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张角!
长亭心中一颤,凝神再次打量对方。月光下,这位太平道的道宗面庞泛着淡淡的玉色,双目炯炯,格外有神。一身白色道衣,令他显出脱俗仙姿,若非事实摆在眼前,长亭绝不会相信,如此一个人物,竟然会在尘世中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联想刚才张角的那一击,长亭明白,这张角的修行恐怕和张道陵只在伯仲之间。
一方宗主,果然不同凡响。
虽然先前长亭在猝不及防之下接了一击,并没有施展出全力。但即便是如此,张角的修行也端地有些可怕。若非他在化蝶镜中结成道胎,恐怕想要在张角面前讨得便宜绝非容易的事情。
思忖间,庭院外一阵嘈杂。
甘宠焦虑的声音传过来,只听他叫喊道:“长亭,你可无恙?”
张角眼珠一转,也不赘言,抱着张梁化作一道流光在夜空中一闪即逝。长亭哪里肯就此放过,抬手一道剑气刺出,打在司马永的气海上,唤出灵阙,腾空而去。
司马永万没有想到,张角会舍他而去。怔愣之后,大声喊道:“师伯,救我!”
话音未落,甘宠、欧子山带着典韦三人冲进了庭院。众人看满地疮痍,微微一愣之后,旋即把目光落在了司马永身上。甘宠和欧子山互视一眼,心中已经了然。而司马永见是甘宠等人,立刻变得趾高气扬,大声叫喊道:“该死的东西,还不快点过来把二老爷扶起来?”
典韦、甘宁和张飞三人,面露一丝怒意。
甘宠笑了笑,“劫生,快点去把二老爷扶起来,送去老府君那里。”
“我不去!”
司马永喊叫起来,但典韦那里会听他的吩咐,上前一步,一把将司马永拎起来,大步离开。说起来,司马永也算是跟随张梁修行了十年,多少也有些道行。可无奈何长亭离去的时候,一指破了他的气海,毁了他的道基,如今司马永好似一个普通人一样,在典韦的手中全无半点反抗之力,只能像一个泼妇般大喊大叫不停。
甘宠蹙眉道:“子山兄,看样子长亭贤弟似乎是遇到了对手!”
欧子山扫了一眼庭院的狼藉,点头道:“我的天,主公的道行已经达到深不可测的地步,天底下还有谁能让他如此费力?难不成,是那太平道的大贤良师张角吗?”
“嘶-!”甘宠倒吸一口冷气,“若是如此,长亭恐怕有危险!我们快点追过去,以免他遭受不测!”
欧子山点点头,和甘宠刚要动身,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突然间在夜空回荡,紧跟着喊杀声自远处传来,震的地面也禁不住颤抖不停。甘宠心里面一惊,连忙朝庭院外走去。就在这时候,一名弘农王府的亲兵慌张而来,看见甘宠连忙屈膝跪地,颤声说道:“甘先生,城外有太平道黄巾鬼卒讨战,老府君敦请王爷赶快过去。”
“什么-!”
甘宠和欧子山面面相觑,这黄巾鬼卒又是什么东西?竟然来得如此蹊跷!燕长亭前脚刚走,太平道大军就兵临城下,难道说这是一个阴谋?
“子山兄,我们赶快过去!”
甘宠和欧子山带着甘宁和张飞,随亲兵匆匆走出王府,来到弘农城下。城头上,司马量和杨秉带着城中士兵严阵以待。看这两位老大人整齐的衣装,就知道他们早就有所准备。司马量见甘宠四人赶来,连忙焦急的问道:“贤侄,去来何在?”
“伯父,长亭目下不在城内,我等前来助阵!”
“啊……去来不在城里?他去了何处?如今太平道大军兵临城下,非去来恐怕难以退敌!”
甘宠闻听这话,心里面难免生出一股怒意。司马量这不是明显小瞧自己和欧子山吗?他沉声说:“老府君莫要担心,待宠来观瞧,再说退敌之策!”
