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伯阳这个名字,长亭非常陌生。
这也难怪,长亭素日很少接触修道人,对于修道人的事情除了北地五仙府,江南三剑门之外,所知无非是什么中九流,下九流,以及茅山宫、天师道和位于塞北的小雷音寺。而关于修道界中游离于各门之外的独立修道人,潘老人和雨师小燕都没有说过,他了解自然不算多。
魏翱魏伯阳,出身于会稽高门望族之后,世袭簪缨。
只是,他自幼好道,年纪轻轻就拜在高人门下修行,十年后才出山门,就连败二十四名修道界的高手,名震天下。当时洛阳曾派人请他入仕,但却被他拒绝。此后二十年行走天下,足迹遍及天南地北,交友广阔,其中不泛朝中权贵,门阀世子,甚至连贩夫走卒也能和他成为朋友。
五十岁时,魏翱面貌犹如及冠少年。
他回到家中,潜心修行,二十年修金丹大道,而后飘然离家。
由于魏伯阳并不属于任何一个修道门派,小一辈的人大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当年魏伯阳叱咤风云的时候,天师道的张道陵才刚到达西川,建立天师道,成立五斗米教罢了。
在许多修道人眼中,魏伯阳是个天才,是个怪才,更是一个鬼才。
此人性情洒脱,笑骂不拘小节,很多修道人都曾惨遭他的挖苦和讥讽。只是单打独斗,魏翱不怕,群起围攻,他又一走了之。再加上他家世非凡,令的修道界中的修士,莫不对他闭口不言。
魏伯阳之所以出现在钱塘县,是因为他有一要务要回转家乡。
不想在酒楼上看见了狮虎燕九,顿生了好奇之心。魏翱本会稽人,听到长亭叹息西子悲苦命运,不禁大感亲近。数百年来,西施虽背负美名,却又含冤九泉。对此魏伯阳早就心有不满。
不过,他看长亭两人气度不凡,以他的眼力居然看不出他们的修行。
而燕九天生秉异,绝非凡间生物,一时间对长亭生出高深莫测的感觉,并生出了结交之意。
长亭说:“在下并非仙人弟子,先生不要误会。至于范蠡小人,不说也罢。有道是慈不领兵,仁不做贾。长亭感怀西子风度,故在此胡言乱语,扰了先生的清静,还请先生原谅则个。”
也是魏伯阳气宇洒脱,让长亭心生好感,否则似他这样上前搭话,长亭十有八九是不会理睬。
魏伯阳笑道:“慈不领兵,仁不做贾,说的好。咱们不谈那虚伪小人,这世上小人多了去,说起来不过平添烦恼罢了,理他们做甚?兄长看的透彻,小弟佩服,不若我们合为一桌,把酒畅谈,如何?”
“也好——”
长亭看得出来,魏伯阳是个道法深厚的人物。
他也不退却魏伯阳的邀请,两人重整酒菜,谈天说地。
一个是门阀弟子,见识广博,一个是秉承家学,涉猎百家。论起见识,长亭万万比不得魏伯阳一二,可是论起诗词歌赋,魏伯阳又对长亭颇为欣赏。不知不觉中,两人都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燕离说:“既然你们谈得如此投机,何不结拜兄弟?”
长亭一怔,颇为心动的看向魏伯阳。经过一番交谈,他已经知道了魏伯阳的身世。自有汉以来,世族门阀界限分明,寒门弟子就算身家百万,位高权重,可是想要和世族平起而坐,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魏伯阳出身门阀,世袭簪缨,而自己不过是一介小民,对方岂能答应。
没想到魏伯阳说:“小妹这主意好,伯阳也有此意。兄弟若不嫌弃我的话,你我对西子湖结拜,如何?”
“小弟从命!”
魏伯阳立刻召唤来了店家,摆上桌案香炉,面对西子湖,结为兄弟。
结拜之后,两人重又落坐,魏伯阳说:“今日真是痛快,没想到在这西子湖畔,竟然能结识贤弟,伯阳非常开心。当哥哥的,身无长物。不过咱们修道人不在意金钱,我这里有一套炼狱图,送给兄弟,权当作是礼物吧。”
长亭恭敬的从魏伯阳手中接过玉珏,看了一眼,大喜望外。
这炼狱图赫然是一套易门失传的阵图,对于旁人而言并无作用,但是对于长亭来说,却非常宝贵。
这一年多来,他研究阵图已经达到了痴迷的境地。
可偏偏他身上的阵图大都是顶级阵法,想要施展,却有心无力。而炼狱图却处于中等,正好可以供他使用。
燕离一旁凑热闹说:“大哥,你送了哥哥礼物,也要送我,不能厚此薄彼啊!”
