,好像已经不受控制,甚至连回答老人的动作,也是本能的反应。那样子,古怪极了。
“燕子坞的燕——”
老人似乎还想要证明什么,而长亭却再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悲愤的长啸。
那啸声中,带着无尽的愤怒,带着无尽的忧伤,还参杂着些许常人难以察觉的喜悦。他已经知道了这老人的身份,虽然和他日思夜想中的形象差距很大,可是他知道,这老人就是那个人。
母亲十几年苦苦的等待,被族人欺凌所遭遇的悲苦,还有……往昔的一点一滴都闪电似的在长亭的脑海中闪过。他强忍着想要夺出眼眶的泪水,反复提醒自己:我发过誓,永不流泪。
可是,无论他怎样忍耐,当啸声结束的霎那,长亭已经是泪流满面。
“儿啊,想死为父了!”
此时此刻,还需要诉说什么吗?
老人一声悲呼,张开手臂就要扑上前去搂抱长亭。
可是,燕长亭却在这时候发出一声咆哮:“站住——”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甚至连魏伯阳都没有想到,长亭会是这种反应。也难怪,燕长亭虽然向他说过身世,可是那埋藏在心底的仇恨,魏伯阳又怎么可能知道的清楚?
四十年爱与恨,在霎那间交织在一起。
长亭也说不清楚自己此刻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他很想扑到老人的怀中,感受那日思夜想的父爱关怀。可是,当他想到母亲的遭遇,那种冲动旋即又化作无法形容的强烈仇恨。燕长亭吼道:“你不要过来,我不是你儿子!”
老人止住了脚步,手中拿着一方玉佩。
长亭看到那玉佩,心中百感交集。老人手中的玉佩,和他胸前的玉佩简直一模一样,没有分别。凭借惊人的目力,他可以看到那玉佩上的燕子图形,和他玉佩上的图形交相辉映着。
“这是我在豫章的时候,和你娘一起买的东西。这玉佩是一对,上面各有一只燕子。你娘姓燕,含义就是比翼双飞。后来我任期到满,离开了豫章,临走的时候,我们将这燕子玉一人一个收藏起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身上一定也有一方这样的玉佩,对不对?”老人颤声说道。
燕长亭没有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怎能不知道自己身上那方玉佩上的图案,他又怎么不知道,眼前的老人,就是他的生父。
从见面的那一刻起,那种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感觉,让长亭已经明白了老人的身份。
但是,他不想认,也不愿意认!
抛弃了他母子四十多年,让他的母亲生生受了十几年的苦楚。
这种仇恨,岂是一下子能够让长亭接受老人呢?
“我有这样的玉佩,可你不是我爹。我爹早就死了,否则他不会抛弃我娘整整十几年的时间。你知不知道,我娘每天都在高龙山下的相思亭中等待,一日复一日。你知不知道,我娘为了等我爹回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你现在说我是你儿子,除非你让我娘活过来!否则,我只当是没有爹,只有娘亲的人,你能让我娘活过来吗?我告诉你,我爹早死了。”
“混账东西——”
老人还没有说话,站在老人身后的中年男子,阴沉着脸怒声喝道:“你居然敢诅咒父亲,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世人都有父母,你没有父亲,又是从何处来的?”
中年人这句话一出口,不仅仅是老人,甚至连魏伯阳都暗叫一声不好。
果然燕长亭眼中杀机隐现,冷森森的说道:“自小有人就叫我小杂种,那时候我爹又在何处?生我不养我,又凭什么要我承认?你敢如此对我说话,难不成是想要试我神剑锋利否?”
说着话,长亭手中已然出现了一柄连鞘长剑。
长剑才一出现,围在中年人身边的家丁杂役立刻呼喝起来,霎时间刀光剑影,气氛紧张无比。
若这些家丁杂役不这样做,长亭或许还能冷静下来。
但那剑影闪动,刀光霍霍,顿时引发了长亭心中的杀机。只听他一声厉啸,长剑锵的出鞘。
一道匹缎似的剑芒呼啸飞掠出来,家丁杂役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长亭手中长剑,虽然比不得龙须双剑和紫亟神剑那本神兵利器,可也是空明留给他的仙门武器。
这长剑岂是凡尘中兵器可以比拟,一剑挥出,立时血光闪动。
“贤弟,住手!”
眼看着剑芒要吞噬老人,魏伯阳连忙挡在了老人的身前。他大袖一摆,双手在袖中掐出印,铛铛两声清脆鸣响,剑气劲流四溢横流。站在魏伯阳身后的一干人虽然有魏伯阳保护,可是那逼人的冰冷剑气,让他们犹自感到心惊肉跳。老人反应还好,那中年人已经四肢僵硬,说不出话。
魏伯阳身形微颤,脚下退了一步。
而燕长亭也退了一步,气血微微翻腾。瞬间交锋之下,长亭和魏伯阳的功力只在伯仲之间。
长亭胜在真气雄浑,而魏伯阳则是道法境界高深。
魏伯阳说:“贤弟,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爹当年也是迫不得已……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你爹啊!”
燕长亭此刻也冷静下来,心里还是感到有些后怕。
毕竟,老人是他亲生父亲,他怎么能狠下心来杀了他?正如魏伯阳所说,不管他心中多么仇恨,可父亲永远是父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长亭看着老泪纵横的老人,猛地一跺脚,悲啸一声,腾身离去。
“哥哥——”
“小妹留下来照顾你伯父,长亭的事情,就交给我吧。老友放心,我定会还一个出色的儿子。”
魏伯阳话音在小院上空回荡,人影已经不见踪迹。
老人呆呆的看着长亭离去的方向,虽泪水横流,却流露出欣慰的笑容。也难怪,他和魏翱相识多年,对这位老友的手段虽然所知不多,可也清楚天底下能和他打成平手的人寥寥无几。
自己的儿子,居然能和魏伯阳半斤八两,这是何等惊人的成就。
家族自他执掌以来,始终被老对头压了一头。自家的几个孩子虽然争气,可始终无法和老对头相比。刚才那说话的中年人,是老人的幼子,只凭他的那份反应,就不足以上大场面。
这时候,燕离和丹阳子走上前来。
燕离美艳,自然不需多讲。
丹阳子年龄虽然不小,可是自她了悟道心之后,功力已经进入了大三关中的最后一关。只需百尺竿头,她就可以金丹大成,到时候登入仙榜,也只剩下了那最后一道手续,天劫降临。
所以,丹阳子的外貌又如双十少女,虽比不得燕离和雨师小燕的动人,但依旧别有风韵。
二女上前,立刻让众人都忘却了刚才的事情。
中年人更是目瞪口呆,精神被燕离的容貌所夺。老人先是一怔,但旋即醒悟过来。他想起魏伯阳对这二女的称呼,还有燕离对长亭的称呼,立刻明白这两个美丽的少女,绝非平常人。
“敢问老先生尊姓大名?”丹阳子询问道。
老人慈祥一笑,“在下司马量,敢问两位姑娘和我儿是何关系?
read3;<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