他说着话,走到城墙边上,凝神向城下看去。这一看,甘宠也不禁吓了一跳。城下黑压压一片,看不清楚究竟有多少敌军。只是,从那满山遍野的火把来看,人数恐怕非常惊人。而这些还不足以让甘宠感到害怕,真正让他吃惊的,是距离城墙最近的太平道大军,竟然全部都是由森森白骨构架起来的骷髅士兵。看这些士兵身上的甲胄,并非是普通的太平道黄巾军。它们穿着全不相同的盔甲,有的好像是战国时秦朝士兵的打扮,有的好像是前朝王莽时期的汉军模样。还有一些士兵,甚至看不出年代,从那斑驳锈迹来看,已经是久远之前的装束。
这些骷髅鬼卒,究竟从何而来?
甘宠这一下明白了司马量为何会那样慌张。看见这种模样的鬼卒,恐怕换做谁,也都难免会生出惊惶失措的情绪。
“太平鬼卒?我的天,太平道是从什么地方弄来这么多的骷髅鬼卒!”欧子山喃喃自语,就连素以胆大著称的甘宁和张飞,也不禁脸色发白,心中忐忑好似小鹿乱跳。
“玄冥轮回!”
甘宠轻声自语,目光也越发的凝重,“这些骷髅,是太平道的人从函谷关外召唤而来。那里历代战事频繁,仅战国时六国大军兵发函谷,就曾死了多少人?没想到,太平道中居然有人能有此大法力,将这些骷髅的魂魄从玄冥界中召唤来……如此高深道行,就算是张道陵张祖师也难以做到。难道说,那个人也来到这里了吗?”
“谁?”欧子山忍不住问道。
甘宠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我师伯,南华老仙!”
“是他?”
欧子山闻听之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眼中旋即流露出不安之色。
……
燕长亭循着张角的气机紧追不舍,龙息在他体内循环流转,生生不息。眨眼间,他已经可以看见张角的背影,只见他在一处山坳拐角处猛地一转,又消失不见。
长亭有些犹豫。
此时,他已经距离弘农数十里之外,身处在一座名为红山的山脉之中。
这红山并不高,最高处大约有七八十丈,站在山顶可以眺望远方的函谷关。只是,山中崎岖百转,地势非常复杂。一入山中,就会给人一种如同走进了迷宫的感觉。
长亭想了一想,决定还是追上去。毕竟似张角这般人物,神龙见首不见尾,平日里极难寻到。而此人,关系到汉室江山的命运,一日不除,汉室江山就难得安宁。只要能除了张角,太平道群龙无首,定然也就人心散乱。到那个时候,以刘宏手下的文臣武将,想要把这场兵乱镇压下去,也一定不会太难。
想到这里,燕长亭觉得就算是冒些风险,也是值得。
主意一定,长亭不在犹豫,驾起灵阙紧跟着张角追了下去。走进红山之后,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叠立的悬崖峭壁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迷宫,张角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
好在先前长亭把握住了张角的气机,倒也不害怕他走丢。
他在山中如鬼魅般的游走,眨眼就进入到了红山深麓。远远的,燕长亭就看见张角站在山中一块空荡荡的平地上,负手背对着他,仰天眺望。张梁已经不见了踪影,山谷中只有张角一人,寂静无声的山麓中,甚至连一声鸟鸣都没有,只有山风拂过,摇曳树木沙沙作响,给这寂静的山谷,又凭添了些许恐怖的幽寂之气。
“燕门主-!”
张角并没有回头,轻声说道。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古怪的气息,清晰的传入长亭的耳朵里,同时在山谷中回荡。长亭不敢冒然出手,当下收起灵阙,在张角身后十丈处停下,环视四周景色。四周峭壁上,怪石嶙峋,一块块巨石好像狰狞的猛兽,看上去格外恐怖。
也是长亭艺高人胆大,声色不动,淡淡的回了一句:“张教主-!”
“燕门主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自然是张教主兵解归天之所!”