“这是自然——”
魏伯阳笑着从衣袖中取出一个边缘布满剑齿的金环,“这是十年前我从茫砀山盘龙王手下虎姑婆那里抢来的宝贝,名为天音环。据说这是湘江天音流的镇门宝物,我本想还给那些老娘们儿,可没想到天音流却突然人去楼空,不知所踪。我放在身边也没什么用,就送给小妹。”
“多谢大哥——”
燕离喜滋滋的接过天音环,上下打量。
这金环之上,依照五音镂刻出各种奇异符号,显然是一套道法。燕离并不急着研究,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会儿,就收了起来。
长亭和魏伯阳又说了一会儿话,魏伯阳起身说:“兄弟,哥哥要告辞了!”
“大哥要去哪里?”
“唉,说起来惭愧。二十年前哥哥离家的时候,以为可以忘却人间情缘。没想到……甲子苦修,依旧无法摆脱这尘世纠葛。我听说家中领地出了妖怪,所以要赶回去看看家人的安全。”
“可要小弟帮忙?”
“呵呵,这却不用。小小妖怪,哥哥足以对付。不是哥哥吹牛,就算是那三大散仙联手,哥哥也能全身而退。兄弟,咱们就此告别,他日仙途之上再见。”
魏伯阳说完,也不等长亭起身答话,大袖一摆,已然踪迹全无。
他说走就走,当真是洒脱无比。
长亭循着魏伯阳的灵力波动,久久站在围栏旁边,未曾开口说出一句话来。
“哥哥,你怎么了?”
“好个洒脱的修道人——”长亭轻声感叹,“原以为天下的修道人大都是利欲熏心,不想还有大哥这样的人物。再加上以前老爹说的上清宫主,看起来这修道人也并非都是坏蛋,对吗?”
“善中有恶,恶中有善。老爹以前不是经常这么说吗?哥哥学医,自然知道毒能杀人,也能救人的道理。其实大凡世间万物,善恶都是共存的。有魏大哥这样的人物,也算不得稀奇。”
“说的是!”
长亭点点头,仰天看了看天色,“小妹,我们动身吧。你那凤羽昧离才练成,还为饮过血,正好可以用那些修道人的血来祭剑。”
“好!”
燕离招呼了一声燕九,跟着长亭走出了酒楼。
两人离开钱塘县,已经是日暮黄昏。长亭抱起燕离,斜坐燕九的背上,风驰电掣般朝这莫干山疾驰而去。
当夜色降临莫干山的时候,长亭和燕离已经来到了天目山剑宗的山门外。
远远看去,只见山中一片翻腾的云海,隐约可以看到山峦中一把直插云霄的山峰,犹如利剑。
铸剑峰,当年干将莫邪曾在此练出神剑,故而得名。
此后百年,铸剑峰已经成了天目山剑宗的基地,那翻滚的云海,正是守护山门的一个阵法。
长亭冷笑一声,唤出逆鳞盾,手持一把逆鳞槌,冲进了云海。
云海中的阵法,是依照五行八卦而做。说起来阵法也算是高深,可对于学过易门阵法的长亭来说,这云雾阵法就显得有点不足为道。面对从云海中扑来的种种幻象,长亭概不理会。
他循着九宫方位,一边计算路径,一边飞快行进。
但凡有阵中机关出现,长亭一槌砸下去,龙息鼓荡,把个诸般幻象砸的烟消云散。
突然间,长亭听到了燕离的声音。
“哥哥,你在哪里?”
燕长亭心里咯噔一下,募地想起来燕离和燕九对于阵法一窍不通。扭头看去,只见身后阵法已经生出了变化。这云雾阵法虽不高深,却能够依靠着时辰的变化,不断改变着阵中的路径。
如此一来,即便是有修为高深的仇家冲过了阵法,却不能带着同伴通过。接下来,他们将要面对的是天目山剑宗的攻击,就算仇家再厉害,无奈也是身单力孤,最后只能束手被擒。
长亭实在是不耐烦再次计算路径,当下周转龙息,注入逆鳞盾中。
逆鳞盾上镂刻的逆鳞刺受到真气的催逼,嗡的一声冲天而起。数千枚逆鳞刺在云雾中翻腾,巨大的灵力带起了云雾好像一般的滚动。轰隆隆的雷声不绝于耳,一道道银白色的流光好似闪电。在长亭灵力的灵印下,逆鳞刺好像是有了生命,把个云雾大阵搅得天翻地覆。
read3;<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