张角回头,如玉一般晶莹的面庞在夜色中闪烁诡异光亮。他凝视长亭,不怒反笑,“燕门主果然爽直,看样子今日你是一定要让张某在此兵解,方才能如愿以偿。”
“正是-!”
“其实,张某有这想法,只不过在动手之前,还想和燕门主说上两句。”
长亭神情古井不波,脑子里闪过一连串奇异的佛门印法。这印法,是他从阴长生那里得来的佛门手印,有激发潜力,沟通天地的神奇妙用。只不过,长亭自学会这种手印之后,一直没有机会使用。如今面对此情此景,他也不敢大意,双手在大袖中悄然结成各种印法,调整体内的真气龙息,将精神更达到了从未有过的饱满。
“燕某洗耳恭听!”
“燕门主,自你出山以来,连连做出惊天举动。张某自夔门之后,一直都在关注你,但没想到你居然是司马族人,更没有想到,你堂堂修道之人,竟然成了汉家的走狗。”
“何谓走狗?”长亭笑道:“莫非一定要特立独行,或者不问才是修道人?修道,乃是体天心,顺民意,顾天下苍生之苦。张教主也是个修道人,食的是汉室朝廷的供奉,却要做一头咬主人的疯狗,如此行为恐怕比燕某高明不到那里去。”
张角眉毛一蹙,显然被长亭的话语激怒。
他强压着怒气说:“燕门主,张某造反,也是顺应天心,体贴民意。自光武帝后,刘家人做了二百年的天下,却令天下动荡不已,灾乱更是层出不穷。如今,国库空虚,朝纲有小人把持,百姓苦不堪言。而塞外,外族对我中原虎视眈眈,可皇帝老儿却无能为力。既然他不能治理好天下,还不如换个皇帝,总好过现在这般光景。”
“所以你就造反?”长亭哑然失笑,“大凡造反的人,大都会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张教主要和我说的,莫非就是这些?”
“燕门主,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我太平道振臂一呼,八州响应,从者百万。你我同样都是修道人,更应同心协力,做一番大事业才对。我今日要说的,就是希望燕门主能和张某一起共谋大事,若燕门主愿意,张某可以将太平道道宗之位拱手相让,他日得了天下,燕门主可就是开国君主,子孙更会光耀无比。”
长亭一皱眉头,“燕某对谋天下没有兴趣。”
“那若燕门主能说服弘农的司马老府君,打开弘农城的话,张某则保证不动弘农一草一木,燕门主依旧是弘农王,如何?”
“你想借道弘农?”
“正是!”
长亭一怔之后,突然大笑起来,“我明白了,张教主莫非是想要占领西都,图谋长安?嘿嘿,西都长安,乃汉室的旧都,若得了长安,则天下必然大乱,就算你得不了天下,也能割据为王。张教主,燕某人是当今皇室的结拜兄长,你说我能答应你,让你乱我兄弟的江山吗?若张教主还想说这类的言语,我看是大可不必。”
张角脸色阴晴不定,看着长亭,半晌后叹了一口气。
“燕门主,张某知你有大神通,说实话真不想和你过招。不过,既然你如此顽固,那就别怪张某不念修道人的情面了。”
“凭你?”
张角神秘一笑,“张某知道,燕门主你自从练成了七绝神丹之后,已经结成了道胎。张某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不过张某既然敢在这里和你说话,自然也有些把握。”
说着话,张角突然双手指天,一道金光自他背后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化作弥天光罩,覆盖了整个红山。
刹那间,山谷中鬼哭狼嚎,一声声霹雳巨响在空中回荡。
紧跟着,地面一阵剧烈的颤抖,一根根枯骨自地面下钻出,瞬间变成了一个披戴盔甲的骷髅巨人,手中挥舞两把巨大的枯骨斧头。
长亭脸色一变,唤出缚龙枪,驾起灵阙就要扑出。
这时候,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响起,“燕家小儿,你可知道这骷髅将军是何来历?嘿嘿,让贫道看看你的本事